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白久在边关,八卦最多听一半,并不知道秦泽对男色的挑嘴和执着,就像他也不知道秦泽还是个挑食的人……反而他觉得秦泽给啥吃啥,挺好养活的。
和一般人不同,张小白对于秦泽倒没有太多想法,星君下凡自然比旁人多了几分特殊,喜好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并不影响他认为秦泽是个能改变世道的天命真君,也许以前他并不在乎这个,但做人做了十几年,明白做人有多难,再看秦泽难免就多了些许凡人看神明的光环。
秦泽不知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见到张小白走过来,嘴角立刻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需要庆幸的是,人是不长尾巴的,不然按都按不住。
和他想得一样,见到他坐在这里,少年当然不能直接就走,张小白走近几步,态度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殿下,臣……”
话没说完,前一刻还没骨头似的躺在椅子里的秦泽一跃而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一些,“正好孤也要走了,你陪孤走走吧。”
张小白有些惊讶,但还是恭敬地应下,他落后秦泽几步,本是要跟在禁卫后头走,不料禁卫动也不动,显然是要他走在秦泽后面,张小白只得跟上两步,就落在秦泽身后不远处。
这一行人走后,软玉楼的气氛才渐渐缓和过来,不少人都忙着打听被太子带走的那个少年是谁,还有一部分相当心平气和,比如知道得有点多的顾川,他这几年净听太子的各种“光辉”事迹了,别说把人从青楼里带走,就是进了东宫他估计也不一定能成事。
别人怎么想不重要,秦泽是真的想不管不顾把人直接带回东宫里算了,但回头看一眼,白衣少年乖巧地跟在身后,见他回望,那张俊俏的脸上便露出些许疑惑来,他的眼神多么明澈!秦泽知道,他这样喜欢男人的人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个异类,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是不同的,他以前不在意这些,但在这个对他态度恭敬中带着些许敬重的少年面前,他忽然就有些上位者包袱了。
按捺下不和谐的念头,秦泽开始有意无意地和张小白聊天,他知道,身为武将之子,这个年纪的少年整日里大概都在想怎么建功立业,得到认可,虽然相当心疼少年这几年从军的经历,但秦泽丝毫没有露出异样神情,反倒是夸赞了好几句,又渐渐提及近期对军中整改的计划,不着痕迹拉踩大楚前几代君王,以此衬托自己的高瞻远瞩。
张小白做人这十几年遇到的都是苏娘子孟觉孟廉这样的低段位青铜,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等级的话术碾压,又带着星君滤镜,看秦泽的眼神顿时不同,比先前多了几分崇敬的意味。
秦泽半生戎马,阅历远胜正常皇帝,当初虎躯一震八方来投,多少俊杰人物向他折腰,如今对付一个左脸写着年轻,右脸写着稚嫩的小少年当然不在话下,但这种意义上的征服就像是隔靴搔痒,怎么也挠不到痒处。
走到宫门前时,秦泽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对张小白温声说道:“孤很欣赏你,你既然还没取字,不如孤替你取一个字?”
严格来说这叫赐字,如今秦泽还没登基,差一个名头,但也不是说拒绝就能拒绝的,张小白对取字没什么执念,这一路上差不多已经认定这个未来的主公了,没什么抗拒地点点头。
秦泽的目光落在张小白身上,轩轩少年,眉目如画,一身白衣更是点睛之笔,宛如覆雪,仙人心随念动,忽然一个心血来潮,笑道:“山覆雪兮一颠白,就叫覆雪吧。”
张小白心里一惊,暗暗抬起头来看了秦泽一眼,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说道:“多谢殿下赐字。”
秦泽心情大好,将随身的一块玉佩系在张小白身上,说道:“过几日孤召你进宫,你再同孤讲讲边关的事。”
张小白想要推辞,秦泽已经长腿一迈朝着宫门走去,禁卫匆匆跟了上去,只留下张小白站在原地,有些纳闷地摆弄了一下系在腰间的玉佩。
定北侯府的公子被太子看中的消息传得飞快,张小白回京不久,府里又因为丧事闭门了一段时间,见过他的人不多,那日在软玉楼的人毕竟是少数,反而张小白身上的几样特质都太过鲜明:武将之子,常年服役边关,有军功,据说武艺很不错,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已经足够让大部分人脑补出一个壮实汉子的形象了。
不少曾经在秦泽这里铩羽而归的纨绔子弟更是激动起来,可说呢!上京贵胄子弟大多活得比女人都精致,簪花傅粉是主流审美,更追捧那些天生肤白貌美的少年郎,太子要是好那口,那可真是没处寻去,就连那个差点上位的上林将军,也是世袭的武职,本人还是白皙俊美的青年。
在张小白不知道的时候,十五岁的他已经被贴上了虎背熊腰,黑壮少年,天生神力,手撕蛮族等等标签。
这消息传到孟觉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这几天秦泽耐住了性子,他虽然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这么上过心,却是个天生的猎手,他在上京几乎是没有名声的,少年就算当时没反应过来,过一段时间自然会明白,然后对他生出警惕之心,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强取豪夺,就只能徐徐图之,第一步就是让少年自己来发现他和传闻中的不符。
张小白确实是在这几天里听说了不少太子秦泽的荒唐事,因为软玉楼那边的流言,燕国公府的表叔李文佳还来了一次,李文佳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度,张小白倒没有那么慌,他觉得自己亲眼见到的秦泽并不像是传言中那样的色中饿鬼,更何况那么久都没想起他来,怎么可能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呢?
孟觉属于太子新政下的第一批受益人,他对秦泽的滤镜比张小白的还深,边关苦寒,自从新政颁布以来,边军装甲齐备,有了足够的军粮军饷,几次打仗都没有太大的伤亡,他和张小白一样久在边关,对秦泽的荒唐没有太多认知,反而对时局的变化关注更多,在孟觉心里,秦泽实在是个百年难遇的明君。
尤其是在和张小白一通谈论过后,张小白把秦泽当日对军政的解析和整改方案挑挑拣拣说了一些,这其中的一部分是近几日就在颁布的,也都对得上号,孟觉关心军政多过关心小家,顿时就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等到长谈告一段落,他才猛然想起叫孙子来的初衷,但细细回想一下……他就觉得能说出这样言论的太子,不可能是那种见色起意的荒唐浪子。
又过两日,宫里才有人来召张小白进宫,正赶在早朝前后,说是殿下与几位老臣商议军政,想让张小白去叙述一些边关详情,孟觉更觉得流言害人,连忙让人把张小白叫去。
张小白进宫的时候刚好赶上一波文武群臣出宫,宫道宽阔,臣子们却不像仙界散会时那样三三两两悠闲而归,反倒是一个个愁眉深锁,仿佛遇到什么天大的难题一样,见到张小白这么个少年人站在宫道边避让他们,也没什么好奇,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张小白并不知道,今天早朝上秦泽宣布裁撤朝廷半数官员,以往一个职务四五个人分管的情况不再允许出现了,捐官一率改为虚衔,以前富商捐几个钱就能出任一地县令乃至知州等实权官员,现在一刀裁,秦泽这个糟老头子心坏得很,他要裁官让各部门的主官自己制定名单,他只定个裁撤标准,难题交给别人去做。
这些主官心里也是日了狗,但凡善于经营的,哪个不是提拔近人出任重要官职,手心手背都是肉,赶走哪个是头?更何况就算狠狠心裁下一半人,谁又能保证剩下的一半有足够的能力应付太子的考察?这不是逼着他们唯才是举?可官面上的文章是看交情的,真要全提拔那些会做事能做事的人了,他们屁股底下的位置也就到头了。
这可不是老鼠进风箱两头难吗?
秦泽并不觉得难,在为难了满朝官员之后,他的心情大好,也实在按捺不住想见小美人的心了,正好几个官员面呈猪肝色在留堂,一时半会儿是处理不完了,他觉得有必要借这个机会让小美人见识一下他的杀伐果决。
杀伐果决……是不能成的了,时隔好几天再见张小白,记忆里的小美人鲜活活地又出现在面前,今日是正式入宫,虽然身上带孝,但张小白还是尽量穿得体面了一些,穿的是银线绣虎纹的皂衣。
男要俏,一身皂!
原先以为白衣少年已经是他穷极想象才能窥见的人间绝色,却不料少年身着黑衣时竟然比白衣还要多出几分明媚,黑色的衣裳越发衬托出肌肤的白,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交相辉映,让秦泽一下子就晕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