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宫阙内昏迷不醒的太子秦泽并不知道自己被寄予了如此厚望,他的意识如同漂浮的云雾一般时聚时散,一时还无法完全融入这具过分年轻的躯壳里。
人为实体,灵为虚无,由虚入实就会经历一场胎中之谜,这个与众不同的灵却抓住了一点意识的灵光,记起自己并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却又和这具身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灵冥思苦想半晌,忽然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他并非是大楚如今的太子秦泽,而是三百年前建立大楚皇朝的秦昀。
秦昀生于前朝一个普通士族之家,经历多次战乱后,他与弟弟秦昭相依为命,他散尽家财招揽青壮编军,弟弟在后方收拢流民稳定民心,兄弟二人合作无间,先下县城再下州府,竖起保皇大旗,借前朝余威铲除当时势力最大的反王刘景,后末帝禅位,他做了十二年皇帝,因为无子又将皇位传给弟弟,真正实现了兄弟二人年少时吹下的牛逼:打进皇城,占了龙椅,你我兄弟均分天下,共做皇帝。
皇朝传承三百年,秦昀从未想过自己还有重归人间的一天,他依稀记得自己死时见到了阴司鬼王来拜,州府城隍相送,之后的记忆便消失了,仿佛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这三百年后的不肖子孙身上,哦,还不是他的不肖子孙,而是弟弟的。
秦昀虽然瞧不上死去的太子,但心情倒也不坏,大楚毕竟是他一手缔造,得知他死后国祚绵延,又重活了一世,上天到底待他不薄,只是他稍微回忆一下这个死鬼太子的记忆,便觉头痛:他前世金戈铁马打天下,从来也没想过兄弟之间能斗成乌眼鸡,尤其这个太子自负嫡出,看不上所有的弟弟,把人往死了折腾,几乎没有转圜余地,也就是上头还有个老皇帝,大家都做着表面文章罢了。
秦昀心中感慨,却也没有多想,悠悠然睁开眼睛。
从今日起,他就是秦泽了。
张小白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玩笑似的小说世界其实还是有原型的,原型就是作者所在的大世界一段强盛王朝的历史,如今小世界将要升级,紫微星君遥遥一瞥便记起某段下界经历,下凡的那一念也同样想起了“前世”。
张小白在适应了侯府生活之后没多久,年关就到了。
上京城的冬日是干冷的,大年三十那天雪下得很大,落雪声沙沙的,张小白用洗干净的鹅毛一点点地扫了一罐子“叶上雪”存起来,准备等到开春酿酒,以往放在仙界,厨神开口说准备酿酒,那些好酒的神仙立马为他上天入地搜罗酿酒的材料,放在这定北侯府,几乎无人问津。
孟觉年轻的时候好喝两口,从军久了整日禁酒,却没有把他的馋虫禁出来,反而久不饮酒渐渐地也就戒掉了,闻见酒味都觉得刺鼻,剩下的都是女眷……哦,孟廉也能算半个女眷,也都不怎么喜欢酒味。
所以张小白这次的酿酒前置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完成,唯一陪着的就只有他掌心两生镜对面口水长流的太白金星,所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说的就是定北侯府一家和李长庚了,张小白走得突然,仙膳宫里除了一锅红烧猪脚和几坛子仙酿之外几乎什么都没剩下,李长庚以前豪横的时候喝一坛送一坛,现在没有了,改数着酒坛过日子。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虽然定北侯常年在边关,但定北侯府也确实是有那么几门亲戚的,穷亲戚们赶在年关之前陆陆续续地来上门拜访,富亲戚……也就是定北侯夫人的娘家燕国公府,则选择过年上天派遣世子上门送礼,顺道见一见张小白这个刚刚认祖归宗的小辈。
燕国公姓李,燕是第一任燕国公的出生地燕郡的代名,燕国公世子李文佳今年二十岁,把上京纨绔排排名,这一位是当仁不让的前十种子选手,只是比起顾川那样的低等纨绔,李文佳这种会玩的高门子弟在别人家的父母看来,甚至还是品学兼优的代表,至少定北侯夫人就对自家娘家这个侄儿非常喜爱。
换个人来当孙子,也许会对定北侯夫人充满厌恶,但在张小白看来倒没什么,疼爱幼子不是毛病,毛病在于那个幼子本身有问题,和丈夫离心导致更加倚重娘家,这更正常了,娘家婆家,还有哪个女人重婆家超过娘家的?娘家是亲人,婆家是外人,但凡是母亲带娃,基本上娃都更亲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