地上有没来得及收拾的血迹,不算很多,因为大部分都血都在孟桓的裤裙上。
他已经被人安置到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张着嘴好像是在说话,但是没人能听清他到底要说什么。
人疼到极致是没有办法发出声音的,有时候能喊能叫的反而没问题,越是这样无声无息越可能会严重。
温昭昀可不管孟桓严不严重,进屋直接走过去,抬手就抡起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那脆响吓的屋里侍人纷纷跪伏在地。
文喜趴在床边边哭边求情,“家主,家主求您暂且放过小郎吧,小郎现在快不行了……”
“那是他自找的。”温昭昀垂眸,刻意去忽略这张能牵动她情绪的面容。
她打人的那只手上沾了水,是孟桓脸上的泪水。
他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哗哗直淌,整张脸都痛苦的皱成一团,温昭昀不敢看这张脸,她怕自己会心软。
“为什么,就这么不想要我的孩子?”
她低声问着,可他根本没有力气回答。
他哭,他张嘴要说话,最后,抬起一只手颤颤巍巍落在她的袖子上,然后紧紧攥住,像使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半晌才吐出一个字,“疼……”
孟桓现在都要后悔死了。
他没想过会那么疼,还会流那么多的血,他现在血压过低脑袋晕乎乎的,随时都可能昏睡过去。
但是他知道,失血过多才不能睡,睡了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其实还要谢谢温昭昀刚才那一巴掌,如果没有那一巴掌,他估计还会更加昏沉,反倒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
“我好冷……救救我……”他嘴唇都跟着颤抖,好一会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温昭昀侧脸去看,正好与他来了个对视,他的神情太可怜,让她对着这张脸说不出狠话。
“一会儿医者就到。”
她不想再继续呆在屋子里,他垂危的模样,已经开始勾起她的回忆,那是一段她很不想忆起的片段。
话都没说,掰掉孟桓攥紧袖子的手,她几乎是落荒而走,待站在门口看不见人后,那种情绪才稍微收敛了些。
她的正君生温姝难产,人当时是救回来了,但却一直缠绵病榻,最后在温姝三岁那年香消玉殒了。
他闭眼前似乎也和孟桓现在一样,说着疼,又喊着冷,裹上数层被子也捂不热,弱声求她抱一会,然后在她怀里变得越来越冷……
佩兰带着医者进屋,还机智的叫了两位稳公过来,三人冲进去好一阵忙活,可血还是没止住,屋里的孟桓已经虚弱的几欲昏睡。
温昭昀站在窗边,听里面的医者向她汇报。
“大人,那桌角过于尖锐,郎君撞的又猛,老妇实在是,实在是无能为力,您进来陪郎君待一会吧……”
她心下一沉,医者显然是已经不打算再救了。
佩兰见她没有动作,怕她会有遗憾,开口劝着:“要不您进去看看?”
温昭昀回头看了眼院中的银杏树,最终还是选择走进去看看。
文喜等侍人被安排在门口,两个稳公退让开,只有医者还在为孟桓施针,说是可以暂时让人回光返照一会。
他原本眼都睁不开,现在扎完针,话都可以说完整了。
她坐在床边的凳上,最终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感觉很冷,是那种暖不起来的冷。
孟桓不争气的一直哭,望着她哭的稀里哗啦的,他现在清醒过来知道怕了,脑子里尽是文喜哭哭啼啼说的血崩什么的。
他真的好冷,他真的好怕,“我不想死,救救我。”
“温昭昀,救救我……”
“找个人给我输血,要能和我血相容的人,输血能救我。”
“我再也不堕.胎了,我错了,你救我好不好?别放弃我……”
孟桓不知道他在女尊死去,能不能在现代活过来,他惜命怕死,他不敢赌,宁愿活在这里一辈子,他也不想死。
人死了还能留下什么?记忆都没有了,身体也会逐渐消融,一年两年兴许还有人记得,再过几年甚至连记得的人都没有。
他还没活够,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日子要虚度,他真的不想死,人一死就真的都成一场空了。
但他现在无法自救,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个短暂相处过的女人身上,希望她能救他,希望她下令让医者绝不放弃。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
听着他的呓语,温昭昀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再睁开,似乎是下了某个决心。
她转过头看向医者,沉声问道:“我有一药,名曰‘血枯荣’,可否能救他?”
医者闻之大骇,“血,血枯荣?!那可是传闻中的神药,还未曾有人见过,您这里竟有?”
温昭昀原本也没有,后来为救温姝的生父,苦寻三年才找到的,可惜药送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她最后把药和人葬在了一起。
“有的。”
“也许半个时辰能送来,不知他可否能坚持到。”
医者连忙点头,激动的快速说着,“可以!老妇可保郎君半个时辰!若真有那血枯荣,只要不断气的血崩之人就都能救回来!没想到老妇有生之年竟能见到传闻之中的神药……”
温昭昀抬手叫来珮兰,只说了两个字,“去取。”
她太坚定了,珮兰什么也没说,只看表情就能明白她的决心,然后领命去挖了。
珮兰出门的时候还在想,幸亏那药没有真的和先正君葬在一起,只是埋在了旁边而已,若是真放一块,孟小郎今天怕就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