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许月圆听后,愁容消散,脸上灿烂起来。是她多心了,伶人哥哥就纯粹只是个伶人,虽然看上去冷漠,但是关键时候肯舍命相救!如此谪仙一般的人,怎么可能是暴君萧无烬的手下!

想想自己那个继兄,反而将她往火坑里推,许月圆决定了,从今往后伶人哥哥就是她的亲哥哥!

既然哥哥能自由出入皇宫,那......许月圆不停地想象,她终于想通了!“哥哥可是御前表演剑舞的伶人?”

萧无烬赤着上半身,神情肃然沉默不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许月圆眼含泪,指尖轻触伶人哥哥背后伤疤。

萧无烬浑身肌理瞬间绷紧,上身轮廓线条愈加明显,“你、”

“伶人哥哥身上这么多旧伤,可是暴君萧无烬所未为?”

“不是、”

“暴君一路从北境打过来,哥哥可是在这途中被他抢进皇宫的?”许月圆什么都明白了,哥哥的命运同她一样凄惨,白日里原是要与她一同逃离长安城!

“没想到暴君不但强抢民女,还、还抢伶人!”她义愤填膺道。

“他从不抢民女。”萧无烬隐忍到了极致,杀欲在他血液中叫嚣。

“暴君他抢了,因为我认识那个被抢之人。”

萧无烬侧首投去询问的目光。

许月圆指了指自己,“那个人就是我!”

萧无烬顿时心中怒火焚烧。

既然说到了此处,许月圆愤恨地将手中药瓶往桌上一拍,“我真想亲自手刃萧无烬这个暴君!将他千刀万剐,不对。”思及宦官贺兰晦的言论,她改口,“若他落到我手里,我定要在他身上划一道口子,而后将他挂在城门之上,养几只秃鹰,天天去啃食他的肉。”

未央殿内安静了一会儿。

嘭——

木塌上摆放的矮几开裂了,许月圆惊地去看,难道是她方才太过用力?

不是,而是伶人哥哥的手掌拍裂了它。

真如自己所料,伶人哥哥是被暴君幽禁在皇宫里的,所以她一提起暴君,他也与她产生了共鸣,变得十分恼怒。

明白了明白了,“哥哥你别太用力,伤着手可如何是好。”许月圆关切地执起萧无烬的手。

萧无烬挣脱了去寻腰间佩剑,想起进门时已经交给了宫人,无妨,他徒手也能掐死她。

许月圆侧眸就看见了萧无烬朝她伸过来的手,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迎上去再次握住,十指相扣。

“哥哥要什么尽管开口,你有伤在身不必亲自动手。哥哥可是饿了?我喂你吃饭好不好?”

说完转身小跑去桌边,夹了菜捧上饭碗以轻快的步伐跑回来,用勺子舀了口饭菜,示意伶人哥哥张嘴,“哥哥摘下面具吧。”

萧无烬浑身气息愈加凛冽,并无任何摘下面具的动作。

年少时他就被送去北境,北境天寒地冻,多个邻国国兵力强大,战争从未停歇,可以说他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长大,杀人成了家常便饭。尤其他这种喜好杀戮的人,即使换上礼袍,即使遮起这张脸,也盖不住勃然的嗜血杀意,尤其成年之后,无人不惧他。

眼前的小人不止敢触碰他的身躯给他上药,还敢亲自喂他饭。然而她并不知道,身上的这些伤口,对于他们这种习惯血战的人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哥哥?”哥哥的反应好冷淡,许月圆只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哥哥的脸上有伤?”

萧无烬并未否认。

许月圆心中有数了,暴君真是可恶!竟毁了哥哥容貌!定是嫉妒伶人哥哥谪仙一般的容颜!

“吾不食这些。”

萧无起身走到桌边,所有的晚膳之中,有一块未切好的羊肉,水煮过后加了些盐。不同于从前宫中的精美膳食,在冰天雪地的北境生存,将士们吃的是勉强做熟的大块羊肉牛肉,或烤或煮,有人甚至饮血来取暖。

这些都是她这种长安城里养尊处优的女人所不知的。

自从萧无烬即位之后,尚食局很快摸清了新君的脾胃,改了宫中膳食。

他执起刀刃割了块羊肉,一手去摘面具,想起宫殿里另外个小东西,侧眸去瞧她。

许月圆立即移开眼,虽然她很想看伶人哥哥的长相,但是既然哥哥脸上有伤,又不想让旁人看见,那么她绝对不会强人所难。

“我去给阿绫上药。”许月圆为了避开,拿起药瓶往太极殿角落走去,脚步匆匆忙忙。

谁是阿绫?她要去给谁上药?萧无烬顺着她的身影看过去,发现了睡在角落的他的战马之一,金骐骥。

给他上了药,又用同样的药给金骐骥上,这个女人将他当什么了?萧无烬将羊肉丢回盘子里,徒手扯下缠裹于胸肩的纱布,披上衣袍后在桌边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许月圆等伶人哥哥用完了膳,戴好面具去木塌边休息后,她才收起药瓶,逃跑前吃的那几口羊肉根本就不抵事,此刻已近子时,暴君今夜大概宿在了别处不会再来。

她执起筷箸,先填饱肚子,不能做个饿死鬼。

萧无烬迈进内室,取下面具,先行换下沾了血的衣袍。取下他常年挂在床榻边的长剑,剑刃上沾着干涸的血,仔细擦拭后起身,抬头见着了墙上挂着的金色大弓。

他要在外面的女人识破自己身份之前杀了她。

剑还是弓?

犹豫片刻,萧无烬取下弓箭拨开帘子出去,长臂拉开弓箭抬头,准备欣赏小羔羊的恐惧而后,再将其一击毙命。

这样的动静足以吸引那个女人的注意,然而没有他预料之中的尖叫和惊恐。太极殿内静谧无声。

许月圆吃到一半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哒、哒、哒

通身浅金色短毛的金骐骥骤然起身跑到萧无烬身边,侧过头拱了拱他的手臂。

萧无烬眼眸横过去,金骐骥才停下动作退到一边垂首。

“怎么?你不想孤杀她?”

这些动静统统都没有将许月圆吵醒,白皙脸颊上还站着米饭,掌心之中还攥着筷子,并没有见到这足以令她恐惧愤的一幕。

金骐骥的反应告诉萧无烬:它很喜欢这个女人,求他手下留情。

没有人本性残虐,萧无烬也并非天生嗜好杀戮。只是在北境这个人间炼狱,每天面对的都是无尽的杀戮,在这世上,比起人来他更愿意对追随自己的战马展现慈悲一面。战马不喜陌生人亲近,却永远不会背叛主人。

最心爱的血麒麟已经战死,既然金骐骥求他手下留情,算了,让这个女人多活几日吧。

放下了手中弓箭,踱步至许月圆身边,垂眸看着趴在桌上的小人,他眼神中并无一丝温度。

屠宰睡梦中的小羔羊,确实没什么意思。

萧无烬伸手提起女人的后领,手臂一环抱住她夹在劲腰侧大步流星走进了内室。动作并不轻柔,直接将她扔到床榻之上。许月圆睡得死,被这般粗暴对待都未醒来,而翻了个身枕着萧无烬的枕头继续睡。

“你满意了?”萧无烬转眸对着外室的金骐骥道。

金骐骥在原地踏了几下,马蹄声在光亮黑色地砖上发出哒哒哒轻声,骤然转身冲出了未央殿,绕着院子奔腾起来,这是他欢快的表现。

金骐骥是萧无烬所有战马中最冷傲的一匹,当初驯服它用了整整一月之久,除了萧无烬,其他任何人企图爬上他的马背,都会落个狠狠摔落在地的下场,非死即伤。由此可见,它从一开始对待这个女人,就十分温和。

***

次日清晨,许月圆辗转在宽大的床塌上醒来,浑身酸疼至极,萧无烬是杠精铁骨么,他这床塌也未免太硬了些。

嗯?床榻?骤然睁开双眼清醒过来。

蹭得一下从床上跳起,此处是陛下的寝殿未央宫,不,现下是暴君萧无烬的寝宫,哥哥呢?阿绫呢?塌边不见她的绣鞋,只能赤足踩在地面上去寻找伶人哥哥。

即使会被暴君杀死,只要同哥哥一起死,她便什么都不怕。注意到屏风后传来的动静,许月圆松了口气,原来哥哥是在更衣,“伶人哥哥?”

既已是兄妹便不必避嫌,许月圆快步来到屏风后头,伶人哥哥正背对着她解下衣裳,背后肌理分明,遒劲有力。

“哥哥你身上有伤,我来帮你更衣!”她殷勤地取来了放置在一边的新衣袍为男人披上,“转过身来吧。”

萧无烬动作僵了僵,抿着唇回转过身。

许月圆一双眼眸几乎无处安放,脸颊唯恐,不敢直视哥哥,柔软的小手胡乱摸索着。萧无烬呼吸加重,攥紧了手掌,双臂肌肉僵硬。

待扣完扣子,许月圆又取来一边的白玉腰带,环过哥哥的腰为其系好,“系好了哥哥。”

看她做完这些,萧无烬并未离开,而是坦然立在她面前,垂眸凝视着小人睡眼惺忪的脸,等着看她惊恐失色的神情。

“伶人哥哥、我们、”许月圆仰起头与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