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耀眼的太阳系里
落单的匿名天体
如冥王星般从轨道脱离
违心的逃离
有你的所属地
——节选自原创歌词《匿名天体》
黎芯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
她谨慎的将所有的门都锁好,关紧窗户后拉上窗帘。
在确认自己真的安全之后,她才放心的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给钟珃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钟珃……”黎芯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冰凉,“我好像又被那个人跟踪了,但和之前一样,这一次我也没有看清他的脸。”
这个情况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
起初黎芯以为是自己疑心太重看错了,不过随着次数增多,她开始尝试回击。
她不知道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在跟踪她,对方每次都会乔装打扮,身高和体型都会有微妙的变化,且只在夜里出现,监视器也拍不到那个人的脸。
不过通过走路方式和一些细微的肢体动作,可以判断跟踪她的是同一个人。
“要不要我现在去你身边。”钟珃担心的问她。
“不。”黎芯在黑夜里抬起脸,视线落到墙上钟延的海报上。
虽然看不清楚,但她还是难得心安片刻。
“我已经安全了。”她说。
她不能将钟珃拉进她身处的危险当中。
两个人聊了许久,黎芯才挂断了电话,独自一人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一周后,黎芯通过鹿眠眠牵线,得到了一个可以和钟延一直录制综艺的机会。
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扮演死神NPC。
哪怕无法露脸,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黎芯也不想错过这个可以靠近钟延瞬间。
经过一段时间准备,负责扮演死神们的六个人在各自的位置上就位。
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地方里,只有零星的幽蓝色的光。
风不断从窗外涌进来。
制作组的工作人员对钟延和其他三名团员说这一期是测试成员们胆量的纳凉特辑,两人一组一起出发,实际上是整蛊钟延一人的综艺。
钟延所在的男团「造物主the Creator」,是偏向传统的创作型男团,寓意是用独特的色彩创造出属于自己的音乐。
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四个人拥有各自的身份,分别为无悲无喜的冷傲神明「钟延」,温柔的微笑天使「夏桉」,离经叛道的堕天使「郁冷」,手握通向天堂钥匙的神秘少年「梁徵」。
五年前,因为出色的颜值和实力,他们一出道即爆红,在五年后的今天拥有了更多的人气和影响力。
在团内,钟延是高冷人设担当,无论是台上台下都没有多少表情,被粉丝们开玩笑的称为是“无表情的冷漠绅士”。
为了探索钟延的新表情,制作组特地精心设计了这个环节,想看是否真的能吓到他。
本期主题——「死神之葬」。
钟声响起。
死寂的长廊里,六个“死神”NPC身穿黑色长袍,扛着特质的假镰刀,身后的斗篷迎风而起,他们整齐划一的走进钟延所在的房间。
不到一分钟,他们就一起把钟延围了起来,各自低下头凑近坐在椅子上的钟延。
他的身体向后坐靠在椅背上,双臂轻搭在双腿上,神色放松,正视着面前的一切,好像他才是那个制造恐惧的人。
六具表情各异的恐怖面具拼在一起,房间里骤然响起诡异的笛声和哨声。
黎芯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在漆黑的空间里顶着一具“笑面”,看不清他此时的脸。
她想他的脸上应该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个时候他大概是觉得无聊了,她想。
因为钟延没有任何的反应,骇人的钟声再度响起。
“死神们”要离开了。
黎芯排在队伍的末端,看着前面的NPC一个个退场。
她一句话都没有同他说,只是短暂的成为了他看到的无聊景象。
想到这里,她转过头,视线不自觉的落到钟延身上。
就这一眼的时间,黎芯前面的那个人在离开的时候关上了门。
她一瞬回过神来,伸出的手捏在门把上,试图将门打开。
可是门从外面被反锁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亮起了鬼魅的暗沉红光,身处正中央的电视机亮了起来,正播放着一部恐怖电影。
“死神降临”这一幕只是这期整蛊节目的第一个环节,而第二个环节则是在死神们退场后,塑造出门锁坏掉的假象,将钟延独自困死在这里,独自一人看恐怖惊悚电影。
但是实际情况与预想出现了偏差,没能及时离开的黎芯也被关在了这里。
想不到她的考验这么快就出现了。
哈——
她轻吸了口气,渐渐松开握在门把上的手。
既然制作组要拍的是钟延一人的画面,那么她走到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去就可以了吧。
黎芯偷偷瞄了眼在黑暗中的钟延,忍住心中的悸动,冷静转过身,提着镰刀往窗户那边走。
随后,她双手撑在窗台边,翻身坐到窗台上面去。
她将镰刀的刀刃一边冲向自己,让其贴挂在自己的后颈处,又轻提了下那条过分长的斗篷。
黑袍之下,那双黑色的细跟高跟鞋露了出来。
伴着电影的音效,她不由自主轻轻晃动着双脚,仿佛在静静演绎着一场死亡之舞。
在她左耳边,是夜风吹拂而过的声音。
她单手从身上摸索出手机,头跟着低了下去。
钟延的视线在这一瞬望了过来。
黑色的发丝挡住他一边的眼睛,他短暂的瞥向她,目光冷漠。
他被炫目的红光包围着,眼前所见到的场景也更诡异了起来。
视野中的那名“死神”拿出手机,像是想要在这片阴森恐怖之地找到安慰自己的光。
如同在诉说着“哪怕是布下死亡的死神,也同样拥有自己的恐惧”一样。
然而黎芯的接下来的举动行为却和钟延预设的不一样。
她没有打开手机的照明灯,而是紧接着拿出了耳机插到手机上,戴着耳机听歌。
仿佛一个在静待死亡来临的虔诚信徒。
眼前这一幕戏剧的让人觉得有趣。
她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却像是对他说了什么。
「死神在结束他人性命的同时,也在等待属于自身的死亡。」
下一秒,动摇人心的钟声又一次响起,像在昭示这华丽舞曲的终章。
如今已经到了她离开的时间。
黎芯眼睫微抬,在遽然消失的红色光芒中摘下耳机,她轻盈一跳,落地时身后的长披风逆风鼓动着。
黑色高跟鞋敲在地面上,跟着她的脚步一声又一声下坠,似在回应着那阵钟声。
很快,黎芯的手再次覆在门把上,她转手一拧,这一次没有再犹豫。
钟响停止的那一瞬,她的身影融进门外的黑色阴影中,不见了踪影。
从那个房间离开后,黎芯不自觉加快了步速,等她再停下来的时候,耳边仍回荡着某种声音。
这一回,响起的是她的心跳声。
那是交织着心动、悸动、恐惧和紧张的声音。
她从容的摘下面具低下头来,才发现手心生出了一层薄汗。
刚才那部电影就算只听声音都会让人觉得害怕,她闭上眼不敢去看,只有尝试听歌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过效果不太理想。
“看来今晚要做噩梦了。”
黎芯把面具放到指定回收的地方,目光跟着心转走,钉在显示器上实时拍摄的画面上。
看着画面上的钟延,她不由得出神。
这种时候,她竟然有些庆幸没人知道她暗恋钟延。
不然的话,她每一次明目张胆的注视,也将受人关注。
一旦这一份暗恋变得光明正大起来,它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秘密,所有的轨迹都将暴.露在人前,无法悄无声息的陨灭。
黎芯喜欢这种暗恋的感觉。
她所有的自卑、矛盾、不甘和百转千回的心绪都在黑暗中行进,再吵闹混乱的心情都在表面上变得安静,不求任何回应。
是她的私人藏品。
她享受这种暗自喜欢的感觉,乐在其中,情绪收放自如,不被人知晓。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也是渴望光的。
收回视线的瞬间,黎芯伸出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忽然间,她的神色蓦地一滞,把头低了下去。
腕上的手链不见了。
她记得手链在拍摄刚开始的时候还在,那应该就是掉在了拍摄现场。
为了找回手链,黎芯在其他房间等了很久,在所有的拍摄都结束了又重返了最开始待过的那个房间。
她仔细的找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可是没能找到。
因为拍摄地点是废弃许久的大楼,所有人都需要在规定的时间离开,并进行锁门。
黎芯跟着其他工作人员撤出大楼的时候,鹿眠眠正在大楼的出口等她。
两个人一起回到黎芯的家中。
刚到家不久,黎芯就开始制作一条新的手链。
鹿眠眠倚坐在桌旁,问她:“你不是已经有一条手链吗,怎么又做一条。”
“丢了。”她淡淡道。
“是吗。”鹿眠眠挑了下眉,“你之前的手链一看就很容易被弄断,手链手绳这种东西天天带着不丢才奇怪。”
黎芯专注于手中的链子,动作小心翼翼的。
“我这回换了一个可以伸缩的带子固定,希望不会再掉了。”
鹿眠眠轻摇了下头,用手指勾了下黎芯的手链:“我感觉还是不牢固,说不好还会再断开一次。”
在夜幕的掩护之下,一轮明月悄无声息升至高处。
钟延孤身待在被漆黑的影子吞噬的冰冷房间,双眼轻阖,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房间的门被人敲响,再被推开。
明亮的灯光犹豫着渡了进来,落在钟延冷白的脸上。
他听着那串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无动于衷的依靠在长椅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经纪人吴铖径直走到钟延身边,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他。
盯了半晌,吴铖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口道:“你在这里睡会感冒的,为什么不去床上躺着。”
钟延闻声将手臂抬起搭在额前,口吻冷淡。
“什么事。”
“我在拍摄现场捡到了你的手链,就是拍摄时指定你要带着的那条手链吗,上面还有你的名字缩写ZY来着……”吴铖说着说着突然间停了下来,惊声道:“等等,怎么是XY?”
钟延抬了下指尖,似是有点不耐烦了,根本没有听吴铖说的话。
“你就为了这件事来找我。”
“不全是。”吴铖环顾了下四周,拉过一把椅子在钟延身边坐下,“我准备帮你接一档恋综,合作的演员是万烟罗,你还有印象吗。”
“没有。”钟延回的很果断。
见他这样平淡的反应,吴铖一时失语,反问道:“你不是前两个月才和她合作过吗。”
吴铖知道钟延向来对身边的其他人毫不关心,不好奇,人的样貌和事情对不上,记不住名字。
也知道他不是记不住,而是根本不想去记。
除了他自己,他不愿给任何人一丁点的关心。
吴铖头疼扶额。
“我真的拜托你了,即便是对周围人再冷漠,合作过的人好歹要记住名字吧,万一采访的时候……”
钟延冷声打断吴铖的话。
“都说完了吗。”
“当然没有。”吴铖早已对钟延这副冷傲的模样习以为常,自然的从包里拿出了几册剧本,放在钟延身侧,“你之前说想要进组拍戏磨炼演技,我这次帮你争取到了电影《判官游戏》男主的试戏机会,这是剧本,你找时间看一看,对了,这部电影是根据同名无限流小说改编的,还有广播剧,你也可以听一下,找一找人物的感觉。”
说完,吴铖又长叹了口气,转身走出门外,轻轻合上了门。
光芒在一刹那湮灭无踪。
那串脚步声走远的同时灯光也随即消失不见。
蛰伏的黑暗卷土重来,无声在门外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