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第七章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

而我不过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但我是我 渺小脆弱

爱你的心却难得

——《陷落》

黎芯欣然一笑,从容的向后退了一步。

“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泰然自若的回看他,表情认真,“工作上的事情我决定不了,但我答应你,不会因为私事麻烦你。”

钟延得到了他想要的回复,但黎芯的话并没有到此为止。

“你想要陷落是吗。”她微微一笑,退后一大步,单手撑在桌边,“这件事我也答应你。”

钟延放下皱起眉,眯了下眼睛。

“可我怎么感觉——”他的声音一下子沉下去,“你不知道。”

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横冲直撞进危险之地的雀鸟,不知在等待自己是金丝笼还是出口。

像一个亡命之徒。

可惜她遇上了他,选择走哪边都是在自寻死路。

“我原来不知道吗?”黎芯俏皮一笑,悠然自得的在桌前坐下,“如果你对翻唱选曲没有其他建议的话,我就要进行下一步了。”

“你随意。”他漠不关心的丢三个字,没再看她。

黎芯得到回答后低下头,在手机里记录了些东西,很快就走进录音室里试音。

录音室里的隔音效果很好,让她可以专注于音乐本身。

钟延这个时候正在沙发上浅睡,全然当黎芯不存在,所以她只能自己播放《陷落》的伴奏,一个人找歌曲的感觉。

由于是很熟悉的歌曲,她的试音进行的很顺利,没过多久就练到了《陷落》的最后一段。

回忆中的甜蜜不舍

层层叠起将过往种种心酸淹没

难得是我 希望是我

没能将你错过

原版里是钟延唱的这一段,在唱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尾音上挑,寓意不会停止,有点未完待续的感觉。

为了遵循原版的意境,黎芯之前翻唱的那一次也是这么唱的。

不过钟延的声音清冷,又沉,黎芯的声线偏薄一些,所以她这回唱最后一句的时候把声音压了下去,改为沉、重一点的唱法。

这种唱法比原唱多了一分沉浸感,表明了更为强烈的决心和不愿错过的想法。

忽然间,钟延冷冽的声音闯了进来。

黎芯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神情微微一顿。

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只见钟延端正的坐在桌前,指尖触在其中一个按键上,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和她对话。

“刚刚你给我听的歌曲,不是你唱的。”他的双唇抿成一条线,眼神很冷。

“是……”她迟疑了一下,生怕提起“钟珃”他又会生气,“鹿眠眠唱的。”

就在氛围变冷的这一刻,吴铖走了进来,对着桌子发呆了两秒,唇角抽了下。

“你们都不吃饭的吗。”

都是铁人吗。

“正好翻唱的事情已经聊完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黎芯抓住时机走出来,快速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吴铖说,“谢谢你的饭。”

“好,那我送你回去。”吴铖回她。

黎芯微微一笑:“这里离我家没有很远,就不麻烦你了。”

吴铖摇头:“那怎么行,我既然把你带了出来,就得平安的把你送回去,你在楼下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下去。”

黎芯没有理由再拒绝。

“好,谢谢你。”

黎芯下楼之后,吴铖将两份合同放在了钟延面前。

“房子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现在钟珃父母名下的那座房是你的了,一周内就会让钟珃搬出去。”

三年前,钟珃的父母为了借钱,写欠条的时候把一处房子抵押给了钟延,如果三年内没有还上钱,房子就归钟延。

钟延因为觉得麻烦,就一直没有处理这个房子,和住在里面的钟珃。

可如今不一样了。

既然钟珃和她的家人执意要和他纠缠不清,就要做好被摧毁的准备。

“你真要这么狠心?”吴铖叹了口气,“钟珃的父母就给她留了这么一套房子,或许你们好好谈一谈,事情应该还有其他的解决方式。”

“你该走了。”钟延看都不看吴铖一眼,甚至没有和他对话的兴致。

“我走就是了。”吴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你记得吃饭。”

无人应答。

当天晚上,钟珃拨通了钟延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是夏桉。

“请问这是钟延的电话吗。”钟珃惴惴不安的问。

“你是谁。”夏桉垂着眼落下一字,全身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夏桉没听出来钟珃的声音,但电话那边的钟珃瞬间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那一刻,她一下子就咽回了想说的话。

她没想过夏桉会和钟延在一起。

一瞬间,窘迫和害怕的心情涌上了心头。

她不想被夏桉也看见自己卑微求人和低声下气的一面。

想到这里,钟珃紧张的挂断了电话。

这个时候,钟延走了过来,冷漠的瞥了一眼夏桉。

“谁打来的。”

“不知道。”夏桉把手机放到钟延身边,一副对此毫不关心的样子。

过了五分钟,钟珃再一次拨出了那串电话号码。

钟延低眸扫过手机屏幕,漫不经心的接起了这通电话,点下扩音键。

“谁。”他先发制人。

“我是……钟珃。”钟珃犹豫着说出自己的名字,又生怕钟延挂断电话,急着说出自己的来意,“关于房子的事情,我想再和你聊一下。”

“行啊。”钟延冷冷挑眉,唇角扯开,“明天早上,你到我给你发的地址这里。”

钟珃喜出望外:“谢谢……”

“你的感谢我已经听得够多了。”钟延不耐烦的阻断她的话,“如果明天十二点之前你不来,我就当没有这回事。”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夏桉站在一旁,目光落到钟延的手机上。

“你在发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没有任何的情绪。

“你家的地址。”钟延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

夏桉忽地冷笑出声。

“你想躲麻烦,就把她丢给我。”他的视线像针一样钉在钟延脸上,就像是在渴望钟延的眼里流出鲜血一样,“就算你再怎么讨厌她,也不该把我牵扯进来。”

“我已经牵扯了。”钟延无所谓的抬眸,神情阴冷,“你打算怎么做。”

“不好说。”夏桉抬手搭在钟延的肩膀,视线坠下来,“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我可能会先解决掉你。”

钟延闻声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是冷的,眼里也是笑意。

“虽然我也很期待你要怎样解决我,但是先别心急,夏桉。”他说,“我们一步,一步来。”

后来,夏桉知道了钟延的用意。

他看似给了钟珃一次机会,可他要的是永绝后患,而非留一份余地。

第二天。

钟珃很早就从家里出发,在去的路上一直思考着要和钟延说的话。

没过多久,艳阳高照的天空下起倾盆大雨。

天气预报里并没有显示今天有雨,所以钟珃也不曾带伞。

雨幕之下,看着手机上明亮的太阳标识,心中忽然有点泄气。

钟珃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前行,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钟延指定的地方。

此时她已经全身湿透,狼狈的站在门口。

她听到门里面有脚步声正在走向她。

门打开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雨水从她身上滴落。

钟珃抬眼的瞬间,一滴雨水砸进她的眼里。

心脏恍然跳动。

夏桉。

她竟然在这里遇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如果可以,她多想他不在这里,不要看见这样渺小湿透的她。

那一瞬,钟珃的心绪乱了起来,她本能的想要逃跑,被雨水浸透的鞋底在地上一滑,发出近乎狰狞刺耳的一声。

夏桉蹙起眉来。

他星眸半垂看她,新染的银发挡住眼,慵懒声音落下。

“进来吧。”他语气温柔。

恍惚间,钟珃以为自己看到了她的神明。

可惜她似乎忘了——

影视剧里,人在落魄的时候,会向其伸出援手的除了神明,还有恶魔。

她不知向她发出邀请的是神明还是恶魔,可她知道,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她都一定会进去。

到他的身边。

“好。”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进门口,生怕自己身上的雨水蹭到他的衣服。

夏桉神色晦暗将门关上,只觉得钟珃走出的每一步都很吵闹。

她一进来,似是窗外的雨水也同她一并降临。

夏桉对声音比较敏感,尤其是安静空间里发出的微小声音,就好比现在。

“啪嗒——”

他听到从钟珃身上掉落的雨水不断的发出声音,心里慢慢滋生出烦躁的情绪来。

“给你。”他从柜子里找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到钟珃的面前,“干净的,擦一擦吧。”

钟珃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局促不安的接过毛巾。

“谢谢。”她小声道。

因为不知道钟延在哪里,她也不好走动。

在夏桉回到房间后又折返回来的几分钟里,她就这样僵在这里,抱住胳膊等他出现。

“钟延他不在吗?”她犹豫着问他。

“我去叫他,你等一下。”他温柔的看向她,脸上没有笑容。

“好。”她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没过多久,钟延就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夏桉也跟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不该来找我,而是去求你父母。”钟延站在窗边,和钟珃保持着一段距离。

在他身后,是侵吞万物的暴雨。

“我告诫过你,我会让你失望的。”他冷漠的落下视线。

钟珃咬了咬唇,把从昨晚就压在她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可以替我父母还这笔钱,只要你给我时间,你能不能先不要把这个房子卖出去,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既然要还,为什么不在规定时间里做到。”钟延冷眼看着她,“我已经给你们一家人足够多的时间了,所以你们才能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不是吗。”

钟珃说不出话来。

因为钟延说的是事实。

“就今天,我无论如何都会筹到钱……”她猛地抬眸,亮晶晶的眼眸仿佛掉出泪来。

“钟珃,看来你还不够清醒。”钟延无情的打断她的话,眼神森冷,“这么多年你们都在不断的向我的家人、向我索求你们想要的东西,而你们却从未付出过任何。现在也该轮到你们失去一次了。”

钟延迈出一步。

“对我来说,你们所说的亲情只不过是蚕食人心的毒网。”

借由这张网诞生的可怕怪物吞噬了钟珃的父母,同样绑架起钟延的父母。

这怪物未来也同样会咬断钟延的退路。

如果钟延没有足够的定力走向和自己父母相反的路,那么过去两家父母的结局,就会在钟延和钟珃身上重写。

哪怕是到了今日,钟延也想要试着斩断这张网。

他将房子的买卖合同丢到钟珃旁边的茶几上,“房子我已经卖给其他人了,你要买的话就去买,但这一切都和我毫无关系了。”

与此同时,夏桉低身拾起掉落在地的眼镜,神色不明。

因为下雨的关系,风顺着窗户进来,把桌上的眼镜吹落在地,摔出了一丝裂痕。

镜片出现那道裂痕后,就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被困在框中。

夏桉沉思片刻,手探了出去。

他低下头,指尖压在裂缝开始的地方,将那只蝴蝶一并捏碎。

夏桉走出房间的时候,钟珃已经离开了。

他给她的毛巾被她工工整整的叠好,摆放在茶几边上。

昏暗的客厅被阴云和雨幕笼罩,钟延在沙发上玩着手里的魔方,语气冷淡。

“你还真是对谁都很温柔,还是说你装作温柔,如今已经装到自己都信了。”

“有区别吗。”夏桉毫不关心地撇下一句话,抬手将那块毛巾扔进垃圾桶里,“相较于真正的我,人们更愿意接受我的假面,他们向来如此,不曾变过。”

“我刚才擦干了地板上的水。”钟延拼好魔方的最后一面,不咸不淡地落音,“门外如果还有水就你来擦。”

夏桉若有所思地看往门的方向。

“你确信她不会再来了吗。”

“就算来了,只要你不开门,她自己就会离开了。”钟延将魔方摆到沙发上,身体向后陷进沙发里,目光直视前方。

“如果我开门的话,她会怎样。”他好奇地笑起来,像是作恶时露出无辜面容的恶魔,“抓着我不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