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风休这从不住外人。望月桂宫,被朋友称作广寒宫的地方,祝风休曾被戏称嫦娥。
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地盘有别的会呼吸的生物,房子里干净得就像广寒宫,终年飘雪,冷得令人发指。
但当天晚上就多了位有营养师资格证的厨娘。
厨娘姓何,叫何善汤。不高,身形白胖,看起来很喜庆。祝风休很满意,指了指王见秋:“请把她也养成您这样,谢谢。”转头看王见秋面无表情盯着他,便微微耸肩,“你觉得不好吗?”
王见秋黑黝黝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
厨娘乐不可支,在这户家里住了下来,当天晚上就端了五红米粥给小姑娘当宵夜。
米粥清甜,王见秋又不是什么浪费食物的人,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大清早又做了极为丰盛的早餐,每份食量不大,但种类极多。
王见秋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吃到最后刚好饱得够够的。
司机还没到,祝风休慢条斯理擦擦手,放下碗筷,开车送她去学校上课。
王见秋刚想开后座的车门,祝风休放下车窗,面带微笑:“把我当司机吗?”
狭小车窗里好像露出一张奇怪的笑脸,王见秋对他的笑脸总有些抵抗,内心一阵发毛。
从前在电影院外兼职时,曾看过一张动画片的海报,里面画着没有表情的黑色奇怪生物。
祝风休就像是那张白白的没有表情的脸,然后可以画上了标志性笑容。
......无法,王见秋往前两步,坐在了副驾驶,祝风休塞给她一个容量很大的背包:“里面有新手机新电脑,存了全家人的电话,一个个拨过来。”他温和又不失专,制地问道:“好吗?”
王见秋打开包,不仅掉出最新款手机,还有零散几颗糖。五颜六色的彩纸包装,捏一下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买手机送的,”祝风休调整方向,“不吃就丢了吧。”
王见秋斜了他一眼,不懂怎么会有人随意把食物丢掉。食物就是最根本的东西,是每个人生活必须拥有的物件。
她把糖放回背包,拿出手机,换上自己的卡,点开通讯录后发现最上面一排星,星星下是三个电话号码。
——梅间雪色妈妈
——从从容容爸爸
——风休-哥哥
垂眸沉默了会,王见秋挨个拨打电话过去,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是喜出望外:“小秋,想妈妈了吗?”
“小秋,爸爸也在这里。”
“这是我的号码。”王见秋解释道。
梅雪笑着说:“妈妈有你的电话呀,你在哥哥那睡得还好吗?他洁癖又龟毛,脾气还大,你别理他就好。”
电话外放,声音很大,祝风休微微一笑:“妈妈,我在旁边。”
“噢,”梅雪语气明显懊恼,“你可以当作没听见吗?”
祝风休从容应答:“好的。”
王见秋微微抿着嘴角,回了梅雪些问题,意识到车已经停好,教学楼就在面前时才匆匆道:“我还要上课,下次再聊。”
梅雪和祝从容的声音一起传来:“好好好,小秋专心上课,缺什么和妈妈说哦。”
王见秋语气平淡:“嗯。”
她收拾好东西,正要叠好旧布袋时,祝风休修长手指按在布袋上,眼镜片发射微光:“不舍得扔吗?”
这布袋是超市送的,上面映着大大的“公平超市”,倒也没有什么不舍得,只是很好用——厚实耐脏又能装很多东西。
祝风休说:“我帮你扔。”他微微看向王见秋:“中午厨娘来给你送饭,记得吃饭。”
知道男人的专横,王见秋放下布袋,穿着舒适的新衣服,背着新背包,踩着新的休闲鞋走向教室。
一切都是崭新的模样,就连朝阳都亮了很多,是吗?
王见秋攥住背包袋子,柔软皮革不见一丝褶皱,松手后又恢复成原样。
好几天没见她的室友眼巴巴走过来:“那个......”
王见秋抬头问她:“什么事?”
室友道:“寝室里的东西被那天很帅很帅的大帅哥带走了.......”她忍不住连用三个帅,实在是因为太帅了,帅到让人失语。
穿着秀场和杂志上才会出现的昂贵西装,宽肩窄腰,相貌出众,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笑起来又是那般俊美无俦。
这种男人是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品种,以至于他走进寝室时,全寝三个人都呆了,木愣愣地看着男人让人拿走王见秋的物件。
她们就跟失了智一样,他问什么,她们答什么,恨不得喊声:“嗻”。
再回神时,王见秋的床已经变空了。
室友三人在王见秋旁边叽叽喳喳说完过程,个个都傻傻地望着王见秋。
眼神里充斥的清澈的愚蠢。
.......短短几日,她已经充分见识到了祝风休的蛮不讲理,毫无章法,专,横独,裁,王见秋有些无语,面上没什么波动道:“我知道了。”
“那——”室友眼巴巴盯着她,拖长尾音,想说什么又有些迟疑,露出嘤嘤嘤的表情。
王见秋脚尖微停,问:“还有什么事?”
室友们你推我我推你,最后陪王见秋去医院的室友甲站出来:“那大佬你的笔记还借给我们吗?”
王见秋,一个属于种地专业的神话。在大家还分不清红土黑土黄土营养液的时候,她已经被导师带着去做实验了。
她就是流传在低年级里的神奇学姐、高年级中的后浪推前浪,是在同级中赋予奇幻色彩的大佬。
如果失去大佬的笔记,她们不敢想象自己该是多么的痛苦。
期末的分,学生的根。
大佬的笔记就是她们这等学渣顶礼膜拜的神器。
不知道她们内心这么波澜壮阔,王见秋掏出笔记递过去。
室友甲:“大佬牛逼!”
室友乙:“跪谢!”
室友丙:“感恩!”
三人欢天喜地捧着笔记,像捧着圣旨一样恭敬离开。
等到她们转身要走时,王见秋突然想起什么,正要叫住人,开口就忘了她们的名字,“哎,你......”
室友甲一脸幽怨:“大佬,你不会还没记住我们的名字吧?”
王见秋罕见有些迟疑:“佩?.......”什么来着,想到寝室里经常呼来喊去的“佩奇”声,她吐出后半个字:“奇?”
室友甲眼神哀怨:“我是柯坤琪。”
室友乙紧跟其后:“我是郭果果,大佬亲爱的红苹果啊。”
室友丙语气莫名:“大佬已经忘记上次和您一起做实验的耿一然了,是吗?”
“我是紧跟着您试验田湖畔的红苹果啊。”
“啊,西湖的水,我的泪。”
三人抱在一起,又哀又嚎,跟演戏似的嗷嗷哭。
......王见秋直直盯着她们,抬起的手在空中上上下下,最后缓缓放了下来,捏着手心道:“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好。”
“大佬你想说什么来着?”柯坤琪率先脱离演戏队伍,仰着白净的小脸问她,“有何吩咐?”
王见秋说:“过段时间,我还会回寝室住,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了很多麻烦。”
“不麻烦啊,”柯坤琪茫然道,“大佬在寝室我们都卷起来了!”
郭果果:“跟随大佬的步伐!卷死其他寝室的废物!”
耿一然插空问:“大佬还能带我去试验田里看看吗?”
柯坤琪和郭果果同时唾弃她:“狗东西,你居然偷跑!”
王见秋:“......”
她时常不太明白她们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家好像不在一个频道说话。
直到王见秋被导师带走,才结束了这毫无意义的对话,留在原地的三人捧着笔记,看着瘦小笔直的背影越走越远,突然叹了口气。
有人说1%的天赋大过99%的努力,但她们不信。
大佬这可是9999%的努力!
天还没亮,大佬就已经开始背书了。跟个机器人扫视般,把图书馆的大部头一一排排扫过去,心无旁骛,背下一本又一本大部头。
试验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艳阳高照、风雪无阻,从不抱怨从来专注沉着。
上课永远笔直地坐第一排,笔记能记满课本,是导师的宝贝博导预定的学生。
她们无事不敢打扰大佬,生怕挡了她飞升成神的大道。
这大道又宽敞又明亮,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顶上的王座。
她们也绝对相信,王见秋会成为坐在那里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