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公公在宫中混迹多年,精明得很,看?林熙毓这般反应,霎时意识到什么,赶忙道:“当?然,咱家也?只是一说,四姑娘若更习惯写这样的字,太后娘娘也?是喜欢的。”
林熙毓强扯出一丝笑,脑中却混乱不堪。
居然是她,又?是她。
为何自陶渺出现,就将她本拥有的东西都一一抢了去。
胡公公见林熙毓面色苍白,不敢再多言,赶忙退出佛堂外?,又?候了小半个时辰,才?进门告知林熙毓时候到了。
将林熙毓恭敬地送出慈宁殿后,胡公公又返回佛堂,一看?书案上的经文便忍不住摇了摇头,自他进来说了那番话后,经文上的字与前头相比便有些凌乱潦草,可见抄写之人的心境之乱。
他将这些经文折起来,捏在手上,躬身进了慈宁殿的正殿。
太后正半倚在小榻上休憩,抬眼便见胡公公步履匆匆进来,二话不说在她前头跪下,道了声“奴才该死”。
太后懵了懵,刘嬷嬷也?是一脸莫名。
“这是怎么了?”太后懒懒道。
“奴才该死。”胡公公伸手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巴掌,“就是因为奴才?多嘴,才?会让太后娘娘误以为在宁山寺看?中的那张经文是四姑娘所写。”
太后闻言,微微颦眉,缓缓坐直身子,“这是何意!”
胡公公膝行到太后跟前,双手将林熙毓抄写的经文呈上去,解释道:“方才在佛堂时,奴才劝四姑娘换另一种字写,还同她提了一句她在宁山寺帮三姑娘抄经的事,没曾想四姑娘当?场变了脸色,好似才?知道一般。故奴才猜想,那日的经文应当?就是林三姑娘自己所写。”
太后将林熙毓写的经文随意翻了翻,轻叹了一声,旋即瞥向胡公公道:“起来吧,也?不全是你的错。”
“是哀家太过粗心大意,听信谣言,私心觉得那林三姑娘断然不可能写出那样的字,才?在没求证的情况下,相信那经文是林四姑娘写的。”太后苦笑道,“看?来,是哀家狭隘了。”
胡公公磕了两个头,谢了恩,才?从地上爬起来。
一旁的刘嬷嬷问道:“太后娘娘,如今既是弄错了,要不要再改回来?”
“改回来?”太后笑着摇摇头,无奈道,“哪儿还改得回来,本就是哀家亲自给林家四姑娘赐了头名,如今告诉众人弄错了,不仅仅是打了林家的脸,也?打了哀家自己的脸。”
太后沉吟片刻,想起陶渺,又?道:“何况,那孩子还是庶女,若一再抢了嫡女的风头,难免不被主母为难。”
“那便只能装作不知了。”刘嬷嬷道。
太后点点头:“也?只能这般了,等日后有机会再补偿那孩子吧。”
太后垂眸,指尖捻着那串沉香木珠串,倏然想起在宁山寺时,陶渺写的那一手好字,不由得心下感慨。
字好,棋也?好,若这孩子自小受到好的教养,如今的京城第一才?女是谁尚未可知。
林府那厢,陶渺刚过了两天安生日子,正拿着根胡萝卜片喂兔子时,系统又?开始冒头了。
【作画任务一已发布】
【任务内容:四天内学会临摹,并临摹简单的水墨画一副】
【任务奖励:美貌值+2】
【失败惩罚:生命值-1】
【补充说明:任务需在十二个时辰内开启,请宿主在此期间获取相关画卷,若任务未在十二个时辰内开启,系统将强制进行任务倒计时。】
“学画。”陶渺忍不住笑了,“怎的,琴棋书画你是想都给我来一遍是吧。”
【这不是宿主这个时代大家闺秀的必备技能嘛。】系统喃喃道,【如今宿主身在大户人家,有些基础还是需要学起来的,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虽然有时系统说的一些话,陶渺不怎么听得懂,但是“技多不压身”这一句她倒是十分赞同。
不过,趁着离任务开启还有十二个时辰,她还有一件要事要去办。
午后,她亲自去膳房做了点心,命琳琅叫来马车,去了沈笺的清风棋馆。
因着灯会时的教训,陶渺这回学聪明了,下车时特意戴上了帷帽,甫一踏进去,便被那清风棋院的气派给惊着了。
不愧是这天下第一国手开的棋馆,虽不至于说是用金银打造,可无论是布置摆设还是其间来往之人的非凡气度,与覆水镇上那个小棋馆可谓天差地别。
陶渺怔忪在原地打量着,棋馆一楼正中栽着几?棵松柏和一大簇湘妃竹,馆内四角也?置了一些低矮的花木,给整个棋院平添了几?分雅致。
沈笺将棋馆布置成这般,定是想让下棋者有那种好似置身于山林之间,与自然浑然一体的感觉吧。
“三姑娘。”
陶渺抬眸,便见闻朗倚在二楼木栏之上唤她,陶渺掀开帷帽一角,露出小半张脸来,冲他嫣然一笑。
面对那张若隐若现的娇媚容颜,闻朗看?愣了神,许久才?小跑着自台阶上下来,“三姑娘是来寻九公主的吗?今日九公主没来。”
陶渺摇摇头,自青竹手中接过食盒,“今日熙渺是特意来找世子你的。前几?日灯会熙渺冒失走丢,让世子担心了,故做了些小点心,想同世子道歉。”
“那日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听说陶渺是为了自己而来,闻朗面上的喜色不掩,可看到四下纷纷聚拢过来的目光,他低咳一声道:“三姑娘,此处不宜谈话,不如我们去楼上的厢房吧。”
闻朗引着陶渺上了楼,在厢房落座。
陶渺从食盒中取出几盘精致的点心,“这都是熙渺跟着家中大厨学的,第一次做,也?不知好不好吃,世子且尝尝。”
闻朗拈了一块杏仁酥,赞赏地点点头,“很好吃,三姑娘的手艺都不输宫中御厨。”
说罢,又?捏起一块塞进口中。
陶渺看?着他这副捧场的样子,眸色微深,她自然不止是来送点心的,除了送点心之外?,此行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世子可还记得,棋赛那日,太后娘娘赏了我一块玉佩。”
闻朗思忖了半晌,点点头,“我记得那块玉佩似乎是我祖母送给太后娘娘的,三姑娘缘何问这个?”
陶渺微微垂眸:“倒也?没什么,只是如今那么贵重的一块玉佩在我手上,便不免有些好奇,送给太后娘娘这块玉佩的老安国公夫人是个怎样的人。”
闻朗闻言歉意地一笑:“我也?想告诉三姑娘,可我出生时,祖母已不在人世了,我未曾见过她。”
陶渺有些诧异,闻朗如今也?有十七八了,老安国公夫人竟这么早便去了嘛。
似乎看?出陶渺的疑惑,闻朗解释道:“听说我祖母当?年是因为我姑母的事郁郁而终的。”
“你姑母?”陶渺见闻朗终于谈到此处,心下激动,却佯作不知,“可熙渺不曾听说,安国公还有姊妹啊?”
“三姑娘不知道也?很正常,因我那姑母在四岁时便走失了。”闻朗叹道,“我祖母正是因为此事,伤心不止,后缠绵病榻,不过两年便撒手人寰。”
四岁时走失......
倒是与秋娘告诉她的,陶茗儿被拐时的年岁一般无二。
“那世子的姑母便一直没寻回来吗?”陶渺试探道,“难道就一点消息也无。”
闻朗摇头,“想是当年我姑母年岁小,记不住事儿,才?会找不见回家的路。我祖父祖母,甚至我父亲到如今都还在寻找,确实也?曾有过几?人来安国公府认亲,可惜都只是贪图富贵,意欲冒名顶替之徒。”
陶渺沉吟半晌,一双美眸暗自转了转,又?道:“上回,我与世子偶然在府上遇见,后听您家奴婢说,那里便是您姑母住的地方,可您缘何在那儿?”
闻朗没有犹豫和怀疑,对陶渺可谓知无不言,“那时临近我祖母的祭日,每年祖母祭日,我父亲便会取出姑母的物件,请大师做法,虽说姑母如今不知生死,下落不明,可我父亲也?怕姑母在哪儿丢了性命,成了孤魂野鬼,没了归处。”
听到闻朗话中的“丢了性命”和“孤魂野鬼”,又?想起陶茗儿的遭际,陶渺只觉心仿佛被针猛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虽说她知道陶茗儿去世的事,但她并不知陶茗儿到底被埋在了何处,也?不知每年她的忌日有没有人去叩拜。
闻朗见陶渺突然愣起了神儿,唤了她一声:“三姑娘,你怎么了?”
陶渺只淡淡而笑,旋即问出了她今日来见闻朗最想问的问题,“难怪我那日在那屋里的圆桌上看?到那么多小物件,我记得其中还有一支别致的桃花木簪呢,那也是您姑母留下的?”
“那是我祖母生前特意用一截宁山寺后山上的桃木,请匠人为我姑母做的,说是能保平安。”闻朗回忆道,“听说当?时为了谋个成双的好兆头,还特意做了两支。”
陶渺的心猛然一颤,不由得提声道:“两支?”
她这般激动的反应,落在闻朗眼中难免有些奇怪,见闻朗疑惑的模样,陶渺清咳一声,“可我当?时只看到一支,还有一支莫不是丢了?”
“并非丢了,我姑母走失的时候正带着那支桃花簪。”
陶渺垂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攥了攥,一时间心底掀起滔天巨浪,可面上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
“原是如此......”
她没再继续往下问,只与闻朗攀扯了些旁的,不过离开时,看?向闻朗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亲切。
按闻朗的话推断,若不出意外,陶茗儿应当?是老安国公府丢失了三十余年的女儿,那安国公便是她舅舅,闻朗则是她的表兄。
但一切到底还是她的推测,纵然她手上有一支桃花簪,可贸贸然跑到安国公面前,自称是他妹妹的女儿,还是令人难以置信。
虽说以太后上回在御花园中的说辞,她应当?与老安国公夫人生得有几?分相像,但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饶是太后看到她这张脸,也?丝毫没联想到她或许与安国公府当?年走失的姑娘有联系。
安国公亦然。
妹妹还不曾寻着,就先冒出个自称是他甥女的人,终究有那么一些离谱,毕竟从前是出现过欲冒名顶替的。而且若她不是,那可就闹了个大乌龙。
陶渺倚在车壁上,思忖了半晌,暗暗下了决定。
与其她自己找到安国公府去,冒着被怀疑的风险,费神地证明自己的身份,不如让安国公府的人寻着线索亲自来找她。
回到沁园后,陶渺斟酌再三,修书一封,偷偷唤来青竹,嘱咐道。
“青竹,你避开旁人,将这封信寄给云州天香楼的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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