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许月圆自知理亏,如鲠在喉,哑口无言。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个借口,“奴转送给无忧公主了。那日在林中,黑曜为了护着我和阿绫,咬死了她五头狼,故而奴以弓作赔罪之物。”
萧无烬的神色依旧阴沉,但也没了要大发雷霆之势。
片刻之后才道,“这张弓不一样。”
“奴知道它十分?精巧贵重!”察觉到暴君已经有所松动,许月圆顺势环住萧无烬的手臂,摇晃了一下,“以后再有这等贡品,陛下再赐给奴便是了。”
语气之中不自觉地带了些撒娇意味。做完这些才后知后觉,自己怎么会对这样对暴君说话。
“以后孤送你之物,不准你再随便送给旁人。”
未央殿里原先凝固的氛围瞬间好转,萧无烬脸上也不再乌云密布,坐到了木塌之上。原来暴君喜欢女人撒娇的这个调调!许月圆惊叹道。
又很?快狗腿地给皇帝倒了杯酒奉上,萧无烬也从善如流地接过饮下。
“其实奴这么做也是为了陛下。无忧公主身份尊贵,容貌出众,又与陛下一样擅长骑射、狩猎。”
“你想说什么?”萧无烬握紧了酒杯抬眸,神情认真地望向她。
“奴是想说......若无忧公主能成为皇后,予所有人都有利。”
说这话时,她被暴君的气势压得?降低了声音。其实主要是于她有利,贺兰无忧与自己有恩怨,定?容不下她,到时候自己就能借她的手顺水推舟离开皇宫,与哥哥一道远走高飞。
于贺兰晦也是有利的,于两国更是有利。
哐当?——
下一瞬,她眼睁睁地看着暴君手中的白玉酒杯,被他捏成了碎片。
暴君的掌心鲜血淋漓,瓷片深深地扎入掌中他状似毫不在乎地起身,手臂垂在衣袍边,血就这么顺着指尖滴到了地毯上。
“啊——!”
一阵惊叫自胸腔传出,许月圆吓跳开几步。
只见暴君呲牙欲裂,双眸之中燃其怒火,死死盯着她。
可她想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暴君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滚出未央殿,孤不想再见到你。”
许月圆垂着双臂立在原地,眸子充满了恐惧,“我......我不知......”她想说她不知转赠这把?弓会惹得他如此恼怒。
恐惧令她本能地远离暴君,等许月圆反应过来,已经退到了殿外,嘭地一声,殿门被重重关上,没有来得及对萧无烬解释。
冬日暖阳融融,殿外长廊上寂静无声,除了她空无一人。心中感觉异样,莫名的愧疚感蔓延开来,或许她不该将那把弓转送给贺兰无忧。
猛然地摇了摇头,她为什么会对萧无烬这样的暴君产生愧疚感?
他说不想再见她,正合了她的意!她也不想再见喜怒无常的暴君一面!
***
下午,贺兰晦领着人经过校场,使臣和皇城禁军正在赛马,他忍不住驻足观望,为首的人身着彩色异族衣裙,驾着白马一骑绝尘,将十数个男人远远甩在身后,夺得了赛马第一。
到达终点,女子翻身下马,接过侍卫递上的彩头,笑逐颜开,一脸傲气。许月圆说得没错,贺兰无忧美得?明艳张扬,叫人移不开眼。
贺兰晦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往前走。
“贺兰内侍。”声音传入耳内。贺兰晦停驻脚步,确定她是在唤他。
“无忧公主。”他恭敬地转过身行礼。
贺兰无忧快步来到他面前,一身骑服衬得她朝气蓬勃,“贺兰内侍是中原人么?”
“回公主,奴是中原人,只是先祖曾在北境生活。”
“既如此,便是同族。”贺兰无忧道,“贺兰内侍会射箭么?”
“不常练习,射术不佳。”
“会骑马么?”
“会,只是骑术不及公主万分?之一。”
“贺兰内侍何必自谦,我听闻你是萧无烬身边最看重的人。手上权力甚大,不知能否帮我一个小忙?”贺兰无忧巧笑着问。
“公主但说无妨。”
“我想住到宫廷内苑中去。”贺兰无忧直言不讳。
“可是派去侍候的宫人怠慢了公主?”
“并没有人怠慢我,除了你们那位独享圣宠的昭仪杀了我爱宠。只因我是女子,与别国使臣住在一道有诸多不便。初来长安,遇见的人待我恭敬,有的人待我不善,倒是遇见贺兰内侍,像哥哥一般亲切。”
“贺兰王子,不正是公主的兄长么?”
“他只是我的堂兄。”贺兰无忧道,“我曾有个亲生的兄长,可惜已经不在人世了。”
“奴让人安排公主住到宫里来?”
贺兰无忧笑逐颜开,“哪个宫殿与萧无烬的寝殿最近?”
“玲珑殿。”
“那就劳烦内侍,将我安排道玲珑殿。”
贺兰晦微弓着腰,“奴这就去办,公主明日便可住进玲珑殿。”
待到贺兰晦走远了,贺兰无忧才收起笑容,转身往校场走。
第二场赛马已经结束,呼延吉跳下马背迎过来,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你方才在同谁说话?”
“一个中原的阉人罢了。”贺兰无忧收回视线,“从明日起,我就能住进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内苑里来了。”
“你想做什么?”
贺兰无忧轻蔑一笑,“你区区一个贺兰宴的侍卫?竟敢管我的事??”
呼延吉瞬间脸上浮起凶狠表情,瞪着言贺兰无忧。
“哼!”贺兰无忧回他一记警告的眼神,手持马鞭步入校场。
午后,许月圆正在玲珑殿的房里睡着,被粗暴的推门声惊醒。
贺兰晦带着几个宫人闯了进来,看到床上的许月圆,微微惊诧,“昭仪怎会在此处?你该在未央宫。”
“陛下将我赶出了未央殿。”许月圆睡眼惺忪。这间房本是她做宫女时的住所,推开门后房里的物件便一览无余,十多双眼睛盯得她有些不自在。
贺兰晦不但没带人退出去,反而吩咐宫女,“给昭仪梳洗打?扮。”又吩咐其他人,“去收拾房间。”
许月圆下榻,只见门外还?有好几位宫人,抬着各色精致家具摆设,“要为我专门布置房间?”
“昭仪身份尊贵,还?是住西殿去吧。”
“可是玲珑殿西殿异常阴冷。”
“那就另择一处宫殿。”
眼见着贺兰晦飘忽不定?的,许月圆不禁疑惑,“是谁要住到此处来?”
“无忧公主。”贺兰晦道。
“果真?是为了她!”许月圆挣脱了前来扶她的宫人,双手叉腰,“若我不让呢?”
“如今正值番邦与我朝建立邦交之际,若怠慢了使臣,昭仪可担待的起?”贺兰晦反问道。
“我、”许月圆张口还要反驳,贺兰晦向她投来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有把?柄在这个人手里。
许月圆抱起床上的棉被后仓促地离开房间。去了西殿,越想越不对劲,现在自己这处境正是墙倒众人推。
夜里太极殿里举办宫宴,萧无烬说了不想再见他,许月圆就不打?算出席。
待天色暗下,她避开宫女们,径直去了冷宫等哥哥。
离开玲珑殿。行至拐角处险些与迎面而来的一行人人撞到一起,许月圆捂着额头后退几步,这一行人为首的萧无烬。
他应该从未央宫从出来,朝着太极殿宫宴的方向去。
“陛下。”许月圆侧身让开,恭敬地行礼。
萧无烬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未言语,而是带着继续前行。
这是有意不同她说话,不就是将弓箭转送给了旁人么?身为君王心眼怎如此小,腹诽了几句之后才往冷宫走。
推门进房,最初破败的房间比前几日更加干净雅致,又添了些名贵的家具器皿,青釉花瓶中插着几只梅花枝条,淡淡香气弥漫。
房中昏暗,许月圆去找油灯蜡烛。
奇怪的是,这间房从前虽然破败,但常备着油灯蜡烛,如今装饰得如此精致,却连一根蜡烛都没有了。
黑暗中,她静坐到软塌上,掌下抚道的被褥软和丝滑,堪比未央宫所用之物,该是有人精心缝制的。
哥哥......
哥哥温柔和内敛,是她真?正喜爱欣赏之人,相较之下,暴君粗鲁易怒,而且那么轻易为美色所迷,哼!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月光倾洒,熟悉的身影如约步入房内。
“哥哥——”许月圆迎上去,一头扎进宽大怀抱,心中既愧疚又委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道。“我好想你。”
男人一如既往无动于衷,只是任由她亲密怀抱着。两人身上皆是寒冬的凉意,唯有如此抱着才能感受到衣袍下的一丝体?温。
“暴君将我赶出了未央殿。”提起此事?许月圆抑制不住地心中的喜悦,松开腰身,握住哥哥的修长双手,迫不及待地将好消息分享给男人,“......我很?快就能摆脱萧无烬了!”
男人一身玄色锦袍,立在在黑暗之中并无任何伪装,“离开未央殿,你心中就无一丝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