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在仓惶白光下,如同给云粥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芒。那是一双完美无双的手,柔嫩的、白皙的手指,樱粉的指尖,像是垂落在墙头的白玉兰。让人不由自主会把这双手往更加不堪、污秽的方向联想。
腰身以下浸泡在水中,在料峭的晚风中,嘴唇微微发紫,脸色苍白,头发被水湿成丝丝缕缕的簇状粘连在脸颊上。眼镜的镜片上也不可避免地溅上了水花。
又是似曾相识的场景。似乎骑士和恶龙的角色都是由云粥来扮演,一面以作恶者的形象充当反派角色,一面以救世主出演截然相反的行为,而真正的英雄主角像是旁观者那样,试探着、观摩她的救赎行为。
听到耳边不断传来的女主好感度增加的提示,云粥有一刹那的失神,手往前递了递。宋听萝不肯将手搭上她的手心。
莫名晕红的脸颊和湿透身体而致的玲珑身躯,怎么看都不应该对着云粥自己发出。她认真地看着宋听萝:“镜片湿了。”
“其实不用管我的……这样真的没关系,本来没有多高……”
宋听萝湿漉漉的手指擦了擦镜片,无济于事。但显然,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就贸然把眼镜摘下来。
云粥没有一定要帮助谁的好心,收回自己的手,让出位置。
经过翻修过的喷泉,虽然称不上很深,但是对于正常身高的女孩来说,攀爬上去依旧有些难度。被水打湿得分外光滑的瓷砖外壁,稍不留神便会再次踏空。
没能等来英雄救美的男主角,云粥拧着细眉往谢厘的方向扫了一眼,平静无波的漆黑眼眸,不带任何私人色彩,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含任何欲念,宛如在盯着一件冷冰冰的机械。
剧情不对吗?可是无论她怎么样蝴蝶效应,灾难总在不停歇地继续上演,宋听萝的反应和本该有的剧情一样。不同的是,身为本轮剧情男主的谢厘没有出手相助过一次。不,准确来说,是有一次的。
为什么?爱意增长得缓慢,对宋听萝毫不上心。完全不附和描述的高冷人设,反而像是一段精密无缺的机器。
偷看得光明正大,和谢厘对视上也丝毫不窘迫,云粥翘起嫣红唇角,眨了眨眼,吻上指尖,递过去敷衍糊弄的一个吻。
本来多桃花、滥情的眼睛在眸光的遮掩下,多出来七八分的喜欢。悸动爱慕的情感本来就容易伪装出来,云粥在这方面熟能生巧,传闻里难以接近的王,最终沦为她的裙下臣。
光滑过度的喷泉,费了宋听萝一会功夫。女佣领着浑身湿透的宋听萝再次去更换衣服,除了刻意看宋听萝的人,其余人打得火热。
年轻人心浮气躁,处在这个年龄段,大部分人不会像传统的公办学校那样中规中矩。因此有人提议趁着人多,玩一些小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指腹压在唇上,云粥困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呀,这么多人,真心话大冒险不是正好吗?”
提出建议的男生跃跃欲试,事先准备好的纸牌,问题经过筛选,每一个问题都刁钻刻薄,大冒险同样经过精心挑选。就算不能对云粥怎么样,其他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只要能够碰碰手指就足够了。
男生愉悦地笑起来。
“捉迷藏……可以吗?”许久之前,她在光幕上看到的游戏。她没有很多朋友,不知道很多东西。光幕中的稚童笑声极有感染力,她还没来得及尝试,就被丢进了监狱。
她神色如常,落在旁人眼中多了一层含义。她是主人,自然没有人反对。存在于幼年期会玩的游戏,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但因为对象是云粥,没有人提出异议。
“需要有人来扮演鬼对吗?”云粥在脑海中回忆着游戏的玩法,她看向男生,“你要扮演鬼吗?”
“房子很大,应该能够藏得下很多人,乖乖藏好。”
被点到名字的男生整张脸颊涨得通红,“是的,是的,我来扮演鬼就好了,你们都躲好,被抓到就要任人宰割。”
“既然都玩游戏了,自然需要一些惩罚,比如被……”
“被抓到会有什么惩罚,抓到几个人有奖励措施吗?这样游戏才会更有意思吧。”
男生的呼吸万分紧促,灼热地看着云粥,哪怕只是站在她身边,就胜过无数人的刻意挑逗。
捉迷藏的规则并不算难,被抓到的人继续扮演鬼,仅此而已。要么一直捕猎搜寻。
云粥迟疑了下,摘下手指上的一枚戒指,“那就用这个当作奖励。”
被举起来的那枚戒指,镶嵌着雕琢完美的粉色钻石,是不久前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稀世珍品,经过细致的打磨后,点点萤光璀璨无双。
贴过肌肤的戒指,好像带上了云粥的体温。哪怕戒指本身不足为奇,也引起了许多人的起哄。
为了防止作弊,第一个扮演鬼的男生眼睛上系上了黑绸,背靠着粗壮的树木上,大声地说:“一、二……三……”
“藏好了吗?”
年轻人们嘻笑着一哄而散。古老、优雅、庞大的建筑,足以藏匿许多人。酒窖、地下车库、还有许多的房间,都可以成为容身之所。
需要高度精神紧绷和体力的运动,被抓到时一刹那的恐惧感大概是游戏的精髓。血液快要沸腾了,云粥毫不犹豫往回跑,家中有一个偏僻的房间,曾经是保姆房,但是保姆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辞退了,那间房间沦为了杂物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瓷白细腻的清艳脸蛋上带着薄薄的红晕,秀气的鼻子沁出细汗。
躲哪里,躲在哪里才不会被找到?
匮乏的童年,活在无止无休的监控、窥伺和跟踪中,连父母都偶尔会流露出那样的视线。和那座城的高度繁荣形成了鲜明对比,云粥从这种过度简单的游戏中体会到了质朴的兴奋。
不起眼的房间,堆满了闲置的杂物。厚重的墨绿色窗帘遮光隐月,一丝光亮都没有。云粥轻轻关上房间的门,慢慢地藏进靠墙的大纸箱里,拉上了纸盖。
密闭空间里,潮湿软热的空气,云粥跪趴着。既期望有人能够找到这里,又希望谁也找不到她。
没有光的空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门外有女孩子的尖叫声,大概是谁被抓到了。云粥并不好奇,她对谁的感情都淡,更何况只是一个位面里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输掉的戒指更无所谓,反正这种东西她有很多,不管她要什么,父母都会想方设法帮她得到。她想要被抓到时,血液烫到身体尽头,头皮发麻的极致紧张,好像成了刺激她情绪为数不多的乐子之一。
云粥掰着手指头,等了很久,没能等到追过来的人。
大概藏得太深了?
可是房间虽然偏僻,稍微留意点是能够发现的。
她听到细微的动静,风吹动门的声响,细得可以忽略不计。紧跟着响起了男人的脚步声。
云粥用手捂着了口鼻,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呼吸。
哒。
哒。
哒。
距离越来越近,心跳的鼓点越来越快,云粥乌色的眼睛泛起兴奋的光,再快点,如果能够发现她的话。
不过她藏得够深了吧。
想到这里,云粥的脸蛋贴在纸壁上,欲盖弥彰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布料,废弃不用的米黄色复古薄纱窗帘,就放在这个纸箱里。
云粥感觉呼吸快停了,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
泄进来些许冷空气,压迫的重减少了一些。云粥跪坐在纸箱中,紧紧抿着唇。
她的视力不是很好,在黑暗中近乎失明。
“找到了?”
颤抖的、有些愉悦的轻快声线。
“嗯。”
“找到了。”
低沉、含着笑意的嗓音。
沸腾的血液冷下来,云粥微妙地升起来些许的不妙的感觉。
不久前,她放过话,撇清关系的人,就站在自己周围,没有第三个人。
下巴被人强硬地扣了起来,喷洒的鼻息暖热而暧昧,男人松木香的味道不甘示弱地钻入云粥鼻翼,原本有些性冷淡的香气,在这种氛围下显得不太正确。
“头上戴着婚纱,是迫不及待想要嫁人?”
轻纱上刺绣着碎花,以及点缀着珍珠,的确像是婚纱的布料。云粥呜咽着说不出花,侵略性的目光将她全身上下看过。沈淮之的手指长,比寻常男人要长出一小段,细而瘦,牵制着云粥的下巴,头颅被固定着动弹不得分毫。
“含。”指腹压着云粥的嘴唇。
云粥偏过脸,躲过男人的手。
“一刀两断是吗?是想要彻底撇干净关系对吗?”
“我说的也没错吧,我和老师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过了今年,我就出国了,以后也不会有联系的机会吧。还是说,老师你心思不对,对我有非分之想?”
“不行哦,比起你,我还是比较喜欢谢厘同学多一点。”
甜蜜的口腔,说起来甜言蜜语时,能融化所有的寒冰。又能说出冰冷的话,天真着杀人,还以为自己什么错都没有。
太狡诈卑劣了。
作者有话要说:粥粥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