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渺儿不想去骑马。”
闻清蔓整理着陶渺身上的骑装,忍不?住笑道:“你既已答应了九公主,哪有反悔的道理,若到时真的害怕,便站在一旁看着,不?骑就是了。”
陶渺微微叹了口气,倒不?是她胆子小,只是幼时在街上跌倒,差点被马踏过的经历令她始终心有余悸,可毕竟是九公主的邀请,她不好不应。
“好了。”闻清蔓围着陶渺转了一圈后,将她推至镜前。
澄黄的铜镜里映照出一个姿容绝艳的少女,琼鼻粉腮,柳眉朱唇,一双潋滟的眸子似氤氲着水汽,顾盼流连间,媚意丛生?。剪裁得当的劲装裹出她窈窕的身姿,竟也显出几分英姿飒爽。
“我家渺儿当真好看,你父亲听说你要?去学马,特意命京城最好的裁缝铺子赶出了这件衣裳呢。”
听到“父亲”二字,陶渺勾唇笑起来。
她父亲是如今的当朝首辅,天子重臣。可真论起来,她其实并不是她父亲的亲生女儿,她的生?父另有其人。
其中弯弯绕绕,跨越了十几年,着实有些复杂。
且说她母亲闻清蔓,是安国公府的嫡姑娘,老安国公唯一的女儿,她曾在四岁时走失,被人拐卖到了云州天香楼,以陶茗儿之名一待就是十几年,便是在那里,她遇见了陶渺的生?父林尧。
林尧自称是商人,凭借出众的才华赢得闻清蔓的芳心后,将她赎出了天香楼。
闻清蔓以为林尧是良人,将自己托付给了他,很快怀了身孕。不?久,林尧以做生?意为由离开,承诺再回来时会将闻清蔓带去京城,给她一个名分。
闻清蔓满心欢喜地云州等待着,忽在一夜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世,为了给林尧一个惊喜,她偷偷北上去了京城,来到安国公府。
认回亲人,重新拾回自己安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后,闻清蔓托兄长寻找林尧,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发现林尧并非商人,而是翰林学士,家中也已有妻妾,甚至膝下都有了三个儿女。
他骗了她。
后林尧极力挽留,可闻清蔓心灰意冷,态度决绝,只说腹中孩子往后是安国公府的人,与他毫无关系,让他莫再纠缠。
太后得知此事,气愤难当之下,告知天弘帝,由此她的生?父林尧被贬至偏远的洹州。
闻清蔓生?下陶渺后三年,始终独身一人,不?愿再嫁,可却在一次宫宴偶遇了云州故人,那人便是陶渺如今的父亲,陶恒。
说来也巧,陶恒原是云州一穷困书生?,当年被同窗硬拉着去过一趟天香楼,便对陶茗儿也就是闻清蔓一见钟情。可对那时的陶恒来说,闻清蔓是遥不可及的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而且他也没有能力接近她,赎她。他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只是为闻清蔓送过一副他画的丹青。
纵然闻清蔓随林尧离开后,陶恒也对她念念不?忘,可看到她能有一个好归宿,他打心底为她高兴。后两年,他金榜题名,高中探花郎,被封为大理寺卿,没想到有一日居然会在宫宴上与闻清蔓再遇。
得知闻清蔓如今是孤身一人,陶恒便不由得起了心思,从前他觉得自己无法给她好的生?活,可如今他有了官职,不?必担心温饱,家中也没有妻妾,虽配不?上安国公府显赫的家室,但他有信心能让闻清蔓过得好。
被陶恒求爱的闻清蔓因着从前的经历很是犹豫,更何况她并非完璧,甚至还有一个孩子,且因从前沦落风尘,在坊间的风评并不好,可以陶恒的条件全然可以找个清白干净的名门贵女。
她拒绝了陶恒,本以为陶恒很快就会放弃,可不曾想,陶恒就是认定了她,不?肯放弃,并且全然不介意陶渺的存在,对陶渺极好,一坚持便坚持了两年。
太后和安国公夫人乔氏也算看到了陶恒的诚意和真心,纷纷劝说闻清蔓莫要错过,闻清蔓其实也在这两年间对陶恒心生?了好感,犹豫再三,在询问了陶渺意见后,才终于答应嫁给陶恒。
他俩婚后,陶渺便随了陶恒姓,从闻渺变成了陶渺。
陶渺看着镜中的自己,思绪慢慢回笼。
一切收拾妥当后,闻清蔓才将陶渺送出了门,安国公府的马车已等候多时了。
闻朗站在马车边,见二人行来,提声唤道:“姑母。”
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是陶渺的表兄,她舅父安国公唯一的儿子。
闻清蔓点点头,嘱咐道:“朗儿,渺儿交给你了,她胆子小,你今日且得多照应她一些。”
“你放心姑母,我一定照顾好表妹。”闻朗信誓旦旦道。
九公主顾菀与陶渺相约的马场在京郊,马车一路出了京城,又驶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到目的地。
顾菀是天弘帝最疼爱的公主,她出宫游玩自然比旁人排场更大一些,几十个侍卫将马场团团围住,生?怕什么贼人混入一样。
看着这架势,顾菀嫌弃地瞥了瞥嘴,抱着陶渺的手臂,忍不?住发起牢骚,“父皇也真是大题小做,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反倒让我玩得不?自在了,他难道不?知,今日韩奕言那家伙也要?随太子哥哥一起来,他一人便抵千军,还要?这些人干嘛。”
韩奕言......
陶渺微征,这名字她当然知道,是前阵子击退蛮族,收服失土,立了赫赫战功后被封为镇国将军的平阳侯世子。
也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子,太子的表兄。
说来,陶渺和他还算是旧相识,六岁之前进宫,还常在太后殿中遇见这位平阳侯世子,她记得那位哥哥长得好高,面容也清隽漂亮,可总是不苟言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因年岁差得多,皇后常命他管教年幼的太子和九公主,他们凡是有不?好好做功课,调皮捣蛋的时候,韩奕言都会毫不留情地抄起书往他们头上砸,在一块儿做功课的陶渺被吓得一颗心突突地跳,总觉得韩奕言时不时用余光在盯着她瞧,像是在找她错处,随时惩罚她一般,哪里还敢不认真。
可自打韩奕言十五岁远赴边塞参军,他们已近九年未见了。那日大军回城,陶渺受了风寒没去,后来听苏缨说,她不去实在可惜,那平阳侯世子容貌俊朗,气质卓然,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不?知有多威风凛凛,惹得如今京中无数适龄女子都在觊觎这世子夫人的位置。
没想到今日他也要?来!
陶渺心中未免有些打鼓,也不?知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真的有苏缨说的那般夸张吗?
他是不是已经不记得她了......
见陶渺略有失神,顾菀想起什么,笑道:“怎么,渺儿姐姐怕了?我可记得小时候你最怕韩奕言了,每回我和太子哥哥做完功课出去玩,你都不肯走,抬头看看韩奕言的眼色,继续埋头留在屋里用功,生?怕他责备你似的。”
“我不?是......”
陶渺双颊一烫,她倒不?是怕,虽说开始时,她是有些怕,可后来,那哥哥对她可好了,每回顾勉和顾菀不在,他都会偷偷从袖中掏出两块用手绢包裹的杏仁酥给她吃,说白了,她就是贪恋那两块杏仁酥。
不?欲谈幼时的窘事,她忙转移话题,“你不?是要骑马吗?你的马呢?”
提起马,顾菀顿时来了兴致,命马夫将自己的宝驹牵来,兴高采烈道:“这匹小马可是父皇特意赏给我的,性子温顺,待人也亲近,怎么样?”
纵然是匹小马,可在陶渺眼里依然高大又可怕,她嘴上说着好,然马摇头一个响鼻,她便吓得连连退了几步。
“你别怕,这马不咬人。”顾菀拉住陶渺的手就往马首上伸,“不?信你摸摸。”
陶渺大着胆子在马的额上轻轻碰了一下,果?见马温顺地低下头,不?吵不闹,任由她摸。
“可要骑骑看?”顾菀建议道。
“不?了不?了,我实在是怕。”陶渺赶忙拒绝。
“怕什么,你今日这身衣裳,不?就是来骑马的吗?而且有马夫在,有我在,还有闻朗在,你自不必担心。是不是,闻朗?”
始终跟在二人身后一言不?发的闻朗呐呐地应了声是,他见那匹小马性子温顺,应当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渺儿,你便试试吧,有我在呢。”闻朗讪讪地笑了笑,“虽我马术不是很精通,可我一定会护你安然无恙的。”
陶渺思虑片刻,见他们都这般说了,勉强点了点头。
闻朗小心地扶着陶渺上了马,坐稳后,马夫牵着马在场上一圈圈地转,身子也随之前后颠簸,陶渺到底有些怵得慌,坐了好半天,才慢慢适应,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我就告诉你不?用怕,我这马可温顺得很。”
顾菀话音刚落,便听不远处马蹄声渐近,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哨声,一匹棕马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冲进了马场,横冲直撞,任凭马夫怎么吹哨也不?肯停下来。
陶渺身下的小马受了惊,举起前蹄长嘶一声,也开始剧烈奔跑起来,陶渺试图死死拽住缰绳,可到底是生手,惊慌之下很快被从马上甩下。
尖叫声此起彼伏,坠马的一刻,陶渺恐惧地闭上眼,天旋地转的一阵后,仿佛有一双遒劲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陶渺心有余悸,身子不?住地发颤,极大的不?安全感使她下意识揪紧那人的衣襟,一股淡淡的青松香扑鼻而来。
耳畔,响起低沉好听的男声。
“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平行时空,但很多情节和正文一样,只是从某个节点故事开始改变,影响了后面所有故事的发展。
林尧是陶渺父亲这件事变不了,也没办法变,因为陶茗儿和别人生下的那个孩子就不是女主了。
不过为了让女主继续姓陶,我这设定也是很拼了。(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