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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季昀同他对视,眸光澄澈,毫不犹豫,“敢问神医,我的血多久能入药救昭昭?”

“至少需饮毒三载,取心头血为药引,蛊虫出,情毒解。”霍庭修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眉宇稍稍舒展了些。

不过,季昀身子瞧着有些不足,也?不知能不能撑过三载,若是药没养成,他人先没了,倒是浪费毒草。

“手?伸出来。”

季昀不知他是何意,伸出手,小臂放在茶案边缘,霍庭修随意将指腹搭在他腕间。

忽而,霍庭修神色一滞,掀起眼皮望他,眼神微妙:“或许,并不需要那么久。”

听他话里有话,季昀并未开口追问,不管是体质原因,还是其他缘故,能早些救昭昭是好事。

“如此甚好。”季昀微微颔首,收回小臂,冲霍庭修抱拳道,“季昀替陛下?谢过霍神医。”

“先?别着急谢。”霍庭修摆摆手?,往后靠了靠,单手?撑在长几边缘,似笑非笑凝着他,“你就不好奇,我让你饮什么毒药,要不要命,能不能治?”

“神医若肯相告,季昀洗耳恭听,若不便言明,季昀亦无所畏惧。”季昀垂眸扫过腰间半旧的玄青香囊,又抬眸望向霍神医,“季昀所求不多,只盼陛下?安好。”

探出他生来便带情丝草之毒那一瞬,霍庭修对他的真?实?身份已了然于心,他身上流的竟是萧氏的血。

对此,他颇为不屑。

可听完季昀一袭肺腑之言,霍庭修倒有些刮目相看,甚至有些舍不得让他死了。

不过,季昀是死是活,倒不是他能左右的。

情丝草的解法霍庭修知之甚少,南黎的长老也?未必知晓,圣女或许有此传承,可现下?南黎并无圣女,只有一位代圣女。

“你既入了宫,可有听说过固元汤?”霍庭修忽而转了话题。

这倒是提醒了季昀,他曾对那固元汤起疑,可来了行宫后,国师并未派人送来,他倒是给忘了。

“国师曾以固元汤相赠,只是陛下?说其中药材珍贵,令国师停了那汤药。”季昀若有所思打量着霍庭修,固元汤之事连他爹都不知,霍神医是从何得知的?

“珍贵?或许吧。”霍庭修捞过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固元汤里,有一味情丝草,虽是无药可解的毒草,日日饮之,以血养药,却是唯一能救陛下?性命的一剂药引。”

闻言,季昀惊诧不已,情丝草是毒草?可昭昭明明说过,固元汤是大琞历任帝王都会喝的,只为绵延子嗣。

莫非,这才是大琞帝王们短寿少嗣的真?相?

更让季昀心惊的是,历任国师给圣上饮毒草,却无一位太医察觉,偏偏从未踏入过宫门的霍神医,似乎什?么都知道。

“固元汤有毒?可国师为何要让历任圣上饮毒?神医既知晓,又为何不出手相救?”

霍庭修笑笑,垂眸把玩着手?中茶盏,神情高深莫测:“这就要问问萧氏高祖做过什?么好事了,左右与我霍家无关。你既听说过先?祖辰王,我也?不妨直说,霍氏一族不会插手?萧氏之事,生死有命。”

下?山时,季昀脑中一直想着霍庭修对萧氏皇族漠然的态度。

明明辰王与高祖情同手?足,乃高祖亲封的一字并肩王,为何霍庭修这个辰王后人,待萧氏皇族,比陌生人还冷漠?

既如此,他又为何要救昭昭?他果真?是想救昭昭么?

这个疑惑只在他脑中闪过一瞬,便打消了。

一则他除了信霍神医,别无他法?,二则姑姑当时就在正厅,能听见他们的交谈,依姑姑对昭昭的看重,若霍神医言行有异,姑姑定会指出。

医者父母心,即使霍神医是姑姑的师父,他也?相信姑姑的为人,她不会为了师命任由霍神医害萧瑶。

情丝草无药可解,那便不解好了,他本就死过一回,今生同昭昭相识的每一日,皆是上苍垂怜。

钟灵山上,季姑姑却不似季昀这般淡然。

“庭修,情丝草之毒,当真?无药可解么?”季艺姝立在霍庭修身前,仰面问他,神色凝重,“季家养我长大,于我有大恩,我不能为了救昭昭而去害侄儿。”

霍庭修含笑拥住季艺姝,俯身在她发间落下轻轻一吻,继而睥着她道:“我自然不会害你侄儿。”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你侄儿。

“霍庭修,你又骗人!”季姑姑着恼,自他怀中挣扎出来,忽而灵光一闪,“你是为了试探他对昭昭的心意?”

闻言,霍庭修微微颔首,姝儿要这么想也成?吧,只要她能安心。

天色渐渐暗下?来,萧瑶时不时侧首朝窗棂外望望,终于忍不住放下印玺,将半夏唤进来。

“季皇夫还没回来么?”

这么多折子,他一早便着人送来,萧瑶阅看过,这些折子全是批好的,他昨夜可曾睡过哪怕一个时辰?

熬了一宿,今日又去了钟灵山,他一个皇夫,倒是比她还日理万机。

半夏摇摇头,将刚从膳房取来的酸酪奉给萧瑶:“季皇夫刚从钟灵山回来,就马不停蹄回宫去了,常轲还在替他收拾行李。”

“你说什么?”萧瑶手中的酸酪有些凉,冰得她掌心、指尖都带着冷意,十指连心,丝丝缕缕的冷意直往心口钻。

半夏哪里会知晓呢?萧瑶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来,她收回视线,凝着手?中一口未吃的酸酪,喃喃低语:“离回宫不过三日,他便这般急着回去?还是在生本宫的气,不愿与本宫同乘?”

“陛下?说什么?”半夏没听清,以为萧瑶还有什?么吩咐。

萧瑶摆摆手?,将酸酪递还给她:“本宫不想吃了,你先?下?去吧。”

话音刚落,楼下庭院中传来犬吠声,阖宫只养着载雪一只狗,还最?爱冲季昀叫。

前些日子,季昀住进来,萧瑶命人把载雪带去了别处。

他搬走后,殿内冷清,萧瑶才又叫宫人把载雪带回来养在院中。

是季昀,萧瑶脑中念头一闪,腿脚已经不受控地冲出门去,伏在栏杆处,眼眸亮晶晶地往下?看去。

可殿中哪里有季昀的影子?

不过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不知何故,啄了载雪一记,载雪吃痛,冲着那只海东青发怒,龇着牙伸长爪子去抓,却屡屡扑空。

“哪儿来的鸟儿?”萧瑶凝着那只神气十足的海东青问道。

半夏还没来得及走,跟在萧瑶身后出来,一看到院中盘旋的鸟儿,便掩唇笑了:“那是云鹏,季皇夫养的海东青。”

见萧瑶微微挑眉,听得兴起,半夏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平日里,有季皇夫护着,载雪时常戏耍云鹏,云鹏倒是聪慧得像是成了精,季皇夫前脚刚走,它后脚就飞回来报仇。”

这番话本没什?么,落在萧瑶耳中,却很不是滋味。

都说宠物肖主,云鹏这般记仇,季昀因那日之事生她的气,又在憋着什?么坏呢?

莫非,他回宫去,是想提前准备什?么?

“十五,把云鹏给本宫抓了。”萧瑶指着云鹏,对着虚空吩咐道。

倏而,十五的身影不知从哪儿闪出来,在庭中飞檐走壁好一通,被云鹏耍得气喘吁吁,愣是抓不着。

“嘿,小东西,你还真?成?精了不成??”十五不服气。

正要再抓,却见云鹏倨傲地睥了她一眼。

继而,径直朝萧瑶飞去,十五大骇,以为她会伤害萧瑶,赶忙追着云鹏的小身影朝萧瑶飞扑过去。

可下一瞬,她瞧见了什?么?她竟然看见云鹏敛起羽翼,立在萧瑶肩头,乖巧地去蹭萧瑶的侧脸。

它一副玉雪可爱的模样,哪有丝毫顽劣的影子?

萧瑶也惊呆了,云鹏性子顽劣,羽翼却出奇地柔滑,蹭地她脸颊痒痒的。

许是前后反差太大,竟让萧瑶有些不知所措,只微微侧首凝着云鹏,大眼对小眼。

“海东青可是最认主的,它为何会同陛下?亲近?”十五很是疑惑。

莫非这只海东青是雄鸟,也?是个看脸的?

白芷倒是看到过一次,季昀曾拿萧瑶用过的帕子给云鹏嗅,于是站上前来,笑道:“定是季皇夫时常让它接触陛下?气息,它记得陛下?,才会如此。”

闻言,萧瑶眨眨眼,她竟然从一只鸟眼中看到了得意,难不成?这小东西方才欺负载雪和十五,是做给她看的?让她知道它的本事?

回到内殿,萧瑶小心捧起云鹏,将它放置案头,她自己则拿下颚枕在手背上,打量着云鹏:“小云鹏,是不是你主子让你来的?”

云鹏没给任何反应,它转着小脑袋,把内殿打量了一圈,继而将爪子抬了抬,往萧瑶面前凑。

它爪子后面系着个小绢条。

萧瑶轻轻解下?绢条,展开一看,愣住,上面写着很简单的几个字,是她的笔迹:“它吃生肉片。”

“你主子不要你了?”萧瑶将绢条缠了缠,丢至渣斗中,抚了抚云鹏雪白羽翼,可怜兮兮道,“他也?不要本宫了。”

翌日一早,季昀在宫中巧遇国师,举步上前:“国师大人,太后娘娘忧心皇嗣延续,季昀不才,想替陛下?分担一二,不知可否向国师大人讨一碗固元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