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代圣女一直神神秘秘的,萧瑶拢共没同?她说过十句话,却很好奇她那些怪异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
被影卫发现,被萧瑶质问,郑萱娆却一点儿不怕。
甚至,还挺自来熟。
她随意抬脚勾了一方锦凳坐下,自己斟了盏茶,一口饮毕,方才顺了顺气儿道:“戒备是挺严实的,我趁他们换班进来的,还费了好些特制的迷药呢。”
听她一席话,萧瑶有些傻眼,接过十五递来的褙子披上,在郑萱娆对面的锦凳上落了座。
萧瑶隔着卷脚圆几凝着她:“代圣女夜闯禁宫,迷晕守卫,似乎还挺理直气壮?”
“为何不理直气壮?我是来告御状的!”今晚的事,郑萱娆越想越来气,窄窄鼻翼随着呼哧呼哧的气息翕动。
“告谁的状?”萧瑶本来也想给自己斟盏茶水,润润喉,听她这般说,愣了愣,手上动作顿住,不解地望着郑萱娆。
“你们大琞最?奸诈卑鄙恶心无?耻的睿王!”
闻言,萧瑶眨眨眼,将郑萱娆口中那一串前缀在脑中过了过,微微颔首:“代圣女说的不错,睿王确实是个奸诈卑鄙恶心无?耻的小人。”
“你也?这么认为吧!”郑萱娆眼睛一亮,看来这位睿王平日里没少作恶,祸害姑娘,不然怎么连他亲堂妹都不维护他?
来之前,郑萱娆都想好了。
若大琞女帝肯为她做主,自然最好,若这位女帝要包庇睿王,她就两个都不放过,正好试试近来新制的毒好不好用!
听到萧瑶同她一起骂睿王,郑萱娆一时有种找到知己的错觉,霍然起身,道出睿王的恶劣行径。
“这个狗东西,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本姑娘在寻人,故意抛了诱饵,把本姑娘引到睿王府!”郑萱娆想到当时情形,气得一掌拍在圆几上,茶盏随之震了震。
继而,她龇着牙,抬手凑到唇边呼了呼。
萧瑶见她如此,险些笑出声来,倒是个可爱的小辣椒。
可下一瞬,她面上笑意僵住,她分明听到郑萱娆说:“他竟然想欺负本姑娘,若非我武艺不精,打不过那些影卫,我一定当?场就废了他的祸根!”
“这个睿王,还真是贼胆包天!”萧瑶气得攥紧指骨,指节发白。
郑萱娆若真的废了他,倒是为民除害了,这狗东西,被禁足都不能安分。
“代圣女放心,本宫不会轻饶了他的,只是为了代圣女清誉着想,本宫须另想个由头。”萧瑶一面安抚她,一面想着,到底找个什么由头治治他好呢?
她本是为郑萱娆着想的,谁知,这位代圣女并不领情?,嫌弃地摆摆手道:“清誉?那是什么鬼东西?本姑娘不需要!”
话说一半,郑萱娆眼珠子乌溜溜一转,突然坐下来,伏在圆几上,望着萧瑶:“你要晚些惩治他也?不是不行,不过陛下,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帮忙可以。”萧瑶点点头,看起来郑萱娆也?并不会提什么过分要求。
只是,萧瑶并未痛快问她要帮什么忙,而是想到了另一事:“代圣女须得先替本宫解惑,只要你如实回答,本宫就帮你这个忙。”
解惑?小事!郑萱娆忙不迭地点头,笑道:“陛下只管问!”
“乞巧节那日,你给每位官家千金都送了一根红线,后来好几位千金恍惚中落了水。”萧瑶说这话时,眼眸一眨不眨盯着代圣女的脸色。
见她脸色渐渐有些不自然,萧瑶继续道:“她们落水,是不是以为那红线上涂了什么毒?你又为何去偷看她们更衣?”
“这个……”那日的小伎俩被萧瑶识破,还直截了当?点出来,郑萱娆尴尬地抓了抓腕间银铃,“陛下,那日之事,确是我考虑不周,我也?没想到大琞的女子们不识水性。”
说着,她连连摆手:“红线上只是一味迷药,很快便散,不会对她们造成?伤害的!”
她原本是不想造成?伤害,可事与愿违,若非会水的婆子及时将她们救上来,也?是会出人命的。
郑萱娆此时方觉后怕,低着头,一下一下抠着腕间银铃,银铃叮铃铃响声清脆,她的嗓音却是闷闷的:“我只是想找个人。”
哦,她方才说,睿王便是利用她寻人之事,把她骗去睿王府的。
萧瑶又联想到宫宴那晚,郑萱娆盯着舞姬们的蝴蝶骨瞧,那日,她其实也?是在找人?
“所?以,代圣女是想让本宫帮你找个人?”
见萧瑶没有怪罪她,郑萱娆抬眸望着她,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眸光往十五身上扫了一眼,又止住。
萧瑶沉默一瞬,才侧眸冲十五摆摆手,看在郑萱娆无?意伤害那些女子的份儿上,她选择相信郑萱娆一次。
十五重新隐入暗处之后,郑萱娆终于开口,望着萧瑶,沉声道:“我想找的是位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左肩后有块小儿掌心大的蝶形胎记,色如火红杜鹃。”
听她说着,萧瑶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左肩后的位置。
想到她答应帮郑萱娆找这个人,于是,将衣领往后推了推,露出左肩后一小块肌肤,侧过身指给郑萱娆看:“你说的是这个?”
内殿里宫灯灭了大半,只亮着两盏,看得不太清楚。
郑萱娆愣愣起身,拿过一只宫灯,手指颤抖着将宫灯靠近萧瑶左肩的位置,当?即睁大眼睛。
宫灯倏而跌落地毯上,噗地一声,灭了。
内殿里光线更暗,萧瑶看不清郑萱娆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地将衣领往上拉了拉,盖住那处胎记。
正要问郑萱娆为何要找她时,忽而见郑萱娆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虔诚匍匐在她脚边,嗓音微颤:“属下恭迎圣女!”
圣女?
是了,郑萱娆是代圣女,不知何故,这数十年里,南黎并无?圣女出现,从来都是代圣女掌事。
可她不可能是圣女啊!
萧瑶愣了一瞬,忙伸手去拉她起来:“本宫自小长在宫中,代圣女定是认错人了。”
“属下不会认错的!”郑萱娆激动摇头,恨不得要哭出来,长老们都没做到的事,她居然阴差阳错办成?了!
“萱娆来时,长老们便说过,圣女在大琞京城,左肩有蝶形胎记之女,便是我南黎圣女!”
萧瑶笑了,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让她坐下说话:“天下之大,总有些意想不到的巧合,可能你说的那位圣女正好跟本宫长着一样的胎记呢?你们长老也?好些年没来过大琞了吧,果真知道得这般清楚?”
听她这么一说,郑萱娆眼神闪烁,开始不确定了。
“你且先安心回南黎,本宫答应帮你找这个人,便会尽力去找,待找到了,本宫定会着人将你们的圣女好生送回去,可好?”
如今,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情?绪大起大落,郑萱娆眼眸都失了神采,神色恹恹的嘀咕:“无?功而返,又要让长老们失望了。”
“她们都找不到,凭什么要求你一个小姑娘非得找着?”萧瑶觉着这代圣女也?太实诚了些。
圣女找不到,对她来说岂不是好事?她就可以一直坐在代圣女的位置上,执掌南黎。
“陛下,睿王带了王府护卫在宫门外,说看到有刺客进了宫闱,要入宫捉拿。”半夏在寝殿门外边敲门边道。
嗬,睿王,来得倒挺巧,她正愁没理由治他罪呢!
“有,一起却去看看?”萧瑶拉住郑萱娆的手,随着郑萱娆起身,响起清脆的铃铛声,萧瑶扭过头看她,“代圣女可否先将这银铃解了?站在本宫身后,扮作侍女便好,待会儿本宫叫人悄悄送你出宫。”
郑萱娆毕竟不是走正门进来的,也?只能悄悄送出去。
银铃是她身份的象征,是很重要的东西,寻常她是不会摘下来的。
此刻,郑萱娆并未确信萧瑶一定不是圣女,所?以她依言摘下银铃,换上了同?半夏一样的宫装。
萧瑶带着一对禁卫军,在宫门内站定。
朱色宫门在幽凉月光下,更显庄重,缓缓开启。
望着宫门外的睿王,萧瑶朗声道:“睿王夜闯宫门,意图谋逆,拿下!”
禁卫军得令上前,将睿王及他所?带人马团团围住。
“慢着!”睿王大喝,恨恨盯着萧瑶,“本王并未闯宫门,只是碰巧看到有刺客潜入大内,带了府卫来增援。”
说着,他回头指了指身后为数不多的人马,笑道:“陛下要治臣犯上作乱之罪,也?得看看臣带了多少?人不是?”
“许是睿王看错了呢?依睿王之意,莫非认为你睿王府的府卫,比大内禁卫还厉害?”萧瑶笑笑,本也没想能成功给他扣上这顶帽子,“再说,本宫说的是意图谋逆。”
萧瑶的视线越过他,望了望他身后的人马。又将目光落在他面上:“虽然睿王并无此心,却绕了宫闱清净,吵到本宫倒不打紧,母后一向眠浅,你吵到母后歇息,本宫却不能不罚,望睿王体谅本宫一片孝心。”
“将睿王押送回府,罚奉半年,禁足再加三月!”
看着睿王被禁卫们带走时,愤愤不甘的模样,萧瑶心气儿顺了不少?,侧眸对身后一身宫装的郑萱娆道:“可还解气?”
郑萱娆学着宫婢的模样,行了个蹩脚的礼:“谢陛下!”
待要送她出宫时,萧瑶悄然攥了攥袖口襕边,状若无意问了一句:“你那日送的红线,果真有用么?”
郑萱娆笑了,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红线,拉过萧瑶的手,拍在她掌心,笑得爽快:“有用没用,陛下试试就知道了!”
“我这儿还有很多,陛下要不要?”郑萱娆说着,作势又要拿。
萧瑶脸颊微红,将掌心收拢,负于身后,冲郑萱娆急急摇头:“不必了!本宫不需要!”
笑话,她可是一国之君,需要一根小小红线去系住男子的心么?
差人送走了郑萱娆,萧瑶已无?困意,叫半夏回房去睡,她自己走回了内殿。
谁知,一进内殿,竟见昏黄宫灯侧立着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正捧着她随意放在枕边的医书看。
作者有话要说:萧瑶:你好端端的不睡觉,跑我寝宫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