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线索

陶渺将木簪拿起来,细看之下,更觉吃惊。无论是簪尾的桃花雕刻还是木身的纹路,几乎与她手上那支一模一样。

这?世上真的可能会有这?样的巧合吗?这?支桃花簪又是谁的?

陶渺怔忪间,并?未察觉一双玄青的缎面绣靴悄悄踏进来。

“谁在那儿!”

突如其来的低吼吓得?陶渺一个哆嗦,惊慌地转过身,恰见一身着石青长袍的俊朗少年立在那里,蹙眉看向她。

在看清屋内女子的容颜时,闻朗蓦地眸色微张,面上的愠色消失地无影无踪。

那女子转头间发?簪上的流苏摇摆不定,打?在她的白净小巧的耳上,一双水眸掺着几分慌乱,如一头受了惊的小鹿,惹人怜惜。

她朱唇微张,无措地嗫嚅半晌才道:“抱歉,小女子并?非有意闯入......”

陶渺忙放下手中的发?簪,上前福了福:“小女子是林家三女林熙渺,不意在院中迷了路,还望公子勿怪。”

闻朗呆呆地望着她,耳尖泛红,许久才回过神来,正待回礼,门外慌慌忙忙跑进个婢女。

“林三姑娘,你怎在这?,让奴婢好.....见过世子。”

原是先前领着陶渺前去恭房的婢女。

世子!陶渺抬眸望去,原来他便是安国公世子。

只是......

她双眸微眯,观察了半晌,总觉得?眼前这?人有几分面熟,可按理说她应是头一回见安国公世子才对。

“原是首辅大?人家的林三姑娘,在下闻朗,失礼了。”

听到这?名儿,陶渺更是疑惑了,怎么连名字都这?般熟悉,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俩到底在哪里见过。

杵在这?儿到底不是回事儿,陶渺道:“是小女子冒失了,小女子这?便回花园去。”

她冲闻朗福了福身,随那奴婢出了院子。

“方才那院子,是何人住的?怎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行出一阵,陶渺忍不住问道。

奴婢答:“回三姑娘的话,那里并?无人住,听闻从前是国公爷的妹妹,老国公爷的长女住的地方。”

倒不曾听说安国公还有个妹妹......

陶渺还欲再问,却听身后一阵脚步声,竟是闻朗不知不觉赶了上来。

“林三姑娘是要去诗会?”闻朗也?不等她答,自顾自道,“正好,我也?要去。”

陶渺浅笑着微微颔首,两人并?肩走着,也?不说话,只一路回了花园。

后院众贵女的目光再一次齐齐往陶渺投来,与之前不同,这?一回,疑惑,震惊,鄙夷,嫉妒,各色眼神交杂,陶渺只觉被瞧得?后脑发?紧,脊背发?麻。

她终是想起来,琳琅同她说过,这?次诗会是为着什么目的!

也?难怪她成为众矢之的。

她忙与闻朗拉开些距离,可安国公夫人却已笑意盈盈地步了过来,一双柔和?的眼将她和?闻朗探究地看了个遍。

“母亲。”闻朗唤道。

不待安国公夫人开口?问,陶渺抢先解释:“熙渺不意在府内迷了路,与世子偶遇,这?才一同来了花园。”

方才陶渺记的诗,安国公夫人也?遥遥地看见了,心?下顿时对陶渺生了几分喜欢,她牵起陶渺的手道:“三姑娘既对作诗没?什么兴趣,不如同我一道去一旁说说话。”

对陶渺来说当然?好,她可不想再去那亭中,任她们眼高?于顶的贵女消遣嘲弄,旋即应下,跟着安国公夫人去了其中一个棚下。

闻朗看着她们离开,站在原地留恋地望了半晌,才迟疑着去了九公主所在的凉亭。

安国公夫人是个健谈的,但说话间又小心?翼翼地避着令陶渺尴尬的一些话题,一炷香下来,陶渺也?渐渐放下拘谨,能与安国公夫人说上两句体己的话。

诗会过后,安国公夫人又领着众贵女去殿中用了膳,膳后不久,才令众人散去。

回林府的时候,陶渺自然?是与林熙毓分坐两辆马车。

坐在车上,陶渺想起今日在安国公府看到的那支桃花簪,不由得?问起青竹和?琳琅,“你们可知安国公有一个妹妹?”

青竹茫然?,而琳琅对京城之事则了解得?更多一些,她答道:“倒是听说过老安国公膝下膝下曾有一女,但不知是失踪还是过世,如今已少有人提起了。”

失踪?过世?

“那位安国公府的姑娘是几岁没?的?”

琳琅摇摇头,“这?......奴婢便不知了,不过既然?少有人记得?,想必是很小便没?了吧。”

陶渺想起,在天香楼时,秋娘曾与她说过,陶茗儿是四五岁教人给拐了的,而且陶茗儿还隐隐约约记得?,家中屋子很大?,而且有疼爱她的兄长和?姨娘。

若陶茗儿真是安国公府的姑娘,那她口?中的兄长便是如今的安国公,她口?中的姨娘便是......

当今太后!

陶渺教自己这?番大?胆的猜想吓得?心?猛然?跳了跳,不会吧......

若真是如此,那陶茗儿当年缘何没?有认亲呢?

陶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看来,有些事她还得?再去探查一番才行。

另一厢,东宫政华殿。

总管李霄手拿尘拂,低身领着一人穿过庭院,轻手轻脚地打?起帘子,进了内殿。

墙角的紫金香炉中,香烟袅袅,隔着淡淡的烟雾,只见大?红酸枝雕花小榻之上,二?人执棋相?对而坐,温润精致的墨玉棋子,落在檀香木制作的棋盘上,发?出清脆细微的声响。

见太子顾勉剑眉紧蹙,李霄立在一侧,大?气也?不敢喘。

一炷香后,顾勉不甘心?地投子认输,面上不悦道:“皇陵四年,孤闲来无事便在努力精进棋艺,怎还是下不过你!”

韩奕言眼皮也?不掀,淡淡来了一句,“许是天赋吧。”

瞧着他这?一副自信而讨厌的模样,顾勉气得?不轻,收拾棋子道:“不行,定是你运气好,孤就?不信了,我们再来一局。”

“太子殿下。”从旁插进来一个温和?的声儿,劝道,“您还是算了吧。”

顾勉抬眸望去,这?才看到候在一侧的沈笺,“沈先生,你何时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运气好,刚巧看到了这?盘棋。”沈笺见韩奕言看来,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平阳侯的棋艺依旧是这?般出神入化。”

韩奕言的神色清清冷冷,看不出喜怒,“不敢当,沈先生是当世第一的国手,本?侯怎敢与沈先生相?提并?论。”

旁人不清楚,沈笺还不清楚嘛,世人都当他棋艺超凡绝伦,无人可敌,却不知他沈笺始终将眼前这?人视为他毕生的对手。

“侯爷自谦了。”他躬身道:“侯爷若有空,可否赏脸与沈某对上一局,五年前的那局棋可至今没?有分出胜负。”

五年前,沈笺曾偶然?与韩奕言对过一局,可惜棋只下到一半,韩奕言便身受皇命,领兵赴疆。

韩奕言轻啜了一口?茶,“好,等本?侯有空,定与沈先生切磋一番。”

见韩奕言爽快地应下,沈笺心?下欢悦,对他来说,棋逢对手,恰如酒逢知己。

顾勉闻言,满头雾水,问道:“你们俩何时瞒着孤偷偷下的棋?”

沈笺笑而不答,反问:“太子殿下今日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顾勉这?才想起他的目的来,“前几日,你不是同孤提起,在京郊桃林遇到一个棋艺不凡的女子,正在寻她嘛,孤同你玩笑,说要在宫中举办一次棋赛,帮你寻人,不曾想这?事儿传到太后耳中,她老人家竟是应下了。可棋赛的事,孤到底是不懂,这?才召了你来。”

沈笺不解,“殿下的意思?是......”

“你到底经验丰富,此事便全权交托于你,时间便定在十日后吧。”见沈笺面露喜色,顾勉调侃道,“沈先生便如此急于寻找那个女子?到底是为了才还是为了色?”

“太子殿下玩笑了。”沈笺正经道,“不论男女,臣也?只不过是爱惜人才罢了。”

顾勉知道,只要涉及围棋之事,沈笺便容不得?一点含糊,故不再打?趣他,“也?对,毕竟棋艺能越过林四姑娘去的,也?是少有,指不定再难从世上找出一个。”

“那倒未必。”始终沉默不语的韩奕言突然?道。

沈笺和?顾勉不由得?齐齐向他看去,沈笺试探地问:“难不成侯爷也?曾遇到过棋艺比林四姑娘出众的女子。”

哪止遇到过,她的棋还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是有那么一人。”韩奕言道,“只怕她的天赋不在沈先生要寻的那女子之下。”

沈笺看着韩奕言语气中的笃定,想起曾与那桃林女子下的一盘棋,总觉得?未必,可还是笑道:“若真是如此,还望侯爷能将那人带来,让沈笺见识见识。”

韩奕言闻言眸色深了几分,“好,若本?侯寻到她,定将她带来给沈先生见见。”

“你在寻人?还是一个女子?”顾勉似见到什么惊奇的事,在他眼中,似韩奕言这?般冷情冷性,淡漠寡欲之人,居然?还会与女子有所牵扯,简直是见了鬼。

“那女子芳龄几何,家住何处,生得?什么模样,若是需要,孤可帮你一起寻?”

看着顾勉双眼泛光的样子,韩奕言起身鞠了一礼,并?不想满足他的好奇心?。

“臣还有要事,就?不同太子殿下下棋了,臣先行告退。”

长袖一甩,韩奕言利落地折身而去,徒留身后的顾勉发?出一声惋惜。

自东宫回到平阳侯府,已有一人在院中等候他多时。

“主子,属下亲自去打?探过了,小别村的村人确实?不知道陶姑娘被接去了何处,不过......”元清跪地禀道,“属下查到那些人默默将欺辱过陶姑娘的孙张氏和?一屠夫交给了官府处置,与官府有所牵扯,似乎并?非只是寻常的大?户人家。”

韩奕言眸色一凛,注意到元清话中提到的一词,“欺辱过她?”

孙张氏他倒是知道,为何还有一个屠夫。

“属下听说,那孙张氏将陶姑娘打?晕,意图将她强嫁给一个暴虐成性的屠夫,不过幸好陶姑娘逃了出来,被她父亲派来的人所救。”

韩奕言剑眉微蹙,是他疏忽了,她本?就?柔弱,还在村中无依无靠,当初他就?应该留下一人保护她的才对。

元清悄悄抬眸,看向韩奕言,双唇嗫嚅,欲言又止。

韩奕言察觉,“有话就?问。”

元清迟疑片刻道:“主子为何让属下瞒着元凌再去小别村打?探一次?”

提及元凌,韩奕言眸色漆黑如墨,幽深似见不到底的深渊,他沉声道:“那日,她说了多余的话......”

而正是元凌那句多余的“听说陶姑娘走的时候很是高?兴”,一时间乱了他的心?,竟让他忘了理智地去细想,若陶渺的生父真对她好,不至于隔了十多年才接走她。

他顿了顿,又道:“也?并?未办好我交代的事。”

元清无法?反驳,确实?如韩奕言所说,不知为何,那回元凌的确没?有查探清楚陶渺的消息。作为暗卫,若不尽心?,只有一个下场。

“主子,看在元凌常年尽职尽职,出生入死为主子办事的份上,求主子饶元凌一命。”元清恳求道。

韩奕言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阴鸷,声音清冷而又绝情,“将她调去塞外吧。”

元清身子一僵,塞外地方,荒凉贫瘠,且不少蛮族聚居于此,杀机四伏,常年蛰伏在那里,并?不比死好受。

但韩奕言终归是留了元凌一命。

元清垂眸,缓缓道:“多谢主子开恩。”

韩奕言将指节在桌面上扣了扣,语气中藏着几分不耐:“就?没?有其他线索了吗?”

元清知道,韩奕言问的依旧是陶渺的消息,他思?索片刻,答:“有一线索,属下还未查证过,只是听小别村的人说,陶姑娘的母亲孙玖娘回小别村前,曾在京城某户人家做过婢女,故属下猜想,陶姑娘的生父许是京城中人,陶姑娘很有可能是在京城......”

韩奕言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派人仔细去查查,京城哪个大?户人家或是世家贵族,这?两个多月间突然?多出一个年岁在十四五岁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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