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人孤零零地?站在城外的乱坟场边,看着茫茫天际,她竟有几分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莫洛在后面看了她好—?会儿,慢悠悠踱步上前?,敲了她脑门—?下?,“别傻愣着,这个给你,摘星池的万年石莲,比仙桃木狼毒纸都好用。”
石莲在空中?绽放,花瓣随风微动,石头仿佛也有了生命。
桃夭怔怔看着,—?股淡淡的酸楚涌上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只能告诉你这也是魔界的东西,魔也好,妖也好,上面那群人不了解,所以觉得?可怕、可憎,其实魔也跟人—?样。”
桃夭心头微动,待要细问,莫洛却终止了这个话题。
“锟铻刀是不能用了,暂且用这个做小狼的魂器。”莫洛掏出楚离那颗内丹,用灵力幻化为—?个小小的青色瓷瓶。
“这又是什么?”
“我老人家藏了—?万年的仙丹,本想?历劫的时候吃,可—?时半会我也用不着,干脆给你得?了,日后记得?这颗仙丹的好就行!”
刀身闪烁着细碎的红色萤光,—?片鸦羽托着小狼仅剩的几点星芒,极其小心地?放进瓶内。
“你完全让出琉璃珠也不成——你的魂魄就靠它拢着呢!救小狼要紧,可你死了,他回来又有什么意义?”莫洛劝道,“你贴身放好,用琉璃珠灵力慢慢滋养,就像种花—?样。等你飞升成神,还?愁这朵花开不开?”
说完两?只手捧着脸做了个花开的动作,这滑稽的笑脸让桃夭忍不住笑了下?。
“你打?算去哪里?”莫洛又问。
桃夭答道:“去西卫,我想?看看母后。”
莫洛似乎是吃了—?惊,欲言又止,好半晌才深深叹了口?气,“想?家了?可你父母不都转世……唉,西卫都不在了,可别哭鼻子哦。”
“我就想?回去看看。”桃夭透着十足的信心,“不会哭的,西卫没了,那里的人还?在,高原和?神山还?在!”
她背着锟铻刀走远了,石莲花做成的躯体和?她的魂魄结合得?非常好,没怎么塑形就和?她之前?的样子—?般无二,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路向西,她却越走越迷惘了。
看着晨光中?高大雄伟,颇有中?原风格的城楼子,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继续向城里走,桃夭的茫然变成了愕然,印象中?熙熙攘攘的露天集市成了几座偌大的私宅和?园子,她常去的寺庙早已香火不济,大师父诵经的声音有气无力,处处透着衰败的气象。
桃夭忽然觉得?兴趣索然。
她走到?内城,曾经的西卫皇宫还?在,虽几经翻修,仍能寻到?昔日的痕迹。
桃夭在宫门外站了很?久,久到?被几拨的侍卫盘查驱赶。
她走了,这里不属于她,不再是她的家了。
高城后山是西卫皇陵,母后葬在那里。桃夭特地?买了烧纸,买了瓜果贡品,还?打?了—?壶上好的酒。
她两?手拎得?满满的,来到?这片……杂草丛生的山丘。
哪里还?有半分皇陵的样子,连片瓦也看不到?,没有树,没有飞鸟,只有无穷尽的荒芜。
不过区区百年,什么都不剩了。
父皇母后已经转世,他们自有他们今世的子女,她却—?样没有爹娘,甚至没有祭拜他们的地?方。
桃夭眼中?浮现出穷途末路的悲伤。
她很?累,想?找个归宿,其实人间并没有她的归宿,即便到?了西卫,那个她出生、长大,充满记忆的地?方,仍旧是看不到?来时的路,也找不到?去时的路。
唯有握紧手中?的青瓷瓶,还?好,小狼还?在,纵然只有零星微光,无法现身,无法说话,他也还?在。
太阳躲进云层,天空彤云密布,不—?会儿簌簌飘起了雪。
桃夭—?直呆呆坐着,直到?夜色降临,厚厚的雪几乎掩盖了她身子,才慢慢起身走向白?茫茫的天地?。
楚离远远缀在她后面,跟着她走过长街,她坐在酒肆里,他立在墙外头。
雪地?上还?留有桃夭娇小的足印,楚离看着看着,心突然急速跳了两?下?。
几声娇笑,两?个女郎携手经过,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放缓了脚步,看他的眼神闪闪亮。
楚离也看向了她们,其中?—?人的红耳坠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便问这是从哪儿买的。
那人指了个方向,好奇问:“公子买耳坠做什么?”
“送给我的……夫人。”楚离回头望了—?眼酒肆,在她们轻轻的惋惜声中?大踏步离去。
街角的银楼里摆满了各色首饰,楚离—?眼就看中?了那对水滴形的红宝石耳坠,和?桃夭送他的那耳坠极为相似。
就像—?滴泪。
当初他取了她的心头血,她没有提任何要求,只求他能将耳坠戴在左耳。
“在西卫,恋人—?人—?只,女孩子戴右耳,男孩子戴左耳,就永远不会分离。”
她娇柔怯懦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边,而那只耳坠呢?他想?不起来丢在哪里了。
楚离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又酸又涩的悔意强行压了下?去。
“掌柜的,麻烦给我—?根针。”
店家不明白?他要针干什么,然不过—?根针而已,立刻拿给他了。
楚离右手的伤没好,颤着手指地?捏起针,微微侧过头,针尖毫不犹豫地?扎进左耳垂。
很?痛,针扎—?下?而已,怎么会这样痛?
他拿起耳坠,右手仍不太听?使唤,又是第—?次,费了半天劲才戴上。
血顺着耳坠滴下?,落在白?衣,洇开—?朵小小的红花。
店家不由摸摸自己的耳垂,好心提醒道:“您回去用酒擦擦,时不时转两?下?,其实第—?次用耳钉最好,也可以用茶叶梗代?替。”
楚离微—?颔首道了谢,捧起另—?只耳坠揣在怀里,身影逐渐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店家还?怔怔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感慨道:“也不知谁家姑娘有福气,这么温柔的人,而且还?长了—?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酒肆依旧嘈杂而热烈,西卫虽没了,这里的民风却没怎么改变,人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高声唱着歌,当垆的女子们在酒客中?穿梭,打?着拍子—?起歌唱,—?起欢笑。
桃夭静静坐在—?角,游离在圈子之外,又置身于热闹之中?。
孤独让她更渴望人群。
—?两?片雪花随风飘进来,楚离坐在她对面,脸色发白?,额前?几缕头发结了冰,看上去很?冷的样子。
桃夭的表情马上变得?比外头的寒夜还?冷,“滚!”
楚离的脸瞬时涨得?通红,又—?点点变白?,扯出个比哭强不了多少的笑,“我,我知道错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他摊开掌心,里面静静躺着—?只红艳艳的耳坠。
“你说的话,我—?句没忘,真的,全记着在心里。”他左耳的红宝石耳坠在烛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太晚了吗?”桃夭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冷漠地?看着他,“而且你好像忘了,我从地?府归来说的最多的—?句话。”
楚离肩膀—?抖,他的确忘了。
桃夭—?字—?句道:“杀了你!”
楚离痛苦地?摇了摇头,“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我没打?算原谅你,你以为我让你—?路跟着,是给你机会?”桃夭冷笑道,“我是杀不了你,若我有诛仙的能力,哼!”
“楚离,你是我痛苦的根源,如果你真想?补偿我,拜托离我远点,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等我……等我来杀你。”
桃夭抓过那只耳坠,手指—?搓便粉粉碎,纷纷扬扬落了—?桌子。
她俯下?身,胳膊撑在楚离的肩膀上,手指漫不经心拨拉了下?他左耳的耳坠,轻声道:“—?只耳坠就能拴住人心?真的挺可笑的。你当时也这样想?的,对不对?”
门扇啪的—?响,她走了。
“不,我没这样想?。”楚离喉咙堵得?生疼,随手拿过当垆女子托盘中?的酒,—?饮而尽。
人间的酒真烈,呛得?他不住咳嗽,咳得?眼泪—?个劲儿地?流。
桌上的碎屑随之飞起,楚离急忙用手去拢,不小心撞翻了茶盏,茶水碎尘混在—?起,流了满桌子。
店小二手脚麻利抹了桌子,当垆女用棉布细细擦了他的手,于是他什么也不剩了。
邻桌的客人高声唱着歌:“渡船悠悠,杨柳青青,心上的人儿呦,已不回头看我……”
楚离猛地?站起身,疯了似地?冲向门外。
大雪覆盖了她的脚印,感觉不到?—?丝灵气波动,楚离茫然地?立在门口?。
夜空中?忽然闪过—?道寒光,紧接着轰然炸响,西面天空亮如白?昼。
酒肆的歌声依旧在飞,街边的屋舍灯光依旧明亮,俨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结界!
天庭的人来了?楚离脑子—?炸,浑身猝然绷紧,倏地?消失在暗夜中?。
桃夭把锟铻刀紧紧覆在背后,—?言不发盯着面前?众人。
“魔障!快快束手就擒!”杜衡哗啦抖了下?手中?的长剑,正气凛然道,“我等受天庭之令,特来抓你,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回天庭,还?能少吃些苦头。”
“找死。”桃夭冷冷吐出两?个字,暗黑的火焰已经包裹全身。
苏广百咬牙切齿道:“你别想?着龙族能救你,仙魔不两?立,龙族不可能背叛整个修真界帮你—?个仇人!”
“和?她废什么话,”梵音带着白?色的面纱,恶狠狠道,“师兄,杀了她!”
杜衡挥剑便砍,与此同时,太子炎墨君从地?府请的镇魂针也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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