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朝里?事情多?,一天一个新政策,大多?数官员都觉得度日如年?,但其实这会儿也不?过就是?张小白归京的第一个冬天。
张小白命里?带火,成了凡人也不?怕冷,寒冬腊月手都是?热的,秦泽无意中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总是?以手冷为由拉着张小白的手不?放,因为他做得太顺手,其他人也都是?一副自然的态度,张小白没怎么经历过这回事,也就渐渐习惯了。
上京城地方繁华,夜景更是?一绝,仙界没有?四季寒暑,也没有?白天黑夜,虽然会有?仙人自己?布置道场环境,但终究没有?凡间景色来得自然,这也是?许多?神仙哪怕不?是?历劫,都喜欢在凡间游乐的原因之一。
如果说秦泽好男风给上京城带来什么好处的话,也许就是?让上京的风气变得开放了许多?,本就玩得开放的贵胄子弟可以光明正大带男人上街,就连女子背地里?相好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怕人知道,同性都如此,更别提正儿八经的夫妻,如今每个月一次的花灯会倒比以前一年?一度的乞巧节都热闹,多?的是?年?轻男女牵手相会,连秦泽和张小白这样牵着手的男子混在人群中都不?大显眼了。
和秦泽手牵着手上街,张小白起初还没什么感觉,毕竟虽然知道太子喜欢男人,但他几百万年?都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更别提头回做人了,这会儿换成他和一个女人牵手也差不?多?,脑子里?就没长那?根弦。
但走着走着,张小白忽然就有?些尴尬起来,以前和太子出行,身边不?是?跟着禁卫就是?跟着殿前官,这些人都是?秦泽的心腹,说话逗乐炒气氛样样精通,这下骤然变成两个人了,太子只要不?开口?,他就很难主动说点什么,张小白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性格,从来也没想过改变,但这会儿却有?些希望自己?变得能说会道,主要是?气氛沉静得太奇怪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泽忽然停下脚步,用拉着张小白的手指了指路边一个摊子上的桃花灯,笑了笑,说道:“刚才走过来就觉得哪里?不?对,这个灯太亮,没有?花灯会的气氛,还是?这种?纸灯笼好些。”
说着就把手里?的琉璃宫灯放到张小白手里?,在摊子上挑了一盏并蒂桃花的纸灯。
买完灯,气氛就更奇怪了,张小白提着那?盏明亮的琉璃灯,秦泽拿着一朵并蒂桃花的灯笼,除了没牵着个孩子,看上去简直就和那?些提着灯笼的夫妇一样了。
都这样了,秦泽还不?肯消停,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开口?道:“小白……怪了,明明给你取了字,却总叫不?出来,别人是?叫字更亲切,叫你就总觉得小白是?最好的。”
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扬几分?,仿佛前面那?些话只是?个引子,他想说的只有?那?半句“小白是?最好的”。
张小白莫名觉得靠近秦泽的半边脸有?些热,像是?一半靠着火一样,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被秦泽耐心地一根根顺开,这下张小白更是?觉得牵手也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了。
秦泽微微叹了一口?气,一边走一边说话,“孤这几日一直觉得心里?不?安宁,朝上的事,宫里?的事,每一件都要孤来操心,他们只晓得孤是?太子,就什么事都得压在孤的肩上,孤心里?烦闷得厉害,不?想见那?么多?人,只想跟你两个人在街上走走,心里?就会好过一些。”
他说得实在可怜,又透着一股莫名的亲近,让张小白立刻忘却了那?点不?自在,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担心秦泽,连忙说道:“殿下日理万机,但也要注意身体,朝廷养着那?么多?官员,还不?是?为了替君……殿下分?忧。”
秦泽似乎没有?注意到张小白的那?点口?误,他对自己?以太子之身把持朝政没有?半点的羞愧,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入孝子传了,永德帝自诩明君,其实糊涂得不?行,留下来的全是?烂摊子,他不?计报酬替他料理朝政,更没有?说掌了权就夺位,把人好好地养在后宫里?当吉祥物,哪个太子有?他这么懂事?
他对于?张小白这不?自觉的太子妃式发言非常满意,面上却还是?带着几分?憔悴和忧愁,说道:“他们总觉得孤无所不?能,可孤也只是?个凡人罢了……孤心累啊。”
说着,他握着张小白的手微微发紧,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力气。
张小白并没有?注意到秦泽把他往人少的护城河边带,想了想,说道:“殿下其实可以适当放松一些,晚上多?出来散散心,还要温风楼那?边的公子们也都……”
秦泽叹了一口?气打断张小白的话,轻声说道:“孤看不?上他们,他们个个要么不?喜欢男子,要么抱着奉承孤的心思?来,有?时?候孤觉得自己?要是?个普通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遇到那?么多?言不?由衷的人,真是?太虚伪了。”
才怪,搞事这两个字是?贯彻秦某人一生的座右铭,他最喜欢看别人在他面前言不?由衷,除了感情上讨厌勉强,他是?最喜欢勉强别人的人。
张小白听了果然也很感慨,跟在秦泽身边这几个月,哪怕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也觉得秦泽真的是?太难了,每天要上朝,回来批奏折,时?不?时?叫几个大臣过来臭骂一顿,偶尔出行也关心民?生疾苦,和任何?人说话都能聊得热络,还会十几种?方言。
两人一个说一个开解,很快就到了护城河边,秦泽又叹了一口?气,把花灯的柄拆下来,顺着河流方向将花灯推下水,轻声说道:“孤希望来年?身边能有?一个知心知意的人,皇宫的夜太黑,晚上被褥也好冷,孤好想有?个人能抱抱孤。”
张小白提着琉璃灯站在边上,看着越飘越远的花灯,忽然也感觉有?些怅惘起来,他对人间来说是?个过客,五百年?的时?光对他五百万年?的记忆来说只是?沧海一瞬,就连眼前这位殿下,神念归天之后,他是?九重天高高在上的星君,他不?过是?个三重天的小仙,似这般朋友相处的情境,怕是?再也不?能了。
他并不?知道,这位九重天高高在上的星君现在非常迫切地想和他做朋♂友。
放了花灯,秦泽想从河边站起身,张小白也没注意,不?料秦泽似乎一下子起得太猛,脚步踉跄了一下,以一个诡异扭曲的姿势飞扑进了河里?,打断了张小白难得的一点沉思?,张小白被吓了一跳,连忙下河去捞看上去是?个旱鸭子的太子殿下。
护城河的水有?些深,但河边那?点水也就够淹到成年?男子的胸口?,秦泽却扑腾得厉害,张小白不?得不?把人抱进怀里?连声安抚,“殿下,殿下别慌,站直了就可以,别慌别慌……”
秦泽似乎被安抚了,八尺的块头弓着背抱着少年?的腰“瑟瑟发抖”,过了好一会儿像是?反应过来水并不?深了,几次试图站直又只能抱紧张小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刚才吓到了,腿……腿有?点软。”
张小白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殿下怕水,这是?正常的,天冷,我们快点上去吧。”
秦泽被张小白扶到岸上,这会儿天气是?真的冷,秦泽浑身都湿透了,张小白身上也沾了很多?泥水,好在护城河靠近外城,边上有?不?少客栈,两个人找了一家客店要了热水,又让伙计跑腿买了两套成衣来换。
这样的天气客店里?是?不?让在房里?洗澡的,怕客人受寒担责任,大一些的客店都是?专门?开的热水间,里?头烧得热乎乎的,因为秦泽和张小白两个人都是?一身泥水,要的是?专门?的澡池小间,烧个小间也费力,所以是?两个人一块儿洗。
秦泽刚来那?会儿是?个标准白斩鸡身板,现在已经养得相当不?错了,秦家人骨架高大,稍微锻炼一下就很有?卖相,秦泽坦然地下水,张小白也没发觉哪里?不?对,他在军中很少有?洗澡的机会,但也经历过不?少次集体洗浴,知道这个时?候大多?是?攀比心理作祟,他年?纪还小,攀比的资本只有?身高和腹肌,于?是?假装并不?在意地迅速入了水。
男人一起洗澡之后,交情往往直线上升,坦诚相见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方式,天知道秦泽为了营造一个温馨平静的洗澡环境用了多?大的意志力,又花了多?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伸手摸一把那?近在咫尺的窄腰,他带着几分?刻意的随意趴在澡池里?,原本计划好的让小白菜来帮他搓搓背,计划只能压下。
他实在高估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张小白并没有?发觉不?对,冬日里?洗澡不?频繁,他前几天才洗过一次,这次就简单得多?,把身上的泥水洗干净,离开澡池用盆里?的热水冲淋了几下,回过头一看秦泽,顿时?大惊失色,“殿下!殿下你怎么流鼻血了?殿下!”
秦泽仰躺在澡池里?鼻血长流,似乎听到了张小白的话,微微抬起眼皮,鼻血顿时?流得更加畅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