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恢复定下来的考试时间是十二月十一日至十三日。
考试前一周,整个白家村就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高考毕竟是大事,要真有知青考中了那也是光耀整个白家村的好事,刘传根提前包好了车,就等着考试那天送报名高考的知青去考试。
整个知青点共有五十六名知青,报名的人就有三十来个,有男有女。
还有些社员也想去县城里看热闹,还有陪考的,刘传根索性包了两辆车,这才堪堪够坐。
春妮虽说和赵杰吵了架,心底还是放不下他,这不,也跟来了。
她和白月都属于‘陪考’人员,和邵英华还有赵杰坐上了同一辆车。
邵英华和赵杰坐一块,白月和春妮坐一块。
邵英华坐着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赵杰则拿了本书小声地念,一脸认真地模样。
从白家村到县城开车要一个小时,春妮坐了一会就开始无聊了,她转过头悄悄跟白月说小话。
处于她话题中心的自然是周品兰,周品兰也是报名高考的一员,刘铁当然也跟来了。
她是孕妇,怀孕近三个月,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不过此时的她面色不太好看,脸颊和嘴唇都有些苍白,“呕——”大巴车碾在了石子上,一个颠簸,她就差点吐了出来。
可把刘铁给心疼坏了,他一个劲地拍着周品兰的后背。
只是庄稼汉子下手没轻没重,周品兰本来还没事的,给他这一拍,直接吐了他一身,整个车厢充满了酸臭味。
春妮本来就暗暗盯着她,现在见她丢了丑,登时一喜,故意大声道,“哎哟喂,谁家的孕妇啊这么娇贵,怀了孕还来参加高考。”
又把手凑进鼻子前扇了扇,“真是臭死我了。”
周品兰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暗暗记下这个仇,她的正牌丈夫刘铁还没说话呢,赵杰先忍不住气了。
“春妮,你小声点,别影响大家学习。”他瞪了春妮一眼,话里话外都在袒护周品兰。
呵呵。
春妮冷冷看他一眼,到底是住了嘴。
不过心里却想着,周品兰肯定考不上大学。
不管这车里如何暗流涌动,一小时后,车都到了县城的考点。
报名参加高考的可不止白家村的知青,邻近几个公社各大队有条件的知青都报名了,整个考点人山人海的。
白家村的知青们下了车,看见这场面,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邵英华本来还挺镇定的,给周围人紧张的气氛一传染,他也开始紧张了。
正当他心口怦怦跳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小手偷偷牵住了他的大手。
他回头,白月借着人群的遮挡悄悄握住他的手,展颜一笑,“没事,我相信你。”
她很快就松开了手,但邵英华手心仿佛还残留着余温。
邵英华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的目光充满了坚定。
跟他们这一对截然相反,赵杰和春妮两口子之间隔着一米的距离,彷佛相互不认识似的。
到底还是春妮先松了口,她靠近赵杰,“哎,那个,你加油啊。”
赵杰没搭理她,凑到周品兰身边,扶了扶眼镜,声音带着些羞涩,“周知青,我想问问你这道题。”
周品兰刚吐完还没恢复过来呢,哪有力气搭理他,摆了摆手。
赵杰的外貌还是很能唬人的,清清秀秀,身上一股书卷味,不然春妮也不会看上他。
刘铁看着他就有了危机感,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不善,“赵杰,这么多知青你不问你问品兰干嘛。”
赵杰一噎,灰溜溜地走了,心底还不忘默默啐上一口乡巴佬。
考试时间快到了,考生们陆陆续续进场,白家村一起来的社员们没事干了,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准备在县城买点东西带回去。
刘铁就是如此,如今县城有不少人开始摆小摊,若是仔细找找,能找到不少时兴花样,周品兰肯定喜欢。
他心里不把周品兰高考当一回事,只当是陪她来玩的。
很快社员们都散开了,连春妮都跟着村里的小姐妹去买头花了。
白月一个人走在街上,听着路边的吆喝声。
县城可比白家村热闹多了,有扛着黑亮的磨刀石和板凳的磨刀匠,有带着爆米花机的小贩,还有拿了自家糍粑出来卖的乡下人。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底盘算着,如果和上辈子一样,邵英华也考上了大学,他们两个人去了城里,肯定不能像上辈子那样跟白家二老要钱,她想自己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
城里东西贵,邵英华念书更是一笔费用,就算邵英华能一个月补贴十六块钱也不够两人花用。
况且,她也不想手心朝上跟邵英华要钱。
上辈子她的第一份工作还是托邵英华的介绍,做了他任职的学校的食堂打饭工,每次邵英华和同事来打饭她都觉着抬不起头。
一个是学校里的正式职工,一个是食堂打饭工,虽然认识他两的人不说,但心里都觉得白月配不上邵英华。
白月想着,暗暗下定了决心,这辈子绝对不要跟上辈子一样,碌碌无为!
“同志,看看我家的糖水。”爽利的招呼声打断了白月的思绪,说话的是一位打扮利索的中年妇女,她面容和蔼,一笑眼角就露出几条笑纹。
招呼白月的是街角一家糖水铺子,他们家似乎是把前院辟出一块地方来做买卖了。
铺子里摆了几口大锅,锅中散发着香甜的糖水气味,在这冬日里还散发着热气,看起来十分诱人。
白月不由得心中一动,脚步一个转弯,走到糖水铺子前,指了指番薯糖水,问老板娘,“这个怎么卖?”
见有客人来了,老板娘脸上笑开了花,“这个啊,两毛钱一碗。”
两毛钱!白月差点惊呼出声,一斤什锦糖也才一块二,能吃好久。
这碗番薯糖水里面就放了几块番薯,剩下的全是稀稀的糖水,这就要卖两毛钱!
而且铺子里有一大锅,这一锅卖下去可不得好几块钱!
似乎是看出了白月心中所想,老板娘话音一转,“同志你别看我家糖水卖的贵,可好吃哩,远近都是闻名的,再说了,买这些糖水又不要粮票,我只收两毛钱,亏大了哩。”
话虽这么说,白月还是觉得太贵了。
不过想到心里的计划,她咬咬牙,还是买了一碗。
铺子里有供客人休息的地方,她坐在椅子上,慢慢品尝这碗身价两毛的番薯糖水。
平心而论,这家糖水铺子卖的番薯糖水还可以。
但是和白母还有白月自己的手艺相比还是差远了,白月有自信若是自己来开铺子做生意,肯定不会比这家糖水铺子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