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8

月上柳梢,萧瑶唇上樱桃又褪成清浅的绯色。

听到盥室方向传来的流水声,萧瑶忽而想起,他服侍她两回,却不曾在她面前除过衣衫。

她有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可每每无意中擦到时,他总会避开去。

敬事房的画册里画的不算真切,萧瑶红着脸,偷偷看过的,自然知晓男子与女子的不同之处。

当时只觉那样的亲近,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的距离。

可为何季昀服侍她时,并不会那样呢?他似是谨守着皇夫的本分,单方面在服侍她。

若他们是一对寻常夫妻,是不是会不同?

萧瑶暗暗咬唇,听着盥室里的动静,忍不住去想,她该如何让他知道,她并不需要他这般卑微地来服侍她?

卑微,这个字眼如一根刺,在萧瑶心口扎了一记,他这样一个人,不论何时,都该是最霸道耀眼的那个。

正想着,盥室那边的水声停了。

萧瑶忙攥住被角,往上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面朝里侧敛眸假寐。

她闭着眼,清晰感受到季昀高俊的身影罩下来,合衣躺在她身侧。

熟悉的淡香莫名让人安心,无边的困意袭来,萧瑶挪了挪身子,无意中蹭到他腰腹,未再察觉到异样。

迷迷糊糊间,似听到季昀问她:“小磨人精,那根红线是做什么用的?真不让摘么?”

自然不许摘!萧瑶心下悄然回应,唇角勾着浅浅的得意,睡熟了。

云鹏送信果然快,没几日,萧瑶便收到霍清婵的回信。

清婵姐姐已近北疆,北疆冷的早,连周边州县也已经开始下雪了。

这封信不长,关于完颜懋,只提了一句,不是什么好话。

天气渐渐冷下来,宫墙内,随处可见洒扫的宫人们,一会儿不扫,便是落叶满地。

不知是受不了京城的冷,还是想提前解除禁闭,睿王竟上了道折子,自请回平州府。

京城隆冬苦寒,睿王至少能安分?三四个月,若留他在京城,除夕宫宴上还得见着他那张讨人厌的脸,萧瑶只想一想,便觉年都过不好了。

是以,萧瑶几乎不假思索,就允了。

坤羽宫中,云鹏立在季昀案头,抬起小爪子,任由季昀解下纸笺来看。

那纸笺上一个字也无,季昀便知是秦老送来的。

将?纸笺摊开,滴了几滴特制的药水,片刻,便显出熟悉的墨色字迹。

季昀扫了一眼,薄唇含笑,随手将?纸笺碾成粉屑。

有?些威胁,自是要斩草除根,他才?能放心把这江山稳稳交到昭昭手中的。

“按兵不动。”季昀写下四个字,待药水干透,字迹不显,方才把字条绑在云鹏腿上。

轻轻拍了拍云鹏的羽翅,望着它振翅消失在天穹。

季昀抬手轻轻抚了抚唇,想吃樱桃了。

代圣女郑萱娆吃了避瘴丸,穿过瘴气林,回到南黎,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把赤蝶印之事禀报给了四大长老。

“你说什么?赤蝶印找到了?那你为何不把圣女带回来?”一位长老激动地站起来,恨不得拉着她再回大琞一趟。

自前任圣女把刚出生的孩儿送走,她们南黎圣女之位,已空悬三十余载。

她们足足寻了三十几年!

“可……可是。”郑萱娆吞吞吐吐的,也不知该不该把萧瑶供出来。

萧瑶答应再帮她去找人,她原想等萧瑶找着人再说的,可这会子,一时口快告诉了长老,对上四位长老的眼神,她就知道。

今日若不给个明确的交待,四位长老一定会狠狠惩治她,她只是个代圣女,哪怕被处死了,长老们也能随时再扶一个新的上位。

郑萱娆打了个寒噤,心下暗暗给萧瑶道了歉,望着四位长老道:“身上有?赤蝶印之人,乃是大琞女帝萧瑶,我带不回来呀。”

紧接着,她又急急解释:“萱娆问过她,她自小在宫中长大,断不可能是我南黎圣女,她还答应帮我找同样有赤蝶印的女子,请长老们再等些时日!”

“就知道你年纪太轻,办不成事!”紫衣长老板着脸,狠狠训斥了她一顿,“诓你几句,你就信了?你以为那赤蝶印是那么好找的?”

蓝衣长老沉吟片刻,对紫衣长老道:“她说的也没错,我们确实只能从长计议。”

“你也信那女帝的话?”紫衣长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蓝衣长老摇摇头:“自然不信,可她身份特殊,我们若执意把人带回来,怕是要天下大乱,不能为了迎回圣女,置南黎百姓的安危于不顾。”

“那你说怎么办?”紫衣长老的耐心似乎到了极限。

对呀,怎么办?郑萱娆垂着脑袋,缩起肩膀,却是竖起耳朵在听。

谁知,蓝衣长老推了推她:“你且先出去,此事不许声张,否则你就去离情谷种一辈子情丝草!”

这下可好,她连给萧瑶通风报信都不敢了,而且她也猜不到长老们会怎么做啊!

一日一日冷下来,萧瑶每日只送了一半的折子去坤羽宫。

她手执朱笔,将?最后一道折子批完,冲身侧磨墨的半夏道:“季皇夫的身子可好些了?”

自打入冬起,每日都能听到季昀咳嗽,太医开了好几副方子,也没见他好起来。

他似乎格外畏寒,萧瑶还特意吩咐尚衣局,用今岁新贡的紫貂皮给他做了件氅衣。

不知是怕过了病气给她,还是懒懒地不想出门,来紫宸宫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他不来闹她,萧瑶莫名觉得这偌大的紫宸宫,孤清得很。

半夏磨墨的动作顿了顿,细细禀道:“听说昨日又换了一副方子,夜里像是咳得少了些,陛下可要去看看?”

“你先下去吧。”萧瑶摆摆手。

不是不想去看季昀,可一听到他的咳嗽声,她就莫名心惊,总觉得他不似简单的风寒。

太医们开的方子她也看过,偏偏就是治风寒的药。

要不,明日带季昀去一趟飞泉山,让季姑姑给看看?

可是去飞泉山路途遥远,天气又冷,季昀这般舟车劳顿,怕是身子更吃不消。

哼,这人还总说她娇贵,明明他比她更娇贵些。

忽而,一阵异香拂面而来,萧瑶意识混沌,软软趴在御案上。

一道略略佝偻的身影,立在御案边,布满褶皱的手捏住萧瑶的衣领,往后拉了拉。

莹莹宫灯下,雪肤上的赤蝶印记,清晰地撞入那人眼帘:“果真是赤蝶印。”

随即,又拿指腹在萧瑶腕间搭了搭,此后才勾着一点药粉,在萧瑶鼻尖抹了一下。

片刻后,萧瑶幽幽转醒,脑子仍有?些晕乎乎的,一眼看到殿内多?了一个人。

,头上戴着兜帽,整个人隐在阴影中,越是看不清越让人觉得危险,惊得她登时清醒:“来人!”

那人笑笑,嗓音有些沙哑:“陛下别叫了,都昏迷着呢,半个时辰后,自会醒来。”

说话间,她将兜帽摘下,露出一张有?些苍老的面容,望着萧瑶的眸光却是亲切无害的。

萧瑶揪紧的心,稍稍放松下来,便听她道:“吾乃南黎长老,恭迎圣女归来!”

“郑萱娆叫你来的?”萧瑶有些讶然,“本宫说过,本宫不是你们的圣女,也派了人替你们去找,现下还没找到,烦请长老耐心等等。”

长老笑笑,摇摇头:“吾已探过,陛下缺乃我南黎圣女,不止是赤蝶印,还有?你身上的情蛊,皆是圣女才?会有?的。”

“什么情蛊?”萧瑶惊得站起身来。

“哦?看来陛下还不知。”长老一脸慈爱地打量着她,缓缓道,“情蛊乃我南黎独有的,唯有历任圣女能养成,以情丝草为食,陛下若是不信,待你有?了心仪之人,心痛欲碎之时,便知我所言非虚。”

萧瑶静静听她说着,面上竭力维持着镇定,心下却是骇然,原来,这才?是她心疾的真相么?

为何季姑姑要说,是因她葵水晚至才会如此?

季姑姑是神医霍庭修的弟子,即便她没听说过情丝草,应该也不会误诊到葵水上,除非,季姑姑有?意隐瞒。

“本宫仍是那句话,本宫不是你们的圣女。”

听她这般说,长老并不在意:“那便等圣女情毒发作,心痛欲碎,无法可解之时,再随我回南黎吧,我且在京中等陛下一些时日,不急。”

说罢,自袖笼中摸出一只琉璃瓶,瓶中流光飞舞,七八只发着光的小虫子,像是萤火虫。

“这个给陛下,萤蝶会带您找到我的。”长老将?琉璃瓶放在御案上,不等萧瑶有所反应,便退了出去。

萧瑶捧着那盏琉璃瓶,翻来覆去看,也没看出那些萤火虫有何特别之处,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瓶子里,竟然还能活。

这流光溢彩的琉璃瓶,美好得近乎诡异。

那位长老说的是真的吗?她体内有?情蛊?她会死吗?

为何她从未听人说过这些?要不要去问母后呢?

不,万一这背后有什么阴谋呢?萧瑶摇摇头,本能地排除掉这个选择,脑中蓦地浮现出一个怪异的念头,她果真是母后亲生?的孩儿吗?

几乎是逃避般,萧瑶强行将?这些怪异的念头悉数压下去,不再去想。

可只要一睁眼,这些念头又在心头疯长。

前世睿王夺位,母后并未强加阻挠,萧瑶越想越觉心惊,或许,她真的不是萧氏血脉,这江山,本就该是睿王的。

不管睿王是怎样的为人,他身上才?流的是萧氏皇族的血。

翌日,萧瑶正要派人去飞泉山接季姑姑来替季昀诊病,一抬眼,却见季昀捧着手炉,立在殿门外。

他面色冷白,薄唇冻得殷红,穿着厚厚的紫貂氅衣也看得出,比前几日又清减了些。

萧瑶心口如被重物撞了一记,闷闷地疼,倏而,细密汗珠自额角滴落。

若有一日,她将这江山还给睿王,她和季昀……又算什么呢?

“半夏,今日越发冷了,摆上炭盆。”萧瑶停了笔,冲身侧磨墨的半夏吩咐。

季昀含笑跨进殿门,由着宫人们忙碌,上前将?手炉递到萧瑶手中:“昭昭既觉着冷,怎不早些烧炭火?还是,昭昭实则在心疼臣?”

作者有话要说:季昀:昭昭知道心疼夫君了!今日身子好些,须得尽心服侍才是~

小可爱们,周末更新时间可能会稍晚点儿,等着扇子昂~~~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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