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丽听?见了“咻咻”的声音,她有?点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没过多久,房间里就弥漫起了一?股血腥味。
她能?感觉到封逸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封湘灵惊恐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大哥?”
“老夫人!”有?人在喊柳巧仪。
整个房间混乱成一?片。
大约一?分?多钟后,灯光重新亮起。
所有?的保镖都倒在地上,有?些已经无法动弹,有?些还在挣扎,鲜血从他们身体里不断渗出,染红了地板,原本神?圣的婚礼殿堂顿时犹如人间炼狱。
封湘灵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尖叫了起来?。
柳巧仪脸色发白,几乎站立不稳:“你……”她突然?捂住了心脏,距离她最近的陈姐立刻取出了救心丸给她服下,为她顺气:“老夫人?”
柳巧仪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她早就想到裴瑾不会?坐以待毙,所以才调了那么多人手过来?,并且就安排在了今晚举行婚礼,就是害怕夜长梦多。
可裴瑾的做法,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这满地的鲜血算什么?她经历过最残酷的战争,她只是悲哀地发现,有?生之年,她都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裴先生。”二楼上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全部解决了。”
“把这里清理干净,到外?面守着。”
“明白。”
专业的安保公司对清理现场的活儿也?十分?熟稔,他们把所有?重伤的保镖都拖了出去,说真?的,如果不是雇主特别要求,他们并不会???这种看起来?杀伤力极大,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的子弹来?解决目标。
现场很快被清理干净。
“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裴瑾把枪放在桌上,指了指封家三兄妹,“你们,坐下,噢,封小姐,麻烦你把我未婚妻扶过来?。”
封湘灵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柳巧仪,她说:“这件事?和小辈没有?关系。”
“我也?是那么想的。”裴瑾微笑着说,“可惜你把他们拉了进来?。”
“我了解你,你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
裴瑾笑了起来?:“看来?你不够了解我。”他掏出了一?把枪,对准一?个气球就扣动了扳机,啪一?声,气球瞬间炸裂,飘下来?的碎片殷红如血,“封小姐,我不想说第二遍。”
封湘灵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封遥,封遥对她微微点头,她才一?步步挪到鱼丽面前,试图把她从封逸怀里夺走。
封逸不肯放手。
他都要得到她了,又怎么甘心眼睁睁看着她被夺走?
“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裴瑾瞥了他一?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封逸握紧了拳头,牙齿咯咯作响,他看向鱼丽:“你真?的要离开我,你不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们刚刚把话说开,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她肯给他这个机会?。
然?而,鱼丽道:“太?迟了。”就算他们已经知道彼此在感情中犯下的错误,就算他是真?心想要重新开始,可是,太?迟了。
她已经爱上了别人,不会?再回头了。
封逸惨然?一?笑,松开了手臂,封湘灵接住了摇摇欲坠的鱼丽,把她扶到了裴瑾身边。
裴瑾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说:“你们先出去吧。”
鱼丽点了点头。
封湘灵悄悄松了口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一?到了外?面,立刻就有?人把鱼丽接了过去检查,然?后,有?个女人按住了她的肩膀,抽走了她的手机:“封小姐,你最好安分?一?点,明白吗?”
望着她腰间的手-枪,封湘灵畏惧地点了点头。
室内只剩下了四?个人。
裴瑾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柳巧仪,这样?的注视和沉默给予了其他人极大的压力。
封遥看了一?眼备受打击的弟弟,又看着明显状态不对的柳巧仪,试探着开了口:“裴先生,我奶奶心脏不好,有?什么事?,你和我谈可以吗?”
“这件事?,原本和你们没有?关系。”裴瑾沉吟片刻,还是抬了抬手放他们离开,“你们走吧,我和她谈谈。”
封遥不放心,还想再做尝试,可柳巧仪已经平静地开了口:“你们都出去。”
“老夫人。”陈姐还想再劝,柳巧仪一?把年纪了,如果再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柳巧仪拄着拐杖敲了敲地板:“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走,都走。”她看向裴瑾,“我这条命,是他救的,他要是想拿去就拿去吧。”
在场的人纷纷露出了讶异的表情,看了看柳巧仪,又看了看裴瑾,最终在陈姐的带领下陆续出去了。
空旷的别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裴瑾耐心地等待着。
不久,柳巧仪就问:“还是想不起来?吗?”
裴瑾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救过的人太?多,哪能?一?一?都记得。”
“赵元珠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那会?儿,她是长三堂子里当红的倌人。”
***
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上海,有?一?个地方叫长三书寓,听?着风雅,其实就是妓-院,里面的妓-女也?不叫妓-女,叫倌人,也?叫一?声“先生”以彰显身价。
那时,裴瑾刚从国外?转了一?圈回来?,先是到了广州待了几年,和他合伙做生意的叫江和,是个上海人,邀请他到上海去。
裴瑾也?正好很久没有?回到江南,便欣然?应允了。
江和请他在家里住下,第二天,不等裴瑾在上海转转,就被他拉去打茶围,就在荟芳里,一?到门前,迎面碰见一?个梳着辫子的大姐儿:“江少爷来?了,好久没来?阿拉先生这里了。”
“这几个月我不在上海。”江和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裴瑾进了屋。
“先生,江大少来?了。”大姐儿打起帘子,一?个约莫二十余岁身着蓝色旗袍的倌人走了出来?,嘴角含笑,很是可亲。
江和给他们作介绍,那个倌人是他的老相好,名字叫赵蕊红,她拿了瓜子来?敬,又嗔怪:“江大少好长时间没来?了,还以为把我忘了呢。”
“我前段时间去了广东一?趟。”江和摸了她的手,两个人耳语了几句,双双笑了起来?,江和也?没有?怠慢朋友,同裴瑾说,“你初来?乍到,我给你做个媒可好?”
赵蕊红问:“你想照应我哪个妹妹?”
“当然?是元珠。”
“我就知道你惦记着她。”赵蕊红假意吃醋,“那么喜欢她,做了她不是更好?”
风月场有?趣就有?趣在这打情骂俏里,江和乐得哄她:“那哪能?呢,去年我就去李小翠那里吃了个酒,你就同我气了半个月。”
裴瑾微笑着看他们,烟花巷里混得多了,就会?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妓-女和嫖-客,你扮新娘我扮新郎,都是逢场作戏,切莫当真?,不过,戏做得多了久了,也?是会?有?真?感情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这感情薄如纸,一?戳就破,永远不要以为是海誓山盟。
赵蕊红吃了会?儿干醋,还是让娘姨请了赵元珠来?。
当时,赵元珠十七岁,是长三当红的倌人,一?个夜里要出局四?五次,红得不得了,客人绝对不算少,原想着推脱,可一?想是赵蕊红派人来?请,还是应了。
她和赵蕊红是有?点默契的,蕊红是蕊字辈最小的一?个,元珠是珠字辈最大的一?个,两人的感情原本就不错,更别说赵蕊红一?向肯提携她,好些大方的客人都是赵蕊红保的媒。
不多时,裴瑾就听?见一?把如黄莺初啼的好嗓音:“红姐,侬叫我呀。”
他抬头一?看,一?个姑娘俏生生立在那里,大约是刚刚洗了头发,鬓边微微湿,让人不禁想起“扰扰香云湿未乾,鸦领蝉翼腻光寒”之句。
赵蕊红替他们作介绍:“裴少爷,这是我们家小妹子元珠,元珠,这是裴少爷。”她说着,偷偷给赵元珠使了个眼色。
赵元珠很快就明白了,对着裴瑾笑一?笑:“裴少爷。”这笑容恰到好处,很甜很美,但又不卑不亢,红倌人有?红倌人的傲气,书寓没落了,长三可不是幺二,更不是野鸡,她们也?要挑客人。
不过,她对裴瑾的第一?印象很好,她虽然?接客没两年,但十岁就被当做讨人买回来?调教?,妓-院赌场,那都是最考验眼色的地方,几句话几个眼神?,她就能?把对方摸个七七八八,可这一?招在裴瑾身上,偏偏行不通了。
说他是愣头青,他又很从容自在,说他是风月老手,他却又没有?沾染风尘味儿。
“裴少爷是哪里人?”她自在地与他寒暄,“听?口音不像是上海人呢。”
裴瑾??上海话回她:“侬猜。”
“哦哟,这话说得倒是蛮地道。”江和来?了兴趣,“我只知道你粤语和洋文说得好,上海话也?不错嘛。”
裴瑾又换了苏州话:“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裴少爷是苏州人?”赵元珠猜测。
裴瑾再换无锡话:“再猜。”
江和知道是猜不出来?了,翻了翻白眼,又喜道:“你这本事?倒是结棍,以后生意容易谈,对了,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做局,你也?一?起来?,大家交交朋友。”
“好啊。”裴瑾答应了,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江和又问赵元珠:“到时候他请你出局,你来?不来??”
“江大少可真?会?说笑,我们做倌人的,哪有?接到局票不出局的。”赵元珠嗔怪道,“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这倒不是假话,再红的倌人接到局票也?没有?不出的,就算是身上不好,也?要叫人代局,出局出局,不过是陪个酒,其余事?么,要再商量了。
打茶围打茶围,不过是喝杯茶的事?,赵元珠中途接了局票便出去了,江和与赵蕊红说定,晚上吃局的时候再见。
出了门,江和问裴瑾:“元珠怎么样??”
裴瑾笑:“是个美人。”只不过一?出门,他就连美人长什么样?都忘了。
到了晚上,约好的朋友陆陆续续地到了饭店,江和拿了局票来?开,几个朋友请的都是老相好了,开完请人一?一?送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裴瑾已经和几个客人聊得很热络了。
江和看人到的差不多了,叫了“起手巾”准备开宴,看他们聊得起劲,忍不住插嘴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在说念书的事?,你不爱听?。”有?个朋友挤兑了他一?句,又拉着裴瑾问,“我想和我太?太?一?起出国,正好有?几件事?想请教?你。”
裴瑾笑道:“知无不言。”
“先入席吃饭,哪有?空着肚子聊天的。”江和拉着他们入席。
没过多久,就有?离得近的倌人就到了,正巧鱼翅也?上来?了,娘姨在一?边道:“上先生了。”
最先来?的是赵蕊红,江和做东,她特地来?早一?步,叫了两个乐师在外?面唱曲,这才在江和侧后面坐下。
江和微微侧头问:“元珠呢?”
“出局了,晚点来?。”
正说着,其他几个倌人也?都到了,红倌人谁不跟着几个娘姨、大姐儿,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吴侬软语与调笑声碰撞在一?起,还有?热腾腾的饭菜香气,充满了人间烟火味儿。
裴瑾给自己倒了杯酒,微微笑了笑,逢场作戏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还有?片刻暖意。
赵元珠是最后一?个来?的,出局的她和下午大不相同,衣裳头面精致又艳丽,因为年轻美貌,偏偏压得住璀璨的珠光宝气,真?是满室生辉。
她也?不多说什么,抱了把琵琶坐下,问裴瑾:“裴少爷可有?想听?的曲儿?”
“随便唱一?首吧。”
赵元珠便唱了一?曲苏州小调,她嗓音甜美,吴侬软语唱起婉约悠扬的小调,裴瑾在异国他乡漂泊了十多年,久不闻乡音,这一?听?,便勾起些许思乡之情。
赵元珠唱罢,侧身坐到裴瑾身后,裴瑾问她:“你是哪里人,苏州话说得很好?”
“老家就在苏州。”赵元珠微微一?笑。
裴瑾笑了起来?,没有?戳穿她的谎言,长三堂子里的妓-女都是以说苏州话为时髦,要不然?怎么说“阿侬惯在阊门住,不是苏州,也?是苏州,说到丹阳掩面羞”呢。
但这种场合,哪来?的实话,他笑一?笑,便也?罢了。
就算真?的是苏州人又怎么样?呢?物是人非,他的故乡,早就如烟云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回忆牵扯到那个年代上海妓-院里的很多细节,逐一对名词注解大家可能没有系统的概念,我就按照类别都讲一下,不感兴趣的可以跳过,谢谢。
1、妓-院的档次:①书寓:妓-女卖艺不卖身,会唱曲说书,所以叫“女先生”而不是叫妓-女,一开始门第很严,后来就差了,之后就变成了长三,这里裴瑾去的是长三了。②长三:书寓没落后的顶尖妓-院,规矩繁多,分两类,清倌人(没有开包的),红倌人(已经接客的很红的妓-女),具体的步骤下一条讲。③长三以下的分别是:幺二(二流妓-院,收费比长三便宜),野鸡(没有妓-院的□□,等于是现在的流莺吧),还有台基、花烟间,最差的是钉棚,也就是一个棚子里隔开几个床位卖的,还要交租棚的费用。讲得比较粗陋,感兴趣的可以自己查一下资料。
2、长三和倌人相会的步骤:先打茶围,也就是找倌人聊天喝茶,然后是叫局吃花酒,也就是吃饭叫个倌人陪酒,客人会开一个局票给倌人,局票上写明时间地点双方名字等等,出一次局三块钱,也是长三的由来,每一节根据局票算账,然后……就可以留宿过夜啦,全是套路。
3、吃花酒过程:客人约了朋友到饭店里,来得差不多了就叫“起手巾”,就是送上毛巾擦脸准备吃饭,上了第一个菜左右差不多倌人入座,叫“上先生”,倌人到了可以唱曲也可以不唱,虽然照道理是要唱的,座次是客人坐一圈,倌人坐在客人的后侧方,倌人有给客人代酒的义务,要提前走去另一家出局可以多喝几杯存着,从这一个局到另一个局叫转局,如果没有就要坐到散席,红倌人一般比较忙,会转,如果客人要到另一家去吃饭,可以把倌人一起带走,叫带局。
4、其他名词:做倌人:就是和倌人好,做人家的意思,所以这里是可以说叫“做元珠”,就是和她好的意思,大姐儿=妓-女的丫鬟,娘姨=帮佣的大妈,红倌人很有排场的,出局会跟好多人呢,讨人:买来的妓-女,与之相对的是和老鸨的女儿,或者是租房间的倌人等等,毕竟有很多合作模式。
其他的写到了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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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谢娘是真心,晏岚是动了情,赵元珠却是裴瑾遇到的最多的,虚情假意为了钱逢场作戏的妓-女,典型的嫖-客和妓-女的相处模式,也很有意思。
昨天大家非常疑惑这样一个婚礼完全没有法律效益,为什么柳巧仪还要那么做,首先,在很多老人心里,领证不等于结婚,摆酒才等于结婚,为啥是西式后面你们就知道了,其次,她的目的并不在于真的把鱼丽娶回家,而是想让裴瑾目睹自己所爱的人嫁给别人,她要他痛苦,至于这段婚礼是否有效,她是无所谓的。
最后,有读者觉得我写得太水了,我的建议是跳订,防盗是50%,大部分不会有问题,如果觉得不好看了,随时弃坑也OK。
说真心话,我的水平真的有限,看到大家提出问题,那些问题我却无法解决我也很痛苦,可我只能用我有限的笔去写那么一个有各种问题的故事,对此,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说这些,并不是非让大家非要接受这么一件有瑕疵的东西,我的意思是,在任何时候,你觉得看不下去了,都可以随时中止,我希望大家看故事都可以开开心心的。
我也痛恨这样的自己,构思的时候觉得会是一个很棒的故事,可写出来却偏偏是垃圾,有时候也恨不得自己有个系统或者是文豪附体,然而只是想想而已,我唯一的希望是自己每个新坑都能比过去写得好一点,但也未必能做得到,例如,脑洞可能再也不会有特殊技巧那么好,写得男主也不一定能超越宋峥清……扯远了,这和小天使们没有关系,希望大家每次看我的文,都觉得物有所值吧~
明天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