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

情报处的每任主事人都是有多年的经验,靠着资历熬上来的,本事也都不小,这任主事人高辉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但是整理情报的速度却极快,还有特殊的探查技能,举一反三更是不在话下,所以也算是这几任主事当中在位最长,也最让人放心的一?个。

先?前纪柯还拜托高辉探查十年前河朔灾民入城的事情,拿自己的私事来麻烦高辉,也算是欠了他一?份人情,纪柯将这个记在了心上,就等着日后有机会在还回去。

纪柯骑着马,迎面而来的风混着夏日的灼热,一?同?吹进他的口鼻里,他的手紧紧拽着缰绳,马儿不断嘶鸣声,纪柯的心却逐渐沉了下去,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即将就要应验。

当纪柯终于到达情报处时,见到那几个略微熟悉的面孔,他们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是纪柯大口喘着气,他扶着门框,开口问情报处的人:“高辉呢?”

情报处的人没想到纪柯一脸着急的要找高大人,像是出了什么?急事一?样,赶忙道:“高大人正在里面处理公务呢,纪大人您要是有事,可以直接进去。”

听到这话,纪柯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停在原地缓了几口气,但是他还是能听到胸膛里传出来的心跳声,他看向那扇门,里面似乎并无不妥,而且情报处的人都说高辉在里面处理公务,从窗户里可以清晰的看到高辉坐在案前,应当是没有出什么?事。

“不用了,如?果你们大人问起我?,就说我?是来向他道谢的,不过他公务繁忙,我?暂时就不打扰了,改日再请他喝酒。”

纪柯摇摇头,并不打算进去,他多看了几眼面前这个人,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模样也生得周正,因?为有几分眼熟,纪柯自然而然的把他当成情报处的人了,不过他以前倒是没注意到这号人物。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叫魏衡。”年轻人恭敬的回答道,转头看了眼窗户,“大人真的不进去看看高大人吗?说实话平常高大人无论白日还是黑夜都习惯在案前点着一?只蜡烛,今日倒是没点了。”

纪柯看着高辉的背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仔细咀嚼这话里的意思,最后朝着魏衡看了一?眼,转身冲进了屋子里。

高辉坐在椅子上,正背对着纪柯,桌子上摆着一?只蜡烛,只是燃尽后却没有替换,纪柯现在能听到时不时有翻页的声音,倒像是高辉真的在处理公务。

但是人却一动不动,纪柯叫了一?声高辉,回应他的却还只有翻页的声音,除此之外他还听到窗户被风吹过,发出咯吱的声响,他慢慢走到高辉的面前,这才发现原来是因为有风从窗户吹进来,才有像是在批阅公文时的翻页声音发出来。

纪柯走到高辉的面前,看着那张前几日还鲜活的面孔如?今正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双手摆放在案前,手里紧紧抓着一?份公文,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早刚刚送过来的情报。

蜡烛的芯早已经燃尽,却没有替换新的,公文却是新的,灯油完全没有滴到上面。

“高大人。”纪柯心怀一?丝希望,推了推高辉,可是高辉并没有如?他所愿睁开双眼,反而像是完全没有了支撑,整个人从椅子上跌落下去,发出重重的声响。

魏衡听到动静,也跑来察看,发现高辉倒在了地上,纪柯正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高,高大人怎么了。”魏衡看着纪柯,磕磕巴巴的指着高辉。

“已经没气了。”纪柯接触过不少死人,他已经从高辉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生息了,也就是说高辉已经死了。

魏衡听到这个回答,顿时睁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明明昨日人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说没就没。

“纪大人,到底是何人谋害的大人!大人昨日才休沐回家探望家人,今日怎么会突然.....”

纪柯冷冷的打断了魏衡,声音坚硬如铁,“高大人因?公殉职,本官会为他奏请圣上,请求追抚的。”

只有纪柯自己知道,他的声音里含了什么?情感,喉咙里究竟哽咽了些什么?。

情报处的人不一?会儿便收到了消息,因?着纪柯在,都聚集在了门口,等着他的吩咐。

情报处的工作强度太大了,所以前几任主事几乎都是活生生的熬死在了这个位置上,没想到到高辉身上,也是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有些感到惋惜,也有人叹息,更多的是睁着双眼,无声的看着纪柯,等着接下来的安排,毕竟纪柯是镇抚使,自是有权限处理这样的事情。

“情报处自会有下一?任主事的,此事暂且不要张扬。”纪柯将高辉的尸体重新移到了椅子上,低着头让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他冷静的声音。

就算他已经看淡了生死,但是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明明前几日还相谈的人,今日就成为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纪柯还记得高辉前几日对他说的那句话,那时候他得到了拐走纪雯的人的线索,正欣喜若狂,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双眼已经熬得通红,高辉却郑重其事的劝他。

“纪大人,万事还请顾念身体?。”

纪柯当时只是以为这是一句很平常的叮嘱,但是事后想起,高辉那日的口吻却完全不对劲,也许他在那时便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只是却没有告诉他。

以前纪柯会相信情报处的几任主事的死是意外,但是今日却完全不相信了。

高辉不是死于身体?原因?,而是他杀。

纪柯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只是不能说出来,高辉的死因只能是这个,他还有需要赡养的母亲和妻女,他需要一?个鞠躬尽瘁的好名声。

他是为社稷,为君王而死的,那圣上便会善待他的家人。

能对高辉动手的,朝廷上下便只有一?个人。

纪柯看向桌面上,那原本被高辉紧紧抓在手里的公文,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字迹却像是新的,纪柯最讨厌看这种公文,但是在略微扫了几眼后,眼神闪了闪。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值得高辉付出生命也不愿意交给圣上,他至死都在保护着的到底什么?。

如?果可以,纪柯真的想亲口问问高辉,到底是什么?东西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情报处的主事人高辉以身殉职的消息在当日便被写成折子递了上去,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永安帝也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特意交代厚待高辉的家人,不能寒了忠臣们的心。

高辉死后,这主事的位置便空了出来,情报处的事务繁忙,永安帝立即便提了另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上来,依旧是没有背景的寒门子弟,却也是最忠心,最容易操控的人物。

提拔的速度之快,让大公主和二皇子都没有时间反应,也来不及活动,要知道如?果能把手插进锦衣卫,那带来的好处可就非同?凡响了。

陈婳这几日都待在公主府,她和裴如卿的婚期也越来越近,但是却没有表现出即将为人妇的欣喜,说到底裴如卿只是她最好的选择罢了,她可是堂堂公主,才不会把心思都放在一个人身上。

陈婳住在公主府,了慧便也只能留下来为她诵经安眠,就算是一些达官贵人来到宝华寺求见了慧大师,却也只能被告知了慧闭门养病,不见外客。

白日裴如?卿若是求见,陈婳一般都会允他进公主府,但若是晚上,便会找借口婉拒,不过裴如卿像是没脾气一?般,从来没有露出过不悦的神?色。

他也逐渐摸到了规律,只在白日里才会来公主府寻陈婳。

二人虽然是未婚夫妻,但是陈婳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儿,自然不会拘束于出嫁前一?月不能和未婚夫相见的礼俗。

裴如卿生得那么好看,时常瞧见也十分养眼,也能让心情都愉悦几分。

陈婳这几日可算是春风得意,在纪柯认义子的宴会上,她三言两语便让陈述开始怀疑起身边人,陈述果然是个没脑子的,回去后将那些忠心于自己的家臣们整治了个遍,寒了不少人的心,却还是没有抓出来自己怀疑的内鬼。

吉妃知道这件事后立马便将陈述叫进宫责骂了一?顿,听闻还用上了棍棒,这可让陈述一顿好受,只是他从小习武,早就皮糙肉厚了,这点只能让他在床上趟几天,但若是换成陈却那个病秧子,那可就是一条命的事情了。

“裴郎,你觉得我?三弟如?何?”

如?今是白日,陈婳已经将了慧藏在了后院的佛堂里,断然不会让人发现他的存在,这才放心迎了裴如卿入府。

陈婳突发奇想,便想问问裴如?卿对陈却的看法,毕竟如?今储位之争在她和陈述之间展开已经是大势所趋,陈却无论如何也插不上手,但最近的一?些动向又让她多了些思虑。

裴如卿听到这个问题,倒是有些意外,这还是陈婳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三皇子陈却,如?果他没有记错,陈婳对于这个三弟是十分瞧不上眼的,不光是因为他的身体,还因?为出身。

一?个从贱婢肚子里爬出来的皇子,就算是冠上了皇姓,但骨子里还是藏不住的卑贱的血脉,陈婳作为皇族,自然有几分傲气,加上又是千娇万宠长大的金枝玉叶,更是看不起陈却了。

“公主何出此言?”裴如卿的眼睛里闪过淡淡的疑惑,沉思了一?会儿后便道:“三皇子为人性子软和,听闻待人处事俱佳,只是身子和出身差了些,要不然还能对公主有些助力。”

此言一?出,陈婳倒是认真开始考虑起来陈却的可用性,“宋贵人近来身子抱恙,本宫那三弟去求父皇探望,可是却吃了闭门羹,原本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事后有人说在宋贵人的宫殿附近看到了父皇,这虽然有些捕风捉影,但是本宫却不得不注意。”

“敢问公主,圣上这些年对后宫嫔妃如?何?”

“我?母妃最为受宠,吉妃尚可,宋贵人中规中矩,至于其他的嫔妃,连我?都不记得,父皇又怎么会想得起来。”

说起后宫的嫔妃,陈婳倒是有些庆幸永安帝并不贪恋女色,儿女也甚少,若是永安帝迷恋后宫女子,那些女子若是怀上身孕,岂不是会有更多的人来跟她争夺那个位置?

“圣上心中可有最爱的女子?公主觉得唐贵妃是圣上心中至爱吗?”

提起至爱,陈婳的神?色一下子就不对劲了,她的母妃当然不是永安帝心中最爱的女人。

若是永安帝真的喜欢母妃,又岂能空悬后位那么多年,只是为了一?个早已经不在了的女人。

“裴郎,你还真是天真,帝王岂有心,更别提至爱了,一?切只不过是为了稳定前朝的逢场作戏罢了。”陈婳对这个问题不以为然。

她幼时倒是有那么一?段记忆,永安帝似乎很宠爱文慧皇后,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文慧皇后生得极美,是她至今见过最美的女子。

只是无论如何宠爱,就算是在文慧皇后身怀六甲的时候,永安帝也没有丝毫的怜惜,亲口将顾将军去世的消息告诉了她。

最后的结果无非是美人魂断,连着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不过就算是生了下来,也是活不久的。

那时候后宫里的女人都盯着文慧皇后的肚子,可惜这是个没有心机的女人,早就不知道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中了招,居然还傻傻的盼望为永安帝生下一?个皇子。

但是若是那个孩子真的被生下来,说不定储位早就有归属了,毕竟在男人的心中,最挂念的,最爱的还是只能活在记忆中的女人,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反而会厌烦。

不过文慧皇后已经逝去将近二十年了,有些事情还是唐贵妃告诉她的,宫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顾家的人除了顾准也早就死绝了,如?今哪里还会有人会主动提起她,无非是给永安帝找不痛快。

裴如卿知道文慧皇后的事情,现在只是明知故问罢了,那个女人是永安帝心中的禁忌,跟她有关的人也差不多都死了,除了一?个皇后谥号,几乎没有其他东西能够证明她存在过。

裴如卿慢慢靠近陈婳,为她挽了挽耳边的鬓发,声音含着透哑。

“那公主的心中至爱是谁?也只是在与我?逢场作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