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从惊怔中醒过来,只觉心脏砰砰直跳,后背又湿又凉,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种沉郁怨毒的感觉说不出的熟悉,她想起当初在大夏皇宫时,也差点被南濮鬼魅的诱惑自尽。
彼时楚离斩下了鬼魅的脑袋,夺掉她手?中的剪子,破天荒守了她一晚。
她偷偷披上他的衣服,幻想他拥着自己,整个人沉浸在他的气息中不可自拔。
就像如今怀抱她的味道?……
楚离!
桃夭脑子轰然一炸,猛地推开面前的男人。
小狼趔趄了下,迷惑不解地看着她。
原来是小狼,桃夭几不可察松了口气,歉意地对?他笑了笑。但她仍起了疑心,为何小狼身上带着楚离的味道??
神?像的方向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嬉笑,随即所有画面消失,玉虚的法术失效,一切归于?宁静。
三人立在屋舍外,房门紧闭,窗户漆黑如墨。
“可惜!”玉虚重重挥了下拂尘,“差点就能抓住了!”
相较于?玉虚的懊恼,桃夭更惦记好友,“师叔,香茹在哪里?”
玉虚答道?:“魔窟秽乱不堪,她的灵根过于?纯真容易受侵蚀,我把她藏在别处了。”
说不上哪里不对?,可桃夭心里就是闷闷的不大舒服。
玉虚瞥了一眼小狼,语气不善。“你?太着急了,哪怕等一会儿再唤醒桃夭也好,白?白?浪费掉一次机会。这次打草惊蛇,想再驱魔可没那么容易了。”
又有些奇怪,“按说你?一个残魂更容易受到影响才对?,怎么你?一点事都没有?”
小狼没答话?,看玉虚的眼神?很冷,目光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玉虚被他盯得脸皮发烫,不自觉躲开了他的目光,顿时气势减弱不少?。
衡量一番,她选择主?动和桃夭解释:“你?天然带有怨郁气质,我想着魔头也许会对?你?感兴趣,就算幻象引不来魔头的注意,她也会被你?身上的戾气吸引过来。你?修为比香茹高出甚多,不容易入魔……我也不会让你?入魔。”
不知不觉又被利用了一遭,还是打着降妖除魔这种充满“大义”的由头!
“你?尚且知道?保护你?前世的女儿,难道?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单单因为我修为高,就心安理得瞒着我利用我?”
桃夭想发火,又强咽下,冷冷道?:“我来就是打算帮忙的,配合你?的法术完全没有问题,可我最恨人家骗我。”
玉虚歉然说,“对?不住,总归是利用了你?,等咱们出了魔窟,要打要骂都随你?。”
“看,我早就说过,他们不可信。”耳边忽响起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充满诱惑,听得人心头止不住发痒。
桃夭脸色骤变,喝道?:“谁?”
几声桀桀怪叫,一只巨大的秃鹫展翅俯冲下来,小狼提刀便?砍,不想刀锋落空,那秃鹫竟然凭空消失了,只剩漫天飞舞的羽毛。
黑羽落地,脚下土地突然发软,桃夭低头一看,石板地居然变成了沼泽!
小狼提起桃夭急速后撤,但听玉虚惊呼道?:“香茹!”
香茹半截身子陷在沼泽里,似乎还没睡醒,一脸茫然看着他们。
玉虚挥出拂尘,尘尾霎时变长裹住香茹,“千万别动,我拉你?上来。”
香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双手?胡乱挥舞着,吓得大叫:“好像有人拽我脚。”
“你?别乱动,越动越陷得快!”桃夭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憋足了劲往上拽她。
尘尾绷得紧紧的,非但没拉上香茹来,她俩反倒被拖向沼泽。
桃夭大急,秃鹫、黑沼一起出现,她瞬间就想到了魔域幻林的那道?黑影。
如今又要夺取她朋友的性命吗?
“小狼,快来帮忙!”
小狼似乎没听见桃夭的呼喊,他立在原地凝神?盯着面前的屋舍,侧身后撤一步,缓缓提起了锟铻刀。
刀身泛起的不是琉璃珠养护后的红光,而是青芒。
刀锋划过,耀眼的光芒撕扯开无边的黑暗,剑风瞬间将庭院击成碎片,直直劈向那座怪异的神?像。
神?像破碎,长夜忽明,沼泽地没有了,偌大的庭院,这里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全部消失。
香茹软趴趴地瘫在地上,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过一片残魂……竟如此?厉害?”玉虚呆呆看着小狼,眼中尽是惊愕。
晨曦照在小狼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华,墨发飞扬,袖袍被风吹得飘起老高,飘然出尘,宛若仙人。
桃夭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但明显不包括喜悦。
“楚离?”
楚离艰难地转过身,仍是小狼的模样,扯了下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果真是他,怪不得自己会把小狼和他搞混。再一想到刚才拉着他从一幅幅艳图中穿行的狼狈样,桃夭又气又窘,脸都快烧起来了。
“小狼呢?你?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她没好气问。
“在这里睡觉,暂时把他的魂魄放进我灵根里,绝不会对?他有任何损伤。”楚离抚了下胸口,“我不放心你?……你?们,本来打算解决魔头后悄悄地换回?来。”
“离开小狼。”桃夭不领情,劈手?抢过锟铻刀。
刀尖有意无意对?着楚离。
香茹见他俩不尴不尬的,急忙打岔笑道?:“多亏您及时出手?,不然我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啦!娘,这位是楚离仙尊,本事超级大,稳坐修真界第?一把交椅。”
玉虚吃惊不小,待要说话?,伴着一阵淡淡的甜香袭来,空中又响起一声娇笑:“原来是仙尊大人,梅玲给您见礼了。”
“滚出来!”楚离指尖青光一闪,一道?人影应声重重跌落在地,口中连连呼痛:“仙尊真不懂怜香惜玉,急什么,慢慢儿的才有滋味。”
那女子相貌妍丽,侧身半躺的姿势更显出她的纤腰丰臀,薄薄几层蝉翼纱衣下,莹润白?皙的玉腿半抬半开,不说别的,只这一个姿势就令人遐想无边。
楚离没有挪开视线,他目光冷淡,不躲不避看着梅玲,好像面前的娇艳美人和这土、这树、这堆废墟没什么两样。
“邪魔伏法!”玉虚的拂尘已经扫了过去,“今日我便?替□□道?,收了你?这淫/魔!”
梅玲咯咯直笑:“那可不行,这里的郎君又多又好看,奴家还没玩够,不想早早回?魔界去。”
铮,尘尾扫在她的纱衣上,断了。
玉虚胳膊震得发麻,脸上闪过一丝惊惶,还不忘给香茹使眼色,暗示她瞅机会就跑。
梅玲歪歪扭扭地坐在地上,“奴家既然敢现身,就有十足的把握不被你?们拿住。”
楚离立时提高警惕,不动声色打量一圈,仍不见秃鹫的影子。
那扁毛畜生好像叫夏勒来着,在人间刺杀他不说,还妄图带走桃夭,柏仁破坏天虞山结界时,也是得他帮忙才逃脱。
夏勒对?桃夭应该没有恶意,相反,他对?桃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和崇拜。
他们这些魔物为什么总想着拉拢桃夭?和桃夭到底有什么渊源?从天虞山到锁魂阵,又到无则镇,冥冥中仿佛有人指引着桃夭一步步走近魔域。
似乎有张看不见的大网,无声无息地扑向桃夭。
几声鸦啼,树上的乌鸦吸引了楚离的注意,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却马上觉得不可能。
面对?一众强敌,梅玲脸上不见半点紧张,嬉笑道?:“好姐姐,你?方才演得好逼真,想必也对?奴家的经历了如指掌,姐姐就半点不同情我?”
玉虚厉声喝道?:“你?受再多苦也不是你?为非作歹的理由!降妖伏魔是天道?,我等修道?之人怎会同情你?一个魔物?”
“那你?呢,仙尊大人,如果是你?收了奴家,奴家倒是乐意得很。”梅玲掩口笑着,话?是对?楚离说的,视线却落在桃夭身上。
楚离道?:“若你?愿意洗髓去骨,消除魔障,我可渡你?重入轮回?。”
“我不要,做魔头多快活,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梅玲起身道?,“这么说咱们算是谈崩了,那我要瞧瞧,到底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香茹的思路和别人不大一样,敢在动手?之前急急发问:“你?最后找到你?女儿没有?”
梅玲的笑容霎时凝固了。
“瞎问什么!”玉虚把女儿护在身后,“当心她发疯。”
带着雨腥味的风席地而起,松涛一般的雨声近了,一层层乌云重重叠叠涌上来,封锁了原来晴好如洗的碧空。
梅玲赤足轻轻顿地,脚下火焰四?起,两条人影在烈焰中扭曲着,翻滚着,痛苦地嚎叫。
一个是她的继母,一个是她的丈夫。
她口中柔声道?:“与母共一夫,多荒唐,不死?怎么说得过去?于?是,她就吊死?自己了。”
“你?自杀了?”香茹没听懂。
玉虚低声道?:“不是,她在说她的女儿。”
香茹惊了,“她、她和她女儿也……这也太惨了吧!”
“赎我的恩客是囡囡的丈夫。”梅玲在笑,“我是找到女儿了,可我也彻彻底底失去她了。”
“她说我可怜,说不恨我,她把丈夫让给了我,可我要的不是男人,我要的是我的囡囡啊!”
梅玲望着桃夭,分?明是想哭的眼神?,脸上却还在笑,“大人,老天一直在戏耍我,人们一直嘲弄我,凭什么我反抗几下,就成了天理不容的魔物?”
桃夭道?:“你?不该迁怒无辜的人。”
梅玲哈哈大笑,“无辜?迁怒?大人,真正心思纯正的人根本不会被诱惑!”
刷一声,她手?中的金刚杵虚空划过,结界像幕布一样被割开了,露出无数脑满肠肥的面孔。
这些人眼中幽幽闪着绿光,伸出手?拼命向前够,嗡嗡的好像一群苍蝇。
“大人,我只是给了他们花不完的银子,吃不完的珍馐佳酿,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这里就变成了荒淫无度的魔窟……不,也许他们更愿意把这里叫做极乐天。”
梅玲笑问道?:“大人,这算有悖天理吗?我错了吗?”
桃夭一怔,不自觉答道?:“错的是心思不纯的他们。”
楚离突然暴喝一声:“闪开!”
桀桀叫声中,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裹住了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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