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怀中雀11

安静时没什么不好,应该永远沉睡。

指腹上裹挟的一点湿润,在黑暗中无比清晰,刺激着每一个神经元。被放大无数倍的触感,像是进行一场漫长的狂欢。

沈淮之的视力很好,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被困在狭小纸箱中的女孩,犹如笼中鸟,被迫接受所有。

粉润的舌尖,点水似的在他的拇指上撩过一下,沈淮之微微侧目,眼神不由得放得柔和。下一刻,手指上传来刺痛。

尖锐的牙,深深陷在了沈淮之虎口处。哪怕看上去万分柔弱,是人人都能够咬上一口的无辜可怜羔羊,可一旦放松了警惕,可还是会被奋起的后肢伤到筋骨。

扩散开的淡淡腥气弥漫开来,最初的痛感过后,只剩下痒和麻。

云粥松开了口,舌尖上不小心粘上了沈淮之手上的血液,锈气让云粥舔了舔舌尖,意犹未尽。

“为什么会喜欢谢厘,是觉得和那样的人交往能够受到其他人的敬仰?还是别的原因?”

沈淮之摸出一支细烟,打火机的火焰像是黎明前的篝火,猩红而冶丽,打亮了一隅,也映出男人的面庞,斯文、平静,暴风雨来临前的海平面是平静的。

猩红在暗中明明灭灭呼吸一样,白色的烟雾无声的硝烟一样扩散到云粥的鼻翼。细腻的烟草味,和沈淮之这个人那样。云粥不喜欢闻到烟味,闭了闭眼。

“还是冲着他的家世?仅此而已的话,没有必要。”

北谢南沈,他并不逊色,已经掌权有几年了,这次在圣伊顿也只是无趣乏味生活中的乐子而已。

“都是。我当然喜欢谢厘的家世,迫不及待想要上位做谢家人,当然这些都不是重要理由。”

黑暗中也白得近乎发光的少女黑发散落,犹似无声无息绽放在深渊的靡丽之花,嗓音诱人沉沦,手指不安分地拽着沈淮之的衬衣衣摆,示弱的、惹人怜悯的角度。她看着他:“我喜欢他的长相,还有爱搭不理的态度……每次夜深人静,都会梦到谢厘。”

她像是陷在了美好的梦中,笑得天真甜蜜,“我从来不需要有回应的喜欢,就算被拒绝了也不会打消我对他的喜欢,只会让我对他越来越有爱慕的情感。至于老师,只是我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工具而已,会真的信以为真吗?啊?老师?”

低低的笑容徘徊在沈淮之的耳边,带着嘲弄。

云粥站了起来,指着沈淮之:“不会再做着娶我的美梦吧,不可能哎,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纠葛。”

“做过很多梦?”

“是呀。”云粥掰着白皙的手指,一点点地回想,盘旋在脑海中的是万花筒般的记忆碎片,数不胜数的光团。

“我们在开满粉蓝色绣球花的露台上接吻,藤蔓爬上我的脚尖。金橘与深紫交融,落日浩瀚的薄暮,我靠在窗上,他咬我的锁骨,抵死缠绵……想听听细节吗?”

“真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吗?”

云粥像是完全看不到男人越来越沉重得语气,她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了哦。”

不知道沈淮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显然引起了云粥的些许不满,很少会有这种机会,同时和许多人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偏偏在这时出现一个节奏外的人,说一些莫名其妙又格外煽情的话。那点微妙地兴趣很快就消失殆尽,云粥的耐心宣布告罄。

她跨出纸箱,有些粗暴地将身上压着的旧窗帘丢回去。准备换一个新的藏身之地。

失去的滋味太糟糕了,就像心脏被血淋淋地挖出来。

如何示好都没用。她喜欢事无巨细地询问问题,他便一一解答。她喜欢珍贵的宝物,他时刻留意着全世界各地的拍卖会以及私人藏家,及时奉上漂亮璀璨的宝贝。她喜欢耍一些顽劣的心机,过分一点会殃及池鱼,他摆平一切,处理好所有可能会有的问题。

就算更过分些也无所谓。爱慕虚荣,他的房、车、财、权,足以令人望尘莫及。水性杨花,他不能大度到谁都可以,准许她在他身边时,心中默默地想其他人。

可是即便让步到这个地步,依旧只能够收到断情绝义的、冷冰冰的语言,还不如只做一个提线木偶,任由他摆布,不会反抗……不会离开。

“别走。”

沈淮之拉着云粥的手,把云粥拉回到自己面前:“礼物也不要了?就当作是分别礼物,大概以后我不会在这里了。”

“礼物?是什么啊?”

钳制手腕的疼痛她也没有挣扎,乖顺期待地看着沈淮之。002说了本位面的东西不能带出去,其实在这个位面极尽奢华就可以了。抛却过度接触会被002判定违规,沈淮之是个可靠的人。沉稳温柔,事无巨细,细枝末节的地方总是考虑入微,学识渊博,出手大方,情绪稳定,云粥几乎没有见过他冷脸示人的模样,总是一副儒雅随和的样子。

“你闭上眼,悄悄在心里数三个数字。”

沈淮之的声音中听出了迫切,云粥虽然感到困惑,但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浓密乌黑的眼睫颤了颤。

他忍不了太久,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君子,拼命克制住不该生出来的想法。但是……太晚不行,不得不这样。

眼瞳蓦然扩大,他高高抬起了手,眼下有些湿热滚烫……

良久,他轻轻把礼物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是一条粉色水晶的手链,外面价格炒得很高,一度快到九位数。那天他走进教室,看到云粥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翻看着一本时尚杂志。视线在这条水晶手链上停了几秒,才慢悠悠地翻到下一页。

拥有不可思议美貌的少女,要任何东西都能够轻而易举得到。有许多的爱,还有许多人的关注,不是什么脑袋空空的花瓶,学习能力拔尖,学什么东西上手都快,显而易见的爱好就是任何美丽的事物。

温热的漂亮躯体,静谧得好像沉睡了。

沈淮之撩起来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眼下的泪痣,抱着她往外走。

几乎所有人都参与到了游戏中,再无趣的游戏,在人多的情况下,都会多出来不一样的感觉。庭院中空空荡荡,沈淮之将云粥抱着轻放在副驾驶上,脚踩油门,驶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

清风拂过窗帘,窗明几净的外面,绿意比之前更甚。养在窗台上的吊兰被养得很好,开出了淡黄色的小花。

不知第几次往空位置上看,眼中难掩失落。

“已经是第四天了吧,这也太奇怪了,以前可没有见过云粥同学这么久没来吧。”

哪怕偶尔会离开校园,参加一些校外的活动,也最多离开一两天,不会太久。

“是啊,生日宴会后来就没有见过了呢。”

最后的蛋糕是云粥的母亲主持,把蛋糕分给其他人,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够收到一小块蛋糕。

“云粥的妈妈似乎很讨厌我们接触云粥呢,哪怕在分蛋糕也是冷着脸,应该不喜欢靠她太近,占有欲好强。”

“谢厘。”坐在云粥周围的女生轻轻唤了一声谢厘,像这种程度的好学生,就算不理她也十分正常,女孩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他会回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传闻中不近人情的好学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

“而且很奇怪的是,沈老师突然提出了离职。”

“离职才正常好不好,沈家是什么,降尊纡贵来到这里当老师才是异类。我一开始就料到他在这里呆不了几天,虽然他的水平是真的高,连我这种不爱学习的人在上他的课的时候都十分认真。”染着一头黄色头发的男生满脸认真。

坐在他后面的女生轻轻捶了一下他的后背,嗔笑:“你那是真的喜欢学习吗?还不是怕得罪他。”

身世背景很多人都讳莫如深,因此,这些无法无天的二代们在沈淮之面前乖得像小学生。

下课铃短暂地响了一瞬,站在讲台上得了老师宣布下课。

班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处在议论中心的云粥,桌子里仍旧堆满了情书和各种零食,甚至因为当事人不在,连桌面上也过分地摆放了静心准备的礼品。连谢厘都不得不承认,云粥确实男女通杀。

再眼高于顶的人见了她都会献出爱意,好像她的存在是什么情蛊一样。

没有云粥的示意,宋听萝的麻烦少了一部分,可是还是有新的一部分人来找茬。他们把云粥没来的原因归结在她身上。

难得有一节课安静。宋听萝却没有多少心思在老师讲的知识点上,她出神地望着窗外的绿色树木,一只手在白纸上漫无目的乱涂乱画,心乱如麻。

她见过那些爱慕者的目光,不只是单纯的在看心上人的那种仰慕,而是充满了诡谲、仓惶、凌乱、不适的欲念。小时候住在家斜对面的屠户,收到满意的羊羔后,就会流露出类似的视线。出于本能,宋听萝感到万分不适。习惯了云粥在班级里和老师抬杠、或者说笑打闹时耀眼夺目,现在班级中的环境虽然也称得上热闹,可是不一样的,她能够敏锐的感觉出来,这种热闹更像是披了一层平和外衣,用来伪装成和平时一致的假象。

支撑平衡木的石头快要支撑不住,稍不慎就会支离破散。

不会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那天晚上云粥母亲提到同学时厌恶的神情,以及看向云粥时满满占有欲的模样,连对亲密的人都会这样,更何况是外人。她家的别墅人很多,那天晚上又请了知名的厨师,正当红的明星,还有其他名流。人多而杂乱,开车的司机、照顾的保姆、甚至一同前往庆生的同学都有可能成为包藏祸心的坏人。

她胡乱猜想,上课铃很快就响了。

这一节课是物理,正值下午一二节课,很多人开始昏昏欲睡。正儿八经走高考路子的人不多,宋听萝算是其中一个。授课老师是国内知名的学校毕业,讲的课娓娓动人。

课程进行到一半,一声不大不小的报告,让不少人的困意一扫而空。

圆头皮鞋干净,身上的衣服竟然还是那天生日宴会穿的黑色礼服。礼服的剪裁相当简单简约,即便如此,在整整齐齐的校服中,显得格格不入。

宋听萝循着声音看了过去,说不出来的感觉。本来就称得上祸水的皮囊在经历过几天的失踪之后,似乎更加蛊惑。一颦一笑,摄人心魄。她有些困惑,把目光看向教室里的其他人,不出意外流露出更加癫狂、痴迷的神情。

狂热的信徒,在他们的神明回归之后,变本加厉。

演讲台上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师都不由得微微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他回过神,连忙点头致意:“快进来。”

云粥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抬起手腕,专心一意地注视着手腕上的那条粉色水晶项链,爱不释手地看来看去。

疼痛扩散到全身各处,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尤其是之前在监狱呆了一段时间,过了平稳日子后,再遭一次这种颤栗的痛,就像是灵魂被碾碎了丢进了黑不见底的地狱。

换来了一条价值不菲的手链。

她踉踉跄跄,从二楼跌到草坪中,反震力使得脚踝隐隐作痛。幸好有草坪的缓冲,不然可能还要再死上一次。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时间换,直接赶到了学校。

【……】

002似乎在意识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它大概猜到了为什么外表看上去柔弱弱的少女,却会以最高级罪犯的身份关在危险狱室中。顶风作案,被抓到也不会有什么糟糕的后果,反正不会死,会重新完好无缺的暴露在阳光下。

播报了女主的爱意值,云粥有些愉悦地翘起唇角。

讲台上的老师将课本轻轻合上,微微笑道:“快月考了,时间大家都知道,做好复习,不然重新分班的话,就不能够日日见到云粥同学了。”

软肋和骨头都相当明显,这也是许多老师惯用的手段之一。用和云粥同班来吸引外面的学生,再用不能同班来激励本班的人。

用餐的时间,学生们慢慢吞吞的往外走。云粥没有什么饥饿感,性质缺缺地听着其他人跟她说话。

有女生冲着云粥挤眉弄眼:“云粥,你听说了吗?”

“怎么了?”

对这种八卦的话题不是很感兴趣,出于礼貌的原因,云粥象征性地询问。

“沈先生离开了。”

“沈淮之?”

女生不敢像她那样直呼沈淮之的名字,点了点头。

在之前,云粥毫不避讳和沈淮之的亲近。沈淮之在圈子里很有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未来无限,更何况他相貌身材都是顶级,年龄对比,他的成就也不算大。再加上这些年,没有传出沈淮之对谁有意思。

云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随口说出的话,也不算是在乱说,她的确不像要有这种关系。

置之度外的冷淡没有让女生退却,反而吸了吸鼻子,好奇的问:“怎么你身上这么香啊?是不是喷什么香水了?”

“没有香水。”

“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云粥低着眼,嗅了嗅自己的手背,忽然把素白的手腕递到谢厘鼻尖下,眼睛弯弯:“谢厘,你闻一下,有没有味道?是不是她闻错了。”

有。

当然有味道。

只不过不是难闻的气息,而是勾魂摄魄的香气,源源不断地从肌肤上散发出来,就好像连骨头里面都是香的一样。有些无理、理直气壮的要求,谢厘鬼使神差的、嗅了下。

香味争先恐后地涌入鼻尖,好像被云粥完完全全隔绝在了另外一个开辟的世界。

“有吗?”

“没有。”

云粥浅浅地笑:“我就说是你闻错了吧?”

“香。”

云粥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什么?”

“香。”

低低的、少年音色。

谢厘迫使自己不去看那条粉色水晶手链,但是不论他怎么强迫,好像都做不到。

开着艳丽花朵的沼泽,他踩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设置的背景是:19岁

问就是成年

嘘——

喜欢的点个收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