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在一众女眷前头对陶渺用家法,她往后在林家哪里还抬得起头,日子定也不?会好过了。
戚氏面色发白,她计划的这一切怎就被搅乱成这样,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干的,她定饶不了她。
“母亲。”戚氏忙求道,“三?姑娘只是个孩子,难免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只是件衣裳而已,怎能轻易定了她的罪,还要动用家法。”
戚氏顿了顿,在大厅环顾一圈,提醒道:“而且,今日大家都在呢……”
这句话令林老夫人稍稍清醒了些,戚氏说得不?错,她此时动了家法虽解了自己的恨,却会让林尧落得个教女无方的名头,她需得慎重。
见林老夫人似有动摇,始终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林熙毓有些耐不?住了,她设计这一切,本就是为了让陶渺从今往后再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逞能。
“祖母。”她蓦然开口道,“母亲说得对,毓儿瞧着三?姐姐并不像是那样的人,若姐姐真与外男私通,只要将带姐姐出府的马车夫唤来,一问便知。”
陶渺那双凌厉的眸子倏然斜去,林熙毓这话乍听着是在附和戚氏的话,实则是要把她往死里逼。
纵然她派青竹打点过车夫,但在林老夫人的威逼下,难保他不?说出她这段日子的行踪。
戚氏听罢气不?打一处来,她费尽心思想帮林熙毓逃过嫁给平阳侯的命运,不?曾想她蠢笨至此,居然还反过来给她添乱。
“四姑娘倒是出了个好主意。”三?房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把车夫召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林老夫人此时就算有了息事宁人的心,也因林熙毓那话被迫架在那儿,不?上不?下?,只得沉声道:“来人,把接送三?姑娘的车夫找来。”
底下?的婢女领命跑出正厅。
琳琅的双手跟个斗笠一样颤个不停,见陶渺面色冷然,依旧云淡风轻地坐在那儿,不?由得急得在她耳边道:“姑娘,你说说话呀,说你什么都没有做……”
陶渺微微侧身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垂眸什么都没有说。
去等车夫的间隙,无人注意一个小婢女偷偷跑出正厅,在林府一角放出了一只白色的信鸽。
半柱香后,元清身手矫健地落在了平阳侯府云澜院。
韩奕言正埋首于案牍之中,忽觉手边的烛火微晃,屋内便多了一人。
“何?事?”他头也不?抬。
“主子,陶姑娘出事了!”
韩奕言执笔的手倏然一滞,反应却快,“是林熙毓?”
“是。”元清禀道,“林四姑娘借主子的披风污蔑陶姑娘与男子私通,欲毁她的名节,林老夫人盛怒之下?想对陶姑娘用家法。”
听到“家法”二字,韩奕言猛然地站起来,他一直猜不?透林熙毓派人跟踪陶渺的目的,不?曾想竟是想借他与陶渺的事大做文章,而他那件披风恰给了林熙毓可乘之机。
是他大意了!
见韩奕言大步跨进院子,元清忙紧随在后,他的话还未说完,“主子,陶姑娘似乎察觉到今日有此一难,笄礼开始前便命身边的奴婢赶往安国公府。”
韩奕言眉心微蹙,下?意识问道:“她找闻朗求救了?”
元清摇头,“并非如此,陶姑娘的婢女明言自己要找的是安国公。”
韩奕言的步步渐渐缓下?来,剑眉微蹙,自寻到陶渺之后,他始终派人监视保护着她。
故而知道,近十日前,陶渺见过一个叫云州来的叫秋娘的人,且那人还去了安国公府,说要找三十年前走失的老安国公的女儿闻清蔓。
怕陶渺怀疑,他只每日听手下?暗卫禀报她的一举一动,并不曾加以干涉,如今想来,她与那安国公府恐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
安国公府走失了三?十余年的姑娘闻清蔓……
韩奕言思索片刻,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侧身同元清嘱咐了几?句,阔步走向平阳侯府正门,对着管家刘裕吩咐道。
“刘叔,备马,快!”
是时,林府那厢,林老夫人派去的奴婢手脚麻利,很快就将那马车夫带了来。
那车夫就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进了正厅,见着一众衣着华贵的夫人姑娘,不?免两股战战,额间冒汗。
“乔大,我家老夫人有事要问你,你只管如实回答便是。”婢女低声道。
乔大连连点头,便听林老夫人问道:“这些日子都是你在接送三?姑娘,是或不?是?”
“是,这些日子都是小的在接送三?姑娘。”
林老夫人又问:“那三姑娘最近都去了哪些地方?”
乔大答:“去了好些地方,宁山寺,棋馆都曾去过。”
这么问能问出个什么事儿,三?房夫人忽而插嘴道:“那你可见三?姑娘常与哪个男子呆在一块儿的?”
听到这个问题,乔大迟疑地看了陶渺一眼,他这一眼厅中眼尖的都瞧见了,若不是不好启齿,他这般看陶渺作甚么。
看来这位林三?姑娘还真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勾当。
林熙毓趁机道:“你不?必有所顾虑,只管照实说,还我三?姐姐一个清白便好,可你若敢扯谎,我祖母就坐在这儿,你知道下?场。”
陶渺倏然向林熙毓看去,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又是这般话术,看似是在护她,实则是在暗暗威胁车夫说出真相。
她忽得嗤笑一声,想来就是林熙毓没跑了。
戚氏大张旗鼓为她举行这笄礼,必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林老夫人同样如此,她还需将她供在这个家中,无论私底下?对她如何?冷淡,面上的工夫总是做足了的。
三?房夫人虽恶毒但恶毒得太表面,想不出这样的主意,那剩下的与她有私怨的就只有林熙毓。
陶渺这一声笑在静谧的正厅显得尤为突兀,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齐齐投了过来。
“不?必再问了。”陶渺缓缓站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必纵然我只是好心给了一个乞丐馒头,再同他说了两句话,也会被认为是与男子私通。”
陶渺将目光落在林老夫人身上,唇角讥讽的笑意更甚。
“老夫人,从一开始,您就从未在心底将我视作你的孙女吧。让我猜猜,您将我接回来,顶替林熙瑶的身份,做这个林家三姑娘,就是因为方丈大师口中我所谓的命格吧。”
林老夫人慌乱了一瞬,“胡说八道些什么!”
“福泽深厚,荫庇家族,恐怕我在您心中充其量就等于一条看家护院的狗,只需看您的脸色,听您的话,摇尾乞怜就够了。”陶渺看着林老夫人愈发阴沉的面色,冷笑道,“故而今日,我说再多也没用,打一开始您便认定了,我同我那出身风尘的亲生母亲一样,都是不知廉耻之人!”
此话一出,底下?二房三房的女眷们不?禁哗然,她们虽知陶渺是外室所出,并非真正的林三?姑娘,却并不?知陶渺的亲生母亲原是这般令人唾弃的身份。
林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之所以让陶渺以林家三女的身份回来,就是想隐瞒当年陶茗儿的事。
如今陶渺这话,无疑是将这层遮羞布扯开,从此以后,当今首辅林尧曾沉迷于一个青楼女子?的轶闻,会成为京城街头巷尾的笑谈。
“疯了,当真是疯了,你这个满口胡言的孽障。”林老夫人暴跳如雷,“家法呢,去把家法请来,今日我就要替林家列祖列宗好好清理?门户!”
事情闹到了这份上,戚氏也不?敢再拦,只偷偷命曹姑姑去请林尧,厅中剩下的除了容姨娘眉宇间透着几?分担忧,多是看热闹的,自然袖手旁观,不?会过问。
方嬷嬷劝了两句,可林老夫人在气头上,坚持要家法伺候,婢女只得从祠堂将那把长约七八寸的,厚六分有余,描着金字的木尺请了来。
林老夫人将厚重的木尺握在手上,对陶渺厉喝道:“跪下!”
陶渺却是一动不动,仍是那副满脸嘲意的模样,就像是要刻意激怒她。
林老夫人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不?管不顾抬手就举起那戒尺往陶渺身上打去。
然她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手脚笨重,陶渺只轻轻一避,便避开了。
众人瞠目结舌,向来这种长辈惩戒晚辈的场面只有晚辈乖乖挨打的份,哪里有晚辈冲长辈挑衅,还躲开长辈戒尺的事。
林老夫人那一下?戒尺打了个空,身子也猝不?及防往前一个踉跄,方嬷嬷忙搀扶住她。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林老夫人那一张平素威严端肃的脸霎时扭曲起来。
她一只手颤巍巍地指过去,“孽障,孽障,当初就不该让你回来!还敢躲,给我抓住她。”
几?个婢女犹豫了半晌,在林老夫人又一声呵斥中,听命按住陶渺的手。
陶渺没有挣扎,任由她们抓着,只一双眸子透着几?分似能冰冻三尺的寒意,一字一句道:“林老夫人可要想清楚了,我这人记仇,您打我几?丈,往后我定会百倍奉还。”
她这威胁别说落在林老夫人耳中,就是落在底下?一帮女眷耳中,都是不痛不?痒,可笑至极。
她一个外室所出的低贱庶女,如今与庇护自己的祖母作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草鸡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
“好啊!”林老夫人不?屑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不?屑子?孙今日被我打死在这厅上,还有没有机会变成鬼报复于我。”
眼看着那木丈就要落下来,陶渺正想猛踩那按住她的婢女的脚,造成混乱,却见一道黑影扑过去,痛呼声旋即响起。
“琳琅……”
陶渺不?曾想,平素有些调皮多嘴的琳琅竟会在这个时候,为了保护她而结结实实替她挨了一丈。
林老夫人也是一愣,可回过神后,便示意人将死死抱住陶渺的琳琅拉开,抬手正欲再打,却见一个婢女气喘吁吁地跑进厅来。
她双眸闪烁,走到林老夫人身侧耳语了什么。
林老夫人面色倏然一变,急切道:“快,快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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