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之淮心里兴奋得不像话，脸上却不敢露出什么得意的表情。
课代表们依次过来收作业，池之淮心里蹦哒的小人骤然停下，她忙不迭地扯扯同桌的校服袖子：“陈芩，我能不能和你对一下答案？”
陈芩最好成绩是班级前十，而池之淮总是班级前三。听同桌这么说，她惊讶地睁大眼睛道：“我没听错吧，你和我对答案？”
“我落下好多功课，昨天都是自学的，心里没底……”池之淮眼巴巴地看着她，说得情真意切。
“好吧。”陈芩整理好英语卷子递给她。
池之淮眼力好，左右快速比对了几个来回，稍稍放下心。
选择题选得都差不多，陈芩英语还不错，自己做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池之淮放心地交上作业，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放在桌面上，然后伸出食指，慢慢将它推到陈芩那边。
略施小惠，刷刷同桌好感度，毕竟以后各科作业多半还得靠她呢。
见同桌惊喜地拿起巧克力，池之淮弯起眼睛道：“谢谢你。”
陈芩今天早上本来心情不是很好，收到小礼物时不禁愉悦起来。
她看向池之淮，对方已经开始整理书桌了。陈芩把巧克力放到书立前面的格子里，突然觉得她这个同桌也挺好的。
她们是这学期开始做同桌的，高一她们几乎没有过交流，在陈芩眼中，池之淮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学习机器，除了高一坐在她附近的女生，她都不和其他同学说话。
这学期做同桌，陈芩很担心自己不能和她合得来，总想找机会和她打好关系，结果关系还没打好，池之淮就出了事。
说实话，陈芩觉得池之淮和出事前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们之间若有若无的隔阂还在，但是对方似乎变得更主动了。
陈芩捋了捋额头前的刘海。
不管怎么说，这个发现让她很开心。
数学老师走上讲台，掌根敲了敲黑板，冲下面喊道：“收作业的同学快一点，我要开始讲课了。”
下面动作齐齐加快，因为数学老师是个拖堂狂魔，不早一点开始讲课，他们很可能失去今天的课间休息。
池之淮打开数学书，尝试集中注意力听课，不幸失败。
算了，反正她也听不进去，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名正言顺地接近一些不爱学习的学生。
池之淮搜索记忆，突然想到一个不错的人选。
她有个初中同学叫汤宸，初中经常逃课惹事，毕业后去了职高，听说还是成了他们学校一哥。
说实话，他们初中时接触不多，但是汤宸之前帮过她一次。那时候她被混混堵住要钱，汤宸路过说了一句“我们班的人你也敢动”，几个混混立刻跑了。
这算是原主17年里和不良少年唯一一次接触了。
池之淮撑着下巴出神，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眯了眯眼睛，突然叫她：“池之淮。”
她愣了一下，蹭地站起身。
“我刚才讲的是什么，你复述一遍。”
“……”池之淮看了眼板书——绝对值不等式。
她低下头，扫了遍书，发现自己还没翻到那一页。
……所以绝对值不等式是什么？！
答是答不上来了，只能想别的办法。池之淮咬咬下唇，胆怯地看向老师：“对不起老师，我没跟上……”
没等她说完，数学老师打断道：“不知道就站着吧，省得你不好好听课、胡思乱想。”
池之淮倒是不在乎站不站着，反正她以前没少被罚站，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得把自己脸皮磨薄一点。
她低头保持不眨眼睛，企图让眼睛看起来红一点。
毕竟原主以前可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数学老师看看她，到底是他欣赏的好学生，吓唬一下就行了。
见她红着眼睛，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正要让她坐下，却见她同桌陈芩站了起来。
陈芩半举起手，小心翼翼地问：“老师，我能不能帮她答这个问题？答对了就让她坐下吧。”
现在这些孩子真是……
数学老师抬手压了压，说：“你不用答，都坐下，我再讲一遍这两个定理，这次都好好听着。”
池之淮“委屈巴巴”地坐下，随后感激地看向假装看书的陈芩。
委屈是假，感激是真。倒不是感激她救了自己，而是感激她想保护自己的那份心。
池之淮之前习惯了保护别人，没想到变成小怂崽后有人愿意保护她。
想不到陈芩还挺有义气。
原来这些好好学习的乖学生也不全是眼睛长在天上的嘛。
数学老师还在关注她，池之淮缩缩脖子，只得先把汤宸的事放放，专心听讲。
下课铃响，难得老师今天没压堂，几个男生嗷嗷乱叫了几声，打闹着跑出教室。
池之淮不上厕所一般不会出教室，上学期的同桌问她要不要去厕所，她摇摇头，然后趴在桌上思考汤宸的事。
目标是有了，那么，要怎么和目标接触呢？
主动去职高找人是不可能了，只能在网络上想办法。
池之淮单手枕着头，闲出来的手时不时拨弄下书立侧面的便利贴。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池之淮在心里做了个猛拍大腿的动作。
靠，她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
高二六班的同学们，今天依然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下。
其实尚涵进教室后也没说什么话，一直在最后一排坐着玩手机。
但是她最近差点给人脑袋打开花的消息已经传遍全校了，没人不害怕她，见到她连续两天来学校，都是一副见了阎王的表情。
班主任头疼得要死，一大早就跑去教务处，到处找人想办法。
尚涵的学籍能一直挂在六班，主要是上面和班主任保证过，尚涵一般不会来学校，就算来了，顶多新鲜几个小时，很快就会离开。
谁知道这祖宗突然发什么疯，竟然连续两天上学，让六班的学生心中不安，根本听不好课。
然而教导主任也没办法，尚涵家长给学校建了一座实验楼，人家又是本市慈善大户，学校只能把这祖宗供着养。
第一节课下课，找了一圈领导的班主任忧心忡忡地回到班级，看到后排的尚涵，一个头两个大。
对方感受到他的视线，稍稍抬眼。四目相对，班主任叹了声气，上台敲着黑板说：“都干嘛呢，马上上课了，准备好书。”
尚涵唇线紧了紧，忽然起身，迈着大长腿走出教室。
见她离开，教室里的人齐齐松了口气。
班里几个被尚涵亲手打过的男生稍微挺起腰，总算自在了一些。
上课铃响起，游荡在走廊的尚涵顿住脚步，转过身，走到七班后门，侧身站定。
池之淮个子不高，坐在第三排，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后脑勺。
尚涵眯起眼睛，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在黑板写下“Lesson6”的字样。
有后排的同学感受到来自后门的注视，以为是班主任查岗，全都坐得溜直。
不想被人发现，尚涵往后退了两步，继续盯那个后脑勺。
此时，教室里的池之淮撑着下巴，感觉黑板上的英文字母扭来扭去，似乎变成了一个个音符，飘进她的耳朵，奏响一首催眠曲。
果然不能学习到太晚啊！
池之淮决定把今天午休和下午的自习时间全都利用起来，不能睡觉发呆了，得抓紧时间做作业，然后早点睡觉！
台上老师好像在讲什么重点的语法，池之淮迷迷糊糊地跟着记，结果越记越困。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原主上课可没睡过觉……
“咚！”
突然间，她的脑袋重重砸在书桌上，池之淮呲牙咧嘴地坐起来，脑袋彻底清醒。
天啊她竟然真的睡着了……这……该不会崩人设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果不其然，英语老师正在看她，目光中有恼怒，也有惊诧。
多半是想不明白这个好学生为什么会上课睡觉。
旁边的陈芩想替她解释，说她刚出院，精神还不太好。然而没等她开口，忽然有人敲响了教室门。
尚涵站在门口，嘴角啜着笑，手指还停留在门上，时不时用关节敲两下。
英语老师皱眉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闲的，你们继续。”
尽管说这话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尚涵，班里还是有人小声笑起来。
池之淮跟着大家一起看向门口，见答完话的尚涵毫不犹豫地抬脚走掉，看起来真是闲的。
班里的注意力全被这位不速之客拉走，英语老师对门口的方向白了一眼，一时忘记池之淮刚刚的事，回过头继续讲解课文。
池之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平安无事地等到放学，池之淮有气无力地上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池爸爸偏过头看她：“今天累吗？”
池之淮边系安全带边答：“不累。”
“你妈今天炖了排骨玉米汤。”
“太好啦。”
池之淮并不擅长这种亲人之间的闲聊，趁池爸爸倒车的工夫翻出个英语单词本，假装看起来。
毕竟还是夏天，车里闷热，池之淮不喜欢被空调风直接吹脸的感觉，便打开四分之一的车窗。
学校前面这段路格外难走，车子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开到大马路上，不巧又遇到红灯。
车子又一次停下，池之淮忽然听到摩托声，便放下单词本往窗外看去。
一辆CafeRacer风格的黑色摩托车正停在她家车的右侧，车主的头盔在夕阳下泛着锐利的光。
哇哦，酷。
池之淮以前喜欢过这种低平把手的复古摩托，忍不住羡慕地多看了两眼，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偏过头来看她。
红灯结束，摩托车主转过头，微伏下身体，轰隆隆地开走，身上那件黑色外套被风吹起，肆意扬在空中。
真好啊，她也想开这么骚包的摩托出门。
池之淮正准备收回目光，想起什么，身子向前倾去，又去看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
等等，那件外套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大脑迅速搜索一遍，成功提取出她上午在班级门口看到尚涵的画面。
骚包的机车联系上尚涵那张脸，池之淮小心脏没出息地扑腾一下。
妈呀，这也太帅了吧！
但是，尚涵今年读高二，会不会还没到十八周岁。
她该不会……无证驾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