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发出声音,巫舟才知道自己变成了一只什么,他默默抖了抖,狗崽子?
很好。
系统弄来这么一个没什么卵用的金手指,到底是坑他呢?还是坑他呢?
巫舟此刻的身形不大,在原本就因为狂化比普通人还高出许多的阎云承面前,更加没眼看。对方一根手指,怕是就能摁死他。
但?如今摆在巫舟面前的最大问题还不是这个,是阎云承是否怀疑他的身份。
狗崽子出现的太过突兀,若是以往,给阎云承一百种可能,对方也不会想到人可能变成狗子。
可如今出现了一个例外?。
这个例外?还是阎云承本人,他自己都能双.腿的筋脉被毁之后还能恢复,并得以修为倍增,还有他此刻被原本的身形大了很多的体格,加上他本来也知晓他们阎氏一族有兽人血瞳,他都能这样了,万一呢?
所以为了自保,巫舟只能打消阎云承可能的一丢丢怀疑。
一个人音容面貌可以改变,但?性子却是不易。
前身是个卑鄙小人的形象怕是已经在阎云承心目中根深蒂固,加上前身性子孤僻脾气不好,虽说在阎云承面前能装,却也是温润而雅、性子冷淡。
巫舟分析之后,迅速借着如今这狗崽子的便利,软乎乎唤了声:“汪~!”爪子也?搭在了对上的肌肤上,一双豆丁眼蠢蠢地瞅着他,还亲昵地拿着小脑袋凑过?去,蹭了蹭,吐着舌.头哈赤哈赤的,还吸溜儿了一下,仿佛稍不留神就有哈喇子流出来。
阎云承:“…………”
巫舟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如今就是拼演技的时候了,一定要稳。
他努力把舌.头伸得更长,望着猩红着眼可怖的男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汪唔,就要甩着摇得欢实的尾巴往男子袖口里钻。
几乎是瞬间,男子皱着眉收回了手,动作之迅速,生怕对方那哈喇子真的流到他手上。
巫舟一直瞅着阎云承的眼,自然察觉到对方周身血腥的狠戾消了些,松口气的同时,脸热乎乎的,要不是如今是大晚上,还有一层皮毛,肯定脸红脖子粗了。
既然是演戏,那自然是演全套。
巫舟被对方甩开,在地上作势滚了两圈,四脚朝天,偏着头朝上去瞅已经站起身的阎云承,委屈巴巴地耷拉着爪子:“汪???”
阎云承却已经不理?他了,站起身,环顾了一圈,确定这里已经没了任何属于那人的气息,铁拳攥得紧紧的,手指的骨头因为用力咯吱咯吱地响着,猩红的双目因为让对方逃脱的可能性更加血红,仿佛下一刻就会滴出血来。
他抬起腿,大步继续往前走,打算继续追杀。
巫舟心里一喜,狗脸上不动声色,在阎云承迈出步子走出很远时,他一个翻身,趴在那里,狗崽子嘴里哼唧哼唧软乎乎的发出留恋的一声“汪”,豆丁眼里却是一喜。
可这喜色还未达到眼底,巫舟感觉浑身的毛炸了起来。
这是一种种族的天性,当然不是属于他的,而?是狗子本身的,他浑身一个胆颤,总觉得危险降临,他望着前方,男子大步往前走,丝毫没有停留,那就只能是……后方?
他慢慢转过?头,等小脑袋对上后方不知何时在黑夜的灌木丛里冒出的一双绿油油的眼,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前有兽后有狼啊……
先前因为有阎云承这个野兽气息太浓,一看就不好对付的在场,这几只野狼不敢靠前,结果一走,它?们就开始打算拿巫舟这只没有杀伤力的狗崽子解解馋。
巫舟:“…………”大兄弟啊,大家都是兽,四舍五入就是本家啊,相煎何太急啊。
几乎是晃神的功夫,那几只狼流着口水猛扑了过?来。
巫舟立刻一个撒丫子狂奔,四只小短腿儿几乎要飞起来,还是被……残忍地扑倒在地。
眼看着就要葬身狼腹,巫舟可不想好不容易从男主手里逃出生天,却死在狼嘴,前爪猛地在地上一爪,一挥,地上的沙砾带起了一些,挥到了摁在他背上靠得极近的狼眼里……那只狼嚎叫一声,爪子松了些,巫舟顺势从他掌下借着身量小立刻蹿了出去。
只是没蹿出去多远,就被一只狼咬住了后腿儿,疼得巫舟汪唔一声,也?迅速反咬了回去。
随后趁机赶紧拖着折了的后腿儿一瘸一拐往前,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前方来自另外一道目光,很危险,也?很熟悉,显然是男主的……
巫舟几乎是本能地朝着阎云承的方向连滚带爬地扑了去。
不过?,巫舟还是高估了这个小身板,在离阎云承站着的地方还有几步的地方,巫舟再次被扑倒了,这次那只狼没给巫舟反应的机会,直接就朝着他的脖颈咬了下去。
巫舟最后一瞬间仰起头,拼尽自己这辈子最精湛的演技,狗眼里露出绝望、痛楚、挣扎、不甘……等情绪,果然,下一瞬,他清楚地看到阎云承眼底愣了下,随后闪电般出手,铁臂一挥,压.在他身上的几只狼瞬间被甩飞出去数米远。
那几只狼踉跄着想爬起来,最终没能爬起来。
巫舟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趴在那里,丧丧的……
他还是赌赢了。
他最后学的是揣摩的书中关于阎云承知晓被好友背叛还被下了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对方那时候的心情必然如同他刚刚眼里表现出的神情一样。
如此,也?最容易引起男主的共鸣。
看到他刚刚那样被欺凌,绝望却又想活下去,男主怕是会首先想到了自己,他当初被下了药没有人救他,看到如今被欺凌的狗子,仿佛看到了自己,自然而然的会出手。
巫舟赌赢了,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阎云承回过?神来之后,拽着奄奄一息的狗崽子提了起来,望着狗崽子垂眉耷眼的模样,神色间终于有了点温度,将崽子往怀里一揣。巫舟昏迷前,只听到对方喑哑的喃喃一声:“这世间之大竟是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处,即使如此,那就让我们做个伴吧……”
巫舟:“…………”
巫舟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他身上卷着一个锦被,两只小爪子搭在上面……他迅速看向房间,空无一人。
他松了口气,想翻个身,刚一动,就感觉后腿儿疼得厉害,他从锦被里一点点拱出来,发现被狼咬到的后腿儿已经包扎好了。
不用想,肯定是男主了。
那他这是……被男主给当成宠物圈养了?
巫舟默默垂眼瞧着自己的爪子,以及那一身的毛,无语。
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取消金手指,变回人,继续被男主给追杀;
不取消金手指,当个乖巧可人的狗子,除了是个崽子之外?,他能亲近男主、靠近男主、获得男主的信任,当然,他是一只狗子。
巫舟默默将利弊分析了一遍,最终,咬着牙选了后者。
就前身那么对男主,只要一出现,等着他的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相较之下,当一直萌萌哒的狗子也?没这么难以接受了。
想清楚了之后,巫舟满血复活,从锦被里蹭出来,顺着床栏杆爬下来,到了地面上,三条腿儿往前踉踉跄跄地出门。
他想过了,就前身弄出的这一摊子事,这是一条死胡同,基本上无解,万一哪天他变回来了,想要拼出一条活路,那只能“以情服人”了,当然这个情,肯定是同盟情了。
狗子这么乖,男主你?若是宰了这么乖巧的狗子,上哪再找一条去?
更何况,他此行的最终目的是让男主当皇帝。
阎云承如今是废太子,想要当皇帝,首先他要先洗刷冤屈,重?新回到朝堂,恢复太子之位。
想通了,巫舟决定先在阎云承那混个脸熟。
巫舟用爪子扒开房门,一走出去,这回廊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瞧,可不眼熟?这不是前身在山顶的那处庄子么?
阎云承从半山腰又回来了?
巫舟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沿着回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宅子里空荡荡的,昨夜他为了让那几个下人逃命,将人都赶走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不会回来。
巫舟找到阎云承时,对方坐在原先的轮椅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玉冠束发,一身月牙白的锦袍,从背后瞧不见模样。巫舟虽然有前身的记忆,可那只是存在记忆里,他没见过?真人,昨晚上天黑,对方还狂化之后模样大变,如今静坐在轮椅上,光是瞧着背影,瞧着还真是赏心悦目。
可目睹过昨晚那一幕,巫舟可不敢再将阎云承当成原先那个前身好欺负的前太子了。
狗崽子一瘸一拐出现的时候,阎云承就发现了,他并未动作,依然静默地坐在那里,瞧着面前的一池荷花。
巫舟终于到了轮椅前,小爪子啪地搭在了阎云承的腿上,汪唔一声,仰着小脑袋要往他腿上爬。
可后腿儿伤了一条,使不上力?,急得直转圈。
阎云承终于低下头,巫舟也?终于第一次看到了真人,他如今身板小,对方又是从上往下看,肯定不如本人好看,可就是这样,阎云承那张脸也足以颠倒众生,让人为之痴狂。
前身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巫舟睁着豆丁眼,直勾勾盯着瞧,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记得自己的任务,努力亲近阎云承,取信对方,当对方座下第一狗腿子。
他摇了摇尾巴,小爪子没什么力?道地挠了挠阎云承衣袍的下摆。
阎云承终于动了下,俯下.身,将巫舟抱了起来,放在了腿上。
巫舟揣摩着阎云承此刻的心思:昨晚上经历过?一场巨变,估计对方的三观都彻底被摧毁扭曲了,一直以来以为的二皇弟,是陷害他太子之位被褫夺的元凶;一直以来当成救命稻草的至交好友,却觊觎他,想要下药禁锢他;甚至连双.腿,也?是拜对方所赐。
可就在跌入谷底时,却又峰回路转,他体内的兽血被激发,他如今拥有实?力?,却没有权势。
一个废太子,想要报仇,那首先不能先死了。
所以,对方这会儿肯定需要的思考,考虑接下来怎么走。
巫舟心想,对方怕是已经想了一整夜了,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狗子,巫舟被抱到对方腿上之后,就两只前爪交叠搭在一起,脑袋搁上去,懒洋洋地陪着阎云承,没发出任何声响。
阎云承这些时日来,因为自卑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待在这个私宅里,喜静,原本以为这从外面捡来的小狗崽子耐不住静,肯定闹腾,没想到对方竟是格外的招人,不讨厌之下,阎云承默认了对方的陪伴。
巫舟与阎云承就这么在宅子里相处了三日,一人一狗倒是找到了相处的模式,狗子舟不闹腾,静静待在那里,阎云承需要静的时候对方就静,需要动的时候狗子舟就卖个萌,汪汪呜呜地缠着阎云承喂些吃食。
不过?这一切在第四天终于打破了动静,管家几人被赶出去之后,等了三日发现一直没得到世子爷的信儿,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回来瞧瞧。
结果,宅子里竟然到处都找不到世子的下落。
管家找到阎云承的时候,对方正在喂巫舟喝一碗蔬菜粥……
巫舟这几天一日三餐都是蔬菜粥,喝得狗子都眼睛都绿了,可他能怎么办?宅子里没人,身为前太子,十指不沾阳春水,阎云承能将这碗粥熬熟了,巫舟已经感激涕零了。
他很想亲自上手,可想到一只狗子抱着的锅铲颠勺的模样,估计接下来男主就能亲自动手炖汤了。
巫舟想到那情景,瑟瑟发抖。
至于厨房里的生肉,对比一番之后,还是男主熬的粥好喝,嗯……好喝。
巫舟包着两泡泪,继续哈赤哈赤装作很欢实地喝粥。
“阎公子,不知我家世子人呢?”管家倒是还算恭敬,只是一双贼眼忍不住往阎云承身上瞄,不知世子可曾得手?莫不是世子得手之后厌弃了这阎公子,跑去别处寻花问柳了?
可世子怎么没留个信儿?而?且他们这一路走过?来,发现山道上好几处塌陷,总觉得哪里不对。
阎云承并未理他们,继续喂粥。
巫舟边吭哧吭哧舌忝着粥,边偷瞄了管家一眼,阎云承自从腿废了之后,就一直躲着,甚至脸上留了疤之后还戴上了面具,平日就少言寡语,这管家不知阎云承真实?的身份,虽然看不上,却也不敢轻易得罪。
巫舟正偷瞧着,脑袋上突然被轻敲了一下,他抬起头,就对上了阎云承一双不郁的凤眸,立刻呲牙乖巧地蹭了蹭阎云承的手背,摇着尾巴埋头开始吭哧吭哧继续吃。
阎云承如今已经是黑心陷的了,敢这么待在这里不走,怕是有别的目的,自然也有应对之策。
果然,那管家问十句,阎云承懒洋洋回一句,最后问不出个所以然,世子没发话厌弃对方之前,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也?不敢真的得罪,只能自己到处去寻了。
最后寻了一整日,除了找到几只死了的狼,还有世子爷被撕成碎片的衣服,根本找不到人。
管家几人望着那几只狼,心里咯噔一下,世子莫不是葬身狼腹了吧?
几人对视一眼,脑海里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浑身一软,想想好像在那些狼尸的地方,似乎的确像是打斗过?一样,于是,他们哪里还敢在这里待,立刻快马加鞭回了侯府,禀告武安侯去了。
巫舟偷听到那几人的谈话之后,就明白阎云承想干什么了。
他要回京报仇,却又不能暴露自己的底牌,他是被贬出京的,想要回去,却需要一个由头,还需要有人替他出面。
而?这个人……自然就是武安侯。
自己的世子背着老子将前太子给骗了,不仅骗了还弄残了,最后还不知所踪,这个烂摊子自然得由他这个老子偿还。
前太子即使再被废了,那也是太子,是皇家的人,欺负了皇家子嗣,这顶帽子压下来,怕是武安侯也要抖三抖。
巫舟偷听完了之后终于放心了,这比他想象中的要顺利多了,阎云承想要回京,这正和他意。
一则对方回京之后,很可能重新恢复太子之位,这离皇位也?就差了一步之遥;二则,若是他重?新变回了人形,到时候万一阎云承狂性大发,他至少能拉武安侯当救命稻草,好歹是嫡长子,好歹是骨血,不能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被弄死了吧?
巫舟回到房间的时候,并未看到阎云承。
经过几日的讨好卖乖,巫舟终于顺利在阎云承的房间有了一席之地。平日里这时候对方早安寝了,今晚上对方竟然这么晚了还没在?
不会出事了吧?
巫舟翻了个身,又出去了,借着耳朵灵敏的便利,很快在走廊尽头的耳房听到了动静。他扒开一条门缝,正好看到阎云承正背对着他坐在浴桶里。
巫舟用爪子呼噜了一把脸,原来是在沐浴啊,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怎么了?只是就在巫舟打算回去先睡的时候,门缝还没关上,就听到了阎云承的声音:“过?来。”
巫舟:忘了男主如今耳力不俗,怕是他走过来的时候对方就发现了。
巫舟纠结了一番之后,还是蹿了进.去,不过?他后腿儿还没好,三条腿儿蹦进来的时候模样有些滑稽,巫舟本来想着阎云承背对着他也?看不到,结果一抬头,豆丁眼就对上了男子不知何时看过?来的目光,大概是被他这模样给蠢到了,难得这么多日,对方眼底终于露出一丝很浅的笑。
可好歹是笑模样啊,巫舟眼睛一亮,故意卖蠢一步漂移划过?去时,没掌握好,啪叽顺势趴在了地上,只剩下一条尾巴在上方狂摇,哼哼唧唧的,蠢得没眼看。
阎云承愣了下,眼底有了更多的温度,从浴桶里伸.出手臂,声音里也?带了笑意:“过?来。”
巫舟迈着不稳的步子,故意晃晃悠悠撞到了对方的手掌,抱住了,被阎云承被抱着放到了肩膀上。
巫舟的皮毛一接近对方的肌肤,被冰了一下,好在此时是暑日,虽然夜里山上凉,倒是还能勉强接受。
不过?很显然狗子先前的举动让阎云承心情不错,瞧着灰头土脸的狗子,难得纡尊降贵地将狗子从肩膀上转移了下来,直接放到了水里,帮狗子洗澡。
巫舟:“…………”
他被阎云承一手托着避开伤了的哪条腿儿,另一只手则是撩着水。巫舟瞪大了狗眼瞧着面前男子赤果的胸膛,再往上就对上了男子垂着眼温柔认真的模样,汪唔一声,他这算不算是被占便宜了?
他虽然是狗子,可到底灵魂是人啊。
等终于洗完了,巫舟浑身湿漉漉的,身上的毛贴在身上,除了第四条腿儿,于是,在阎云承去拿干帕的时候,巫舟被放在房间里,他瞪着湿漉漉的一双狗眼瞧着不远处铜镜里,狗崽子一脸懵逼地盯着他,全身的毛贴在一起像是一只耗子,另外一条腿儿则是包扎固定着木板,看起来要怎么辣眼睛怎么辣……
巫舟:“……”
他刚刚就是顶着这蠢样一路被抱回房间的?他觉得自己的职宠生涯,估计也?差不多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