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内侍,是我吗?”润儿面上娇羞,语气难掩兴奋。
贺兰晦摇头。
“是我?”蓝玉嗓门尤其大。
“许月圆,进来为陛下时夜。”贺兰晦指名道姓,侧身让开道。
许月圆难以置信,手指了指自己,“我?”
“你。”贺兰晦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的一瞬间,珠珠、蓝玉和润儿都看向了她,眼神恶狠狠地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连许月圆自己都迷惑了,萧无烬不应该更信任北境来的奴仆么?!
“快进去吧,主上要就寝了。”贺兰晦推了她一把,从外合上了殿门。
许月圆迷迷糊糊地进入未央宫,已经是骑虎难下。她屏气静心,穿过已经垂下的层层纱帘走进去,烛光下暴君正在躺在床榻上擦拭宝剑,镶嵌着蓝宝石的剑鞘被扔在一旁。
那是伶人哥哥的剑!
剑入鞘,萧无烬将其放置到身边躺下,并未抬眸看她一眼。
守夜宫女的位置就在榻边,许月圆熄了灯跪坐蒲团之上,透过薄薄的幔帐都能感受到那后面的危险气息。
半个时辰过去了。幔帐之中传来平淡的呼吸,天赐良机啊!许月圆将小手伸向幔帐,暴君侧躺着,青丝倾斜于被褥,睡姿透着十足的君王气势,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剑,眉宇微蹙。
杀了那么多人竟然还可以睡得如此安稳。
许月圆手脚并用爬上床榻,蠢暴君,他握着的只是剑鞘。许月圆抓住剑柄,微微用力抽出长剑,冷月光透过纱窗落到剑身,更显宝剑锋利。
跪坐起来双手执剑柄,深吸一口气去寻暴君左胸膛,预备将其一击毙命。才低下头,一切动作戛然而至。
黑暗中她直直地对上一双迷人的眼眸,幽幽透着绿宝石光芒。
萧无烬平静地看着许月圆,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踟蹰犹豫,她骤然而聚的勇气,任何细微动作尽入她眼底。
自幼被送到北境,十数年他每夜只睡一两个时辰,此时更不可能睡着。
哐当——
许月圆手上一松,宝剑掉落,她转身就逃。才到床榻边,足腕便被枷锁般的手掌牢牢握住,“啊——”
尖叫声中,整个人被重新拖回幔帐。
高大的身形如泰山般将她压倒,许月圆奋力挣扎。在萧无烬眼里犹如小猫挠痒,轻而易举地将扣住了她的手腕。
暴君倾身靠近,危险地气息顿时洒在了她的脖间,萧无烬沉醉地像是在她身上汲取什么。
采阴补阳?!
“再动就杀了你。”
慵懒的语气说着最狠厉的话语,暴君的声音传入她耳朵。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许月圆真的不敢再动。
萧无烬吸了口气,不易察觉的馨香在帐中渐渐浓郁,闻之身心舒展。以往每个夜里无时无刻不撕扯着他脑子的幻影幻声也消失了。
暴君贴得更近了!许月圆睁着无辜的眼睛,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热,真的是采阴补阳啊!暴君的唇贴上来了啊!
牙如刀锋般划过凝脂般的白皙肌肤,许月圆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耳边又传来发自喉间的喘息,透着满足,又似透着巨大的不满足。
“你觉得孤残暴无道么?”声音低沉浑厚。
“奴、奴不觉得!”第一要义是保命!
许月圆胸膛堵得慌,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壮着胆子道,“陛下英明神武、杀伐决绝、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
黑暗中萧无烬轻嗤了声,“可孤弑兄夺位。”
“平康帝沉溺酒色,昏庸无道,陛下大义灭亲,杀得好!”许月圆急中生智,反驳萧无烬自轻自贱的话。
言毕,压着自己的泰山终于松动了些,许月圆大大地喘了口气,原来暴君爱听阿谀奉承的假话。
“可孤杀了那个无辜的小太监,还将萧锦年献上的美人扔出皇宫。”
因为你好龙阳啊,别以为我不知道!许月圆不禁腹诽,转头又编排好了另外一番话,“那个太监下毒弑君当然该杀,至于那些美人......”
许月圆撑着床榻起身跪坐在床尾,与已经靠在床栏的暴君遥望,不行,自己绝对不能道出暴君的秘密!
“不收那些美人,说明陛下不为美色所迷,如此便可一心以国事为重!”
说完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好险。幸好自己避开了所有招数,只要说反话就可以了。
“原来你心里都知道。”萧无烬又开口。
她知道什么?许月圆懵然。
“孤还抢了个伶人,豢养在玲珑阁。”萧无烬那头骤然响起清冷的声音。
许月圆瞬时警觉起来,抬头望过去,那双泛着宝石光芒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透着轻蔑和俾睨,正等着她回应。
暴君口中抢到手的伶人不正是哥哥!哥哥是无辜的,哥哥是这世上最最好的人,哥哥没有任何错,是暴君对哥哥见色起意!
“陛下日理万机,累了看伶人舞剑解乏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字一句,许月圆为了保命,违背自己的内心说了胡话。哥哥原谅她吧,在心里对哥哥道完歉,又顺势说下去,“而且奴觉得喜好龙阳也、也并非什么错、”
那头暴君曲膝而坐,手臂慵懒地搭在膝上并不言语。
许月圆当萧无烬默认,亏得她机智,一早便洞悉了暴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为了哥哥她也拼命了,好言相劝道,“但陛下还是不要太强人所难。”
暴君没有发怒,饶有兴致地继续戏弄她,“还想说什么?”
许月圆唯唯诺诺,“若是那个伶人不好龙阳,陛下非要强迫他,此非明君所为。”
暴君不言语,这是在思考她的话了?若是能暂且令暴君住手不再迫害哥哥,她豁出这条小命也值了!
“诶?!!”
肩上突然一沉,暴君的手扯着她的臂膀,许月圆像条鱼钩扯上岸的鱼,一道弧线过后,狠狠坠落在了床榻的另外一头,到了暴君的身边。
宽大的龙塌分成了两半,一大半由萧无烬占据,内侧的一小片天地则是许月圆的。在萧无烬眼里,身边的女人是只才学步的小狮子,即使再张牙舞爪,对他来说也不痛不痒,只是她身上的异香确实助眠,比香炉里凝神香管用,倒不急于杀了她。
虽然他心中有股将她捏死的冲动,“以后每夜,来孤塌上睡。”
“嗯?!”
许月圆一激灵,恍若在大海中被惊涛骇浪拍得无法喘息,暴君说什么?!他要用她来代替哥哥么?
不是吧......
为何啊......
“陛、陛下,奴身份低微、”
摆正视线正要说些什么推脱,窗边透进的微弱光线落到幔帐上,微微照亮床尾。
幔帐之中,有个物件悬挂上方,正散发光芒,看清是什么后许月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浑身如同被冰水浇了个彻底,骤然鲤鱼打挺从床榻上起来要跑。
悬挂着的是张金色大弓,上一世宫门大破那日,萧无烬手中拿的就是这把弓。而她也是被这把弓箭,不,被暴君用这把弓箭射杀而死。
恍惚间暴君突然用力攥紧了她的手腕,猝不及防被拉回塌上。许月圆僵着脖子去看身边的人,萧无烬闭着双眸准备入眠,沉声警告,“你再动试试。”
许月圆认命躺回床榻上,不敢再动分毫。暴君的手如同铁链般将她牢牢禁锢着。
唉......她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暂且在萧无烬身边苟且偷生,再慢慢想办法逃出宫去,而且要带上哥哥一道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