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萧瑶一紧张,忘了?呼吸,反倒把苦苦的药汁自个儿咽了。
好苦!
萧瑶拧着一张脸,正欲起身,却猝然被“奄奄一息”的季昀扣住后颈,按了?回?去。
“唔唔。”萧瑶呜咽着,手腕抖了?抖,险些把药碗摔了?。
使力推开他,萧瑶竭力冷着脸,面颊却染了?红霞,重重将?药碗顿在小几上,呵斥道:“季昀,你……你竟敢对本宫无?礼!”
季昀拿舌尖将?唇畔残留的药汁卷入,轻笑:“有吗?明明是陛下喂臣吃药,却半途而废,臣不忍浪费,才?出此下策。”
面上云淡风轻,季昀心下却惆怅暗叹,若非怕过了?病气给她,他恐是再难自持。
话音落下,他恣意欣赏着?萧瑶腮边眼尾的海棠色,唇边笑意透着三分邪痞。
深隽眼眸,不?复清泠,染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情动,于漆眸中浮浮沉沉,似暗夜碧波中的星河幻境。
他分明还病着?,整个人却像蓄着?星光,俊美逼人。
莫名的,萧瑶被他盯得一阵心慌。
是了,他昨夜也看了?那两册神仙打架,这会子病得神志不?清,做出孟浪之举,也属正常。
萧瑶暗暗吸了口气,将?治他无?礼之罪的想法压了?下去,她总不能跟个病患计较。
可她也不?能再这么待下去。
方才的浅尝辄止,仿若在她脑中下了?什么蛊,蛊惑自唇瓣攀至脑仁儿,勾动她好不容易忘掉的,昨夜做了?一半的梦。
支离破碎的画面闪过,萧瑶耳尖烫得像是要燃起来,她霍然起身,狠狠剜了?季昀一眼,拿鞋尖踢了踢小几,碗中药汁晃了?晃,她愤然道:“你自己喝!早些好起来,说好替本宫磨墨,便一日也不?许躲懒!”
仓皇间,萧瑶顾不?得整理仪容,提起裙角快步跑了?出去。
屏风后,有闷闷的笑声传来,萧瑶一失神,险些被门槛绊倒,幸而半夏扶得及时。
萧瑶气得狠狠踹了门槛一脚,扭头望向屏风,笑笑笑,病死你算了?,本宫再?也不?管你!
庭中太监宫婢个个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唯有半夏,望着?萧瑶颇有些凌乱的发髻钗环,心生遐想,陛下和皇夫……咳咳!
呸!不?可能!陛下葵水方至,皇夫又病着?,不?至于,不?至于。
那,那会不?会使了别的什么法子纾解?
半夏心口一只小锤咚咚敲着,却仍记得本分,忙上前替萧瑶整了整鬓发钗环,断不能叫那起子嘴碎的给陛下安上昏君的名头。
殊不?知,她这么一整饬,本就羞赧的萧瑶,越发心虚,欲盖弥彰地吐了?一句:“本宫方才只是在给皇夫喂药。”
半夏脊背一僵,忙不?迭地点头:“是,是,陛下和皇夫什么也没做。”
“……”萧瑶无语扶额,下了?台阶,扫了扫庭中众人,忍不?住敲打,“三日后,季皇夫若仍不?见好,本宫不?介意让你们都病一病,尝尝无?人照看的滋味。”
“奴婢罪该万死!”
“奴才罪该万死!”
萧瑶甩袖,面色不耐地走出坤羽宫,这会子,她最不?想听到死字,都说祸害遗千年,他这么讨厌,才?不?会这么容易死。
散朝后,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走出大殿,往宫门方向去了。
唯有季首辅一人,绕过回?廊,拦住准备回?紫宸宫批折子的。
季首辅应是小跑过来的,气儿还没喘匀,一脑门汗。
“首辅大人有何事要禀?”萧瑶不明白,他既然有事,方才在大殿上为何不?说完?
不?知是跑累的,还是太阳晒的,季首辅面颊涨红,吞吞吐吐:“臣……臣想见昀儿一面,恳请陛下应允。”
哦,原来是想见季昀?担心季昀在宫里受委屈?可他虽退了?热,现下却还没好全。
“皇夫染恙,改日吧。”萧瑶说罢,抬脚便要走。
却又被季首辅拦住:“陛下!昀儿的身子,老臣最清楚,每回都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恳请陛下让臣去看看昀儿!”
言罢,不?待萧瑶开口,他甚至急得要跪下,幸好萧瑶让人扶住他。
“本宫并非不?通情理,首辅大人何须如此?”萧瑶叹了口气。
正要松口,着?人送季首辅去坤羽宫,一扭头,竟见季昀锦衣玉带,立于廊下,手中还拿着一柄纸伞。
“父亲。”季昀轻唤,走过来时,身姿清逸,一如?往常。
萧瑶心口莫名一松,他面色比那日好些,应是好全了吧?怎么个个都说他生病像是历劫,会不?会是夸大其词了??
待萧瑶回过神来,季昀正将伞递给半夏:“烈日炎炎,劳烦替陛下遮着些。”
他视线掠过萧瑶,落在季首辅身上,扶着季首辅的手臂道:“父亲,儿子送您出宫。”
烈日当空,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天地并成一只热腾腾的大蒸笼,两道身影一高一矮走在御道上。
高的那个,肩膀时不时有些颤,却没有声音,似是在忍咳。
“陛下,可要回?紫宸宫?”半夏支起纸伞,挡在有太阳的一侧,等着?萧瑶示下。
萧瑶收回视线,扫了一眼那纸伞:“把伞给皇夫送去,他大病初愈,别中了?暑气。”
陛下终于知道疼人了?!半夏心下一喜,连眼睛里也透着喜色:“奴婢这就去!”
没等她跑开,又?被萧瑶唤住:“等等!你跟皇夫说,待会儿来紫宸宫用午膳。”
离宫门已不?远,饶是季昀再?三跟季首辅保证,他在宫里过得很好,季首辅也不?太信,否则他怎么刚一入宫就病了?呢?
“昀儿啊,你对陛下用情至深,为父只能由着你,可你务必保重身子,否则为父万死难辞其咎。”季首辅忆起故人之托,眼眶微微湿润,几乎要老泪纵横。
这个小儿子,是他此生最重的责任之一,偏偏有口难言。
季昀正欲宽慰几句,忽而听到有人唤他。
“季皇夫留步。”半夏含笑将?伞递给季昀,对上他眸中疑惑,解释道,“陛下让奴婢送来的,还吩咐奴婢转告皇夫,陛下在紫宸宫等着?皇夫一道用午膳。”
闻言,季首辅眼中泪意登时止住了,满腔愁绪烟消云散,心思一转,把方才萧瑶的话重新品了?品,倒是咂摸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原来陛下方才拦着他,不?让他去见昀儿,是为昀儿的身子着?想啊!
这会子,还巴巴派贴身宫婢送伞、传话,用膳也要昀儿陪着,半刻也离不得。
好,太好了?,他终于有脸去见故人了!
季昀正愣着,忽而被季首辅推了一把:“既是陛下传召,你还不?快去?”
方才还担心得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会儿还推着他去找陛下,父亲变脸会不?会太快了?些?
心下虽这般嘀咕,季昀眸底却泛出一丝笑意,萧瑶少有温柔待他的时候,不?管是为了?做给父亲看,还是果真?开始在意他,他都忍不?住欢喜。
欢喜之余,季昀恨不得立时去寻萧瑶,面上却还端着,瞧不太出来,把伞塞给季首辅,却又被季首辅嫌弃地塞回?来:“为父一把老骨头了?,还遮什么?”
继而,笑着?捋胡须往外走:“哎呀,儿大不?中留啊。”
宫门开着?,有官员和侍卫闻声往里往,季昀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腿长,步子大,半夏小跑着?也没追上,伞还被季昀拿走了?,半夏顶着烈日往廊下跑,欲哭无泪。
为了陛下同皇夫鸾凤和鸣,她真是牺牲太多了?。
这厢,萧瑶和季昀一道用午膳,哪知道宫门口,一向低调的季首辅干了件大事儿。
“首辅大人,我刚才?好像瞧见,有宫婢把季皇夫叫走了??那宫婢是陛下身边的吧?”季首辅刚出宫门,就有好事的大臣凑上来。
季首辅昂首挺胸,捋着?胡须,不?无?得意道:“你眼力不?错,确实是陛下派人来叫昀儿的,陛下等着?他一道用膳呢。哎呀,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呢,一刻也离不得。”
“首辅大人说的是真的?”有大臣质疑。
更有人直言他夸大其词:“首辅大人原本不是不同意你家儿子入宫么?您该不?会是为了?脸面,故意这么说的吧?”
画师采像之事,季首辅也知晓,名单他记不全,正好就记得有此人家中的子弟。
扫了那人一眼,不?轻不重道:“本相绝无?虚言!你既不信,本相今日少不?得要以势压人,奉劝一句,陛下同皇夫伉俪情深,谁要是不长眼,想插足,别怪本相不近人情。”
“你这是何意?自己得了?好处,倒要断我们的路?”那大臣登时跳脚。
季首辅却是没搭理,回?府后,特意派人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果不?其然,天还没黑,满京城就传遍了?,季皇夫好男风的流言,是陛下故意放出来的。
就因季首辅不?同意季皇夫尚公主,陛下便使计断了季皇夫另娶旁人的后路,逼他就范。
季首辅拉着?季昂一起喝着?小酒,开怀赏月,却不知进展得这般顺利,乃是薛太后悄悄推波助澜。
慈宁宫内,方嬷嬷替薛太后捶着腿:“太后娘娘果然高明,如?此一来,再?无?人误解皇夫,短期内怕是也没人会想着往宫里塞人夺宠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瑶捧着画册哀嚎:本宫的少年郎啊!
季昀震碎画册:他们都没我好看,快看我!快看我!
萧瑶:就你一位皇夫,空着那么多宫宇,不浪费吗?
季昀:臣每夜带陛下换一处,自不会浪费。
萧瑶:你你你你你闭嘴!
季昀:君子不动口,可就要动手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