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坦白

画舫上的人远远见平阳侯将那闻家姑娘救了上来,不免舒了口气,尤其是那阮云,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不说,双腿也在止不住地发颤。

她站在船上,眼见陶渺沉下去时,整颗心也在拼命往下沉,她本只想跟她开个玩笑,可谁曾想会变成这样,若是陶渺出了什么?事,不论是安国公府还是太后都要了她这条命。

画舫掉头回返,靠近两人后,闻朗伸手想要去接陶渺,却发现陶渺死死抱着韩奕言的脖颈,怎么也不肯松开。韩奕言轻轻拽了拽她的手臂,却听她反抗般呜咽了两声。

闻朗有些?尴尬地悬着手,以为她是经历了方才那遭,心有余悸,出声安慰道:“渺儿别怕,把手给我,表哥拉你上来。”

陶渺仍是不动。

见她颤得?厉害,韩奕言心知她是害怕,安抚着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索性直接抱着她,攀着船沿爬上去。

两人一上船,水便顺着衣摆流了满地,方才在湖中还看不出,此时再看,两人的衣服都紧紧贴着皮肤,尤其是陶渺,夏天的衣裙本就薄透,如今裹在身上,不仅勾勒出她曼妙勾人的身段,甚至隐隐可以瞧见她雪白的肌肤和内里棠红的小衣。

风吹在身上,陶渺冻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有些?神志模糊,只下意识贴着韩奕言的身子抱得更紧了些?,口上含糊不清地道了声“冷”。

闻朗想去将陶渺抱过来,却被韩奕言侧身避过了,他抬头一个凌厉的眼神吓退了所有将视线有意无意落在陶渺身上的世家公子,旋即询问道。

“可有多的衣袍?”

画舫上伺候的宫人立刻将干净的衣袍呈上来,韩奕言接过去,一把将陶渺裹了个严严实实,还在她耳畔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青松香,陶渺无意识地将脑袋在他颈窝里拱了拱,莫名多了几分安心,身子这才渐渐止了颤。

两人这般亲昵的举动,看得?围观的世家公子和贵女们瞠目结舌,平阳侯向来不苟言笑,正言厉色,何时见他如此温柔地,如视珍宝一般对待过一个女子。

不仅如此,这闻家姑娘还将平阳侯搂得?这么?紧,可谓肌肤相贴,太子与苏姑娘这般也就罢了,毕竟苏姑娘往后可是要成为太子妃的,无人能说道什么?,但闻姑娘这样,实在有些?......

人群中,神色最复杂的当属林熙毓,此时,她咬着下唇,眸中的怒火仿佛能将整个画舫给点燃了。

她清晰地看见,陶渺落水的一刻,韩奕言面色大变,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跳下湖救人,分明听她说话时,神色冷淡,一言不发。

再看陶渺此时搂着韩奕言的样子,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险些要失了态,上去与陶渺扭打一番。她定是与那个小贱人命格犯冲,不然怎每回她的东西,她都要抢,如今竟连她想要的男人,都不放过,还无耻地用上勾引的法子!

林熙毓垂在袖中的手倏然攥紧,指尖掐进掌心,几欲掐出血来。

因苏缨和陶渺都落了水,画舫只得以最快的速度回返,陶渺在画舫二楼的隔间里由宫人伺候换了干净的衣裙,上岸时仍是由韩奕言一路抱回了休息的寝殿。

青竹和琳琅见自家姑娘被抱回来吓得?不轻,登时跑去召了太医。

太后那厢听说陶渺出了事儿,也急急命画舫回返,赶了过来,见陶渺躺在榻上,急得忙询问太医病情。

幸好身子倒是没事,只是有些?惊吓过度,一时缓不过来罢了。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命太医院务必要用最好的方子给陶渺调理身子,坐了一会儿后,太后才起身离开。

甫一回到寝殿,便急召了当时在画舫上的太子和韩奕言等人询问情况,得?知陶渺与苏缨落水与阮云有关,又将阮云召来,厉声呵斥了一番,随即命内侍带着旨意将人连夜送回了京城,嘱阮家自己好生处理此事。

太后虽未明言,可一般这种情况下,阮家若还想在京城立足,是断不可能将阮云留在京城了,要不被丢到庄子上,要不被送到老家去,更有甚者,也许只能进到庙里,跟青灯古佛相伴。

事情处置地差不多的时候,陶渺才幽幽醒转。睡了一觉,整个人意识清醒了许多,可回想起沉入水中的那幕,仍不由得心惊肉跳。

琳琅发现她醒了,掀开床帘,泪眼婆娑道:“姑娘,你可算醒了。”

陶渺坐起身,迫不及待地问道:“苏姑娘呢?苏姑娘可还好?”

“苏姑娘很好,太医看过了,幸亏救得?及时,只受了些?惊吓。”青竹端着药碗过来,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姑娘不过去游个湖,怎就成了这样,您不知平阳侯抱着您过来时,我和琳琅都快被吓死了。”

陶渺蹙眉道:“谁?谁抱我回来的?”

“平阳侯。”青竹又重复了一遍,“姑娘你不记得了,是平阳侯把您救上来的。”

整个人往湖底沉时,她迷糊得?厉害,陶渺只记得?有人抱着自己往水面上游,其他的都没什么?印象了,不过当时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没想到还真是他救了她。

琳琅不知想到什么?,倏地笑出了声,“听说姑娘您被救上来时,还一直揽着平阳侯的脖子死活不肯松开呢。”

陶渺双颊猛然一红,一时话都说不利索了,“怎,怎么可能,一定是道听途说的谣言。”

“这事儿是不是谣言奴婢们便不知了。”琳琅笑得?有些?意味声长,“不过平阳侯抱着姑娘回来时,姑娘那手确实是抱得挺紧的,平阳侯还哄了好一会儿您才肯松开呢。”

一想到那个场景,陶渺便臊得?不敢见人,她居然那么跟韩奕言撒娇,她拿衾被捂住自己的头,还在一个劲儿的否认,“我不记得了,假的,都是假的。”

青竹和琳琅对望一眼,忍不住笑起来,青竹拿起托盘中的药碗道:“姑娘,您别不好意思,先把药喝了呀,姑娘......”

陶渺在衾被里扭了两下,闹起了脾气,“不喝,我不喝,丢死人了......”

游湖那日,画舫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陶渺与韩奕言的事儿很快便流传开来,自然也传到了太后的耳中。翌日,不等传召,韩奕言便特地去了趟太后的寝宫,整整坐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他走后,太后便动身去了陶渺那儿。

陶渺正躺在床榻上休憩,那日听完青竹和琳琅打趣她后,她一想到那场景便觉得?丢人,索性让她俩闭门谢客,说是谁都不见。

太后进来时,没让内侍禀报,陶渺只听青竹说了一句,便用衾被捂住耳朵,“不见,不见,谁都不见。”

见她这幅模样,太后颇有些?哭笑不得?,她在榻沿坐下,拉了拉陶渺的衾被道:“连哀家都不肯见吗?”

陶渺听到这声儿,吓得?想要坐起来,又被太后给摁了回去,“身子还未好全,不必多礼,你就躺着,哀家与你好好说说话。”

太后伸手将她凌乱的额发捋到耳后,低叹了一声,“你与平阳侯的事,哀家已经知道了。傻孩子,为何一直不与哀家说,这外间的话该有多难听啊。”

看着太后怜爱的眼神,陶渺倏然鼻子一酸,“太后娘娘,我......我原也不知他是......”

“他与哀家说了,他向你隐瞒了身份。”

陶渺愣了愣,“他来找过您了?”

“嗯,他什么?都与哀家说了,还向哀家请旨。”太后嘴角噙着笑意,“你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她当然知道。

陶渺双颊泛上红晕,轻轻点了点头。

“他说他不想逼你,但实在等不了了,让哀家先来询问过你的意思,那你可愿意?”

陶渺抿了抿唇,如今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似乎没了别的选择,而且经历了那么一遭,她忽然想开了,觉得?嫁给他也挺好的。

太后将陶渺这般羞赧的情态看在眼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果?然,只见陶渺将半张脸埋在衾被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好,等回了京城之后,哀家就做主给你们赐婚。”

能促成这桩婚事,其实除了他们二人,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后,虽没想到这两人会凑到一块儿,可都是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能过得?幸福,她也算一下了却了两桩心事。

陶渺在殿内养了几日,才终于能出来,不,应该说是敢出来见人。

九公主在行宫的花园组了个小宴,也邀请了陶渺,陶渺甫一到地方,四下各异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参宴之人,那日都在画舫上看到陶渺缠着韩奕言不放,加上太后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她们打量陶渺的目光便不免有些?微妙。

毕竟先前坊间流言纷纷,都说陶渺曾私通外男,在这般名声之下,她定是嫁不到什么?好人家的,因而她那日在画舫中的举动便多少有了些?其他的意味。

不少人心下怀疑,她是有意为之,就是为了让平阳侯不得?不娶她。

林熙毓便是这般坚定地认为的,陶渺根本就是心机深重,想法设法地想嫁进平阳侯府。

陶渺坐在了顾菀身侧,还未坐定,便感受到对面林熙毓怨愤的眼神。

“闻姑娘的身子好些了吗?”只听她突然问道。

陶渺淡淡瞥了她一眼,“好多了,承蒙林四姑娘关心。”

“那便好,你不知看见你落水,我有多担心。”林熙毓一副假惺惺的模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我见大家似乎都误会了,闻姑娘可得好好解释解释,那日平阳侯将你救上来,你只是因为害怕才会抱着他不放,并不是故意的。”

她这话霎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陶渺眉心微蹙,看着林熙毓表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知道她根本就是刻意为之,有些?事一旦解释,那就会越描越乱。

她还未曾开口,却听顾菀突然道:“熙毓姐姐这话听在本宫耳里怎么这么?好笑,所谓清者自清,你这是想让渺儿姐姐解释什么??解释她不是故意抱着平阳侯不放,还是解释她没有勾引平阳侯?”

顾菀语气中的不悦噎得林熙毓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顾菀居然会帮林熙毓,只得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随即委屈道:“臣女不是这个意思,臣女只是......只是......不希望像之前那个披风之事一样,让闻姑娘再遭受误会。”

听到林熙毓这话,陶渺简直快被她气笑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听到“披风”二字后,花园里窸窸窣窣的声响此起彼伏,看向陶渺的目光也越来越意味深长起来。

陶渺正想着如何对付林熙毓时,却听一道低沉醇厚的声儿带着几分愠怒倏然响起。

“对本侯的披风,林四姑娘是有什么?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