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圆先尤氏一步跑了,但是按照从前的经验是跑不过的,迅速在墙边找到了笤帚作武器,等尤氏追上来就对着扫了过去,狠狠打在了她发髻上,珠钗掉落了一地。
好个许念书,前世穷困潦倒将她卖了,害得她被暴君一箭射死,今世留她在家里做烧火丫鬟,飞黄腾达了却将她送进皇宫给那个暴君作妃嫔!做梦去吧!
一番打斗之后,身强体壮的尤氏依旧占了上风,将她逼到了院子的死角。
尤氏捋了捋袖子,伸手就掐住了许月圆的脖颈,另外一只厚实的手掌抬起,“老实了吗?!嗯?”许月圆紧紧闭上双眼。
巴掌迟迟未落下,悄悄睁眼,发现贺兰晦已经擒住了尤氏的手臂,“夫人,殴打宫中贵人可是死刑。”
尤氏眉眼一横,“你们戏还没演完呢?”
“娘子——娘子——”一个身影从侧门跑了进来,“不得了了,娘子!出大事了!”许念书在宫中听见了个震惊得他险些直接升天的消息,他那个废物继妹竟然、竟然入了新帝的眼,被封昭仪,新帝后宫唯一的妃嫔,他们一家要跟着飞黄腾达啦!
“许月圆被册封、册封为......呀!”许念书见到院中的场景,特别是尤氏那即将落下的巴掌,吓得险些又升天了。
“何事?”尤氏问道,“有话快说!”
“许月圆,被册封为昭仪了!”许念书向来惧内,从前只有挨尤氏打的份,见此情形立马上前将尤氏推开,“敢冒犯昭仪!你不要命了!”
尤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瞠目结舌。
许府前堂。
“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许家的。”贺兰晦笑眯着眼有礼有节,命令侍卫将十多个金丝楠木箱抬进屋子,逐一打开。
好家伙!许月圆险些坐不住,十多箱金银珠宝,圆嘟嘟的金锭子整齐排列堆砌,散发出的金光实在晃眼。这么多金子,她这辈子胡吃海喝也绝对花不完!
幸而她前世在宫中也见过不少珍宝,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勉强控制住了起身扑向金子的冲动,一个念头却在此时油然而生,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嘿嘿嘿,等天黑,一切等天黑再说!
方才还想打许月圆的尤氏可就没那么好了,惊得站起,城破那一日,她几乎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没想到新帝即位开了科举,家里这个不中用的病秧子一举考中,家里从家徒四壁成了官宦之家,从小就不起眼的小姑子一直被她当做烧火丫头使唤,没料到竟然被选入后宫为妃嫔,许家这飞黄腾达的速度简直比野猪冲刺还快!
家中还未买婢女,“我、我这就去做饭!”尤氏自告奋勇。
“多做一些,外头还好些侍卫和宫人。”许月圆立即接上话。
“是、是”尤氏哪里还敢与她顶嘴。等过了这几日,许月圆正式进宫册封,她的地位可不止是官夫人,还成了皇亲国戚!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落她头上了!富贵无极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尤氏难得大方一回,去街市上买了了羊肉、猪肉和鸡肉,吭哧吭哧地煮了一大桌的膳食摆到桌上。
自母亲去世,许月圆何曾在尤氏手底下吃上过一口肉,正好腹中饥饿,她伸手就扯了只羊腿吃了起来,又热情地招呼贺兰晦与宫女们,“你们坐下吃啊。”
“请昭仪先用膳,奴等不可与昭仪同桌。”贺兰晦面不改色道。
这下尤氏愣住了,她已经将所有的菜都摆了上去,如此一来别人吃什么?
“你快些再去做。”向来惧内的许念书立即催促道。
尤氏顿生绝望,丰腴姣好的脸上沾了不少油污,又要去煮一百多人的饭菜,天哪!不过转念想想,咬咬牙等熬过今夜就好了,眼睛又瞥向那十几箱金银珠宝,明日她就去采买奴仆!
尤氏转身到厨房继续吭哧吭哧烧火。
天色将暗,长安城门过了戌时就会关闭,时不我待,必须得跑路了。许月圆狼吞虎咽地将羊腿吃个精光之后,“我乏了,先回房休息。”
“遵命。”宫人们行礼后预备跟上。
“对了,将这些抬去我房间。”许月圆指了指十多个金丝楠木箱,兴奋地搓搓手,她一个铜板都不会便宜许念书和尤氏!
这些都是赐给许家的,该由许家家主收下,宫人们虽然有疑,但都不敢有异议,毕竟她即将成为新帝身边唯一的女人。
不出所料,尤氏给她的房间格外偏僻简陋,只是后门的角落的一间茅草屋。等箱子尽数被抬进房间后,她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上好门栓,转身毫不犹豫地扯下床单,直接打开装满黄金的箱子,抱出一大堆圆滚滚的金锭子放到床单上,她要跑路,必须得跑路,那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她有九条命也不够与他耗的!
金子尽数搬出后,扎紧了床单背到背上,险些被压垮,真的好沉,但她甘之如饴!
她可以的,她力气大如牛,一定背得动!
房门口有人把守,许月圆推开窗户,先把包袱轻轻放下去,而后翻窗而出,顺利从许府后门出溜之大吉。
她自由了,她也有钱了!
沿着朱雀大街一路朝最近的东城门走去,城门戌时末才会关闭,只要跑得够快,今夜就能成功逃出城。
然而许月圆太高估自己的力气了。此时正值夏末时节,背着沉沉的一大袋金子,没走多久额头就冒出了薄汗。这样下去可不成,靠着双腿即使出长安城城也会被抓回去,她得找匹快马,骑着马儿带着金锭子远走高飞!
又咬牙艰难地行了会儿,听见身后一阵响动。寻声望过去,十多人气势汹汹地骑着马奔驰而来,从她身边驰骋而过。
许月圆瞬间双眸发亮,一眼就相中为首的那匹马,马儿毛色浅金蹭亮,体型高大健壮,定是匹可以载着她远走高飞的千里马!
反正她有钱,花五锭金子定可以买下,如此一思量,许月圆加快脚步去追骑马人,“郎君,你等一等!”
***
城墙之上,孔有力将军正手持长矛如松柏一般站立,远眺看看有无可以敌军。
新帝即位才三个月,天下各大势力跃跃欲试,意图趁乱获得好处,甚至取而代之,长安城的城防尤其重要。也是当年在北境守边关养成的习惯,萧无烬每日都要抽出几个时辰从皇宫骑马来到城墙边亲自巡察,为了不引起城中百姓注意,萧无烬身着黑色披风、头戴面具以隐藏身份。
“孔将军,主上驾到。”士兵通报道。
孔有力立即将手中长矛交给士兵,下城墙去迎接,“参见主上——”
萧无烬将缰绳交给随行的侍卫,欲登上城墙。
此时许月圆吭哧吭哧背着一袋金子终于追了上来,她不找旁人,就找方才跑在首位的男人,“郎君——郎君——!”
正在系缰绳的禁军还来不及拦住她,许月圆已经拉住了萧无烬的袖子,上气不接下气,“郎君,请问你、你这匹马卖不卖?”
萧无烬的面具还未摘下,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女人的瘦弱无骨的手上
“我给你一锭金子,能否将把这匹马卖给我?我有急用。”许月圆急得晃了晃手臂。
这个人可真高啊,她需要仰起头才能与他说话,还戴着面具,是要离开长安城的伶人么?
男人无动于衷。
“我们主上、”一旁的侍卫预备上前拉开这个自寻死路的女子。
萧无烬一个眼神瞥过去,侍卫立即住口退下。
“一锭金子太少?我、我给你五锭好不好?”横竖包裹里金子多得很,她大方地掏出五锭金子,双手高高举起捧到伶人面前,她敢保证这个伶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萧无烬闻见女人身上淡淡馨香,不正是太极殿面对他的弓箭丝毫不惧的女人?萧无烬剑眉微蹙眼底幽深,她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她想逃出长安城?
背后的马蹄声却越来越接近,许月圆焦急地回眸望去,糟糕!跟着她回许府的禁军已经追上来了!伶人却还无动于衷,又眼看着城门要关,她愈加急切,准备再加点筹码,逃命要紧。
顾不得其他,她又掏了出五锭金子,一共十锭塞到伶人手中,匆匆解开金色大马的缰绳,踩上马镫就要骑上去。
然而这匹马同他主人一般,实在高大,踩在马蹬上,跳了好几次都够不到马背,转而看看后面,追捕她的侍卫就在身后,来不及了,只能再次向伶人呼救,“郎君,你能否帮帮我,诶诶诶?”
金骐骥是生长在大宛的汗血宝马,久经沙场,性子桀骜不不驯,只认萧无烬作主人,嘶吼着一声高高跃而起,许月圆没抓紧缰绳,整个人被甩落到地上。
哎哟!许月圆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懵然了片刻,又迅速手脚并用爬起来,追捕她的人就在身后,真想放弃买马直接飞奔出城!然而这无异于饮鸩止渴,终究是条死路,若被抓回去不知要遭受何等酷刑。她只能再次拉紧缰绳,继续攀爬马背。
萧无烬低头看看手中的金锭,又看看那个努力爬上马背的女人。
身边随从们皆屏息以待,准备在他伸手的时候,随时递上件衬手的锋利兵器,保证将这女人一击毙命。就是不知主上想用弓箭射死这个胆敢冒犯君王的女人,还是用刀砍下她的头颅,或者一剑穿喉。
在这世上,任何一个冒犯过萧无烬的人,坟头草都有这女人这么高了。
然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萧无烬并未伸出手臂索要兵器,而是漠然步到金骐骥身旁,扬了扬黑色披风翻身上马,而后长臂一揽将悬挂在半空的女人也带上马背,安放到他身前。
吓?!御前侍卫们皆瞠目结舌,主上是何意图?难道是看此处人多,杀人不方便?原来如此,是要将人带到城外去杀,主上果然高瞻远瞩,有君王风范!
“多谢郎君相救!”许月圆终于上马,感激涕零,转而望向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送她回许府的那些禁军追上来了!
许月圆立即拉起缰绳,“驾!驾!”浅金色汗血宝马纹丝未动。
“你去何处?”背后传来伶人沉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