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楼的人被救护车拉走,看热闹的人随之散去,说什么的都有。
秦悠特意听了几耳朵,好像没人提楼顶有个人影。
当时大家注意力都在地上那人身上,只有她抬了头。
秦悠打个寒颤,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步行穿各个小区里的小路比走大路快些,秦悠闷头走着,一块风吹日晒褪了颜色的砖头从天而降,在秦悠抬起来的脚还没有落下去时掉在她前面。
秦悠立即抬头,楼上很多阳台都安装了外置花架,一时很难分辨砖头是从哪掉下来的。
直到她亲眼目睹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某个阳台外延。
同一张青虚虚的脸,正对她不怀好意地笑。
秦悠心跳如擂鼓,导致太多血液在这一刻冲入她干涸许久的大脑,她一时冲动高举双手,送上中指两根。
正在变换鬼脸试图把下面那个瘦瘦弱弱小姑娘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位明显愣住。
秦悠适可而止,撒腿狂跑。
拜李老师的魔鬼训练所赐,她一口气跑到小树林竟然没晕,不过体能已到极限,胸膛闷胀双腿灌铅,撑住膝盖没坐下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她最后的倔强。
秦悠抹一把头上的汗,望向全黑下来的身后。
隐约有个晃晃荡荡的白影不远不近跟着。
秦悠朝他勾勾手指。
对方迟疑着往前飘一段,又退回去了。
秦悠乐了,吹起口哨溜溜达达进入树林。
除了人车通行碾压出来的“路”,林中到处是枯黄野草,秦悠往直通自家方向的草丛里一蹲,很快她看到了尾随而来的那位。
不同于吊死鬼,这位的身形要厚重许多,明明都是脚不沾地轻飘飘的形态,秦悠就是觉得追她这位要“浑浊”些,像个实心的铁疙瘩。
是因为吊死鬼没抓到替身,而这位已经有推人下楼的前科吗?
秦悠轻手轻脚掏出符纸,唯一确定有用的那张能制住害过人的鬼吗?
今天出门没带麻绳,所以她能用来当武器的除了这叠不一定好用的符纸,就只剩那三颗被遗忘在衣兜里的石头弹珠了。
树林里的小树杈有的是,秦悠挑了个趁手的,拆下衣服抽绳做弹弓。
那鬼转了回来,左瞧右看到处找人。
秦悠捡起个石子,用新改好的符纸包上,照那鬼后脑勺射去。
纸包石穿鬼而过。
那鬼猛转过身,赤红双瞳目露凶光。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符纸只要有威力就不可能从鬼身上穿过去。
新改的符纸是无效废品。
成功完成验证的秦悠起身要跑。
鬼忽闪之间便已拦住她的去路。
秦悠送它一记皮笑肉不笑,一张符纸朝它脑门贴去。
那鬼侧头躲闪,秦悠另只手的符纸正在旁边等它。
左一张右一张上一张下一张,那鬼本能闪避,终是被贴中手臂。
那鬼凝滞片刻,凶气更盛。
秦悠又一张符纸贴它胸口。这回压根没贴住,出溜就掉地上了。
那鬼恼羞成怒。
秦悠一张符纸正中他脑门。
那鬼凶神恶煞的模样被定格,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在了原地。
秦悠把满地不好使的符纸捡回来全揣兜里,要不是有它们打掩护,她未必能一击即中。
那鬼喉咙里发出渗人的咆哮。
秦悠见它真动不了,放心了。她掏出弹珠,试探着往那鬼身上触碰。
刺啦。
那鬼肩上多了个小小黑洞。
秦悠:“哟呵。”
那鬼:“啊啊啊!”
手握“重武器”,秦悠谈笑间多了点随心所欲的小人得志。
她冲那鬼比划着弹珠。
那鬼眼珠追着弹珠到处跑。
秦悠犯了难,这么凶的鬼可不敢扛到家里去,她就这一张管用的符纸。
弄去玄易?
路程远不说,这黑灯瞎火的,她拉着个鬼满街跑,会不会被抓起来呀?
放林子里就更不安全了。
秦悠仰天长叹:“我怎么就没有手机呢。”
手机不会凭空冒出来,老牛会。
闻声赶来的老牛瞅瞅秦悠瞅瞅那鬼,大耳朵呼扇两下,鼻孔里喷出两股热气。
秦悠眼前一亮,她塞一颗弹珠在老牛鼻孔边缘,嘱咐老牛那鬼敢跑就往它要害上喷。
老牛朝旁边的树练习一遍。
圆溜溜的石头弹珠擦着一棵树飞掠过去,蹭掉一小块树皮。
那树不干了,枝杈乱舞,枯叶乱飞,隐隐还有呜呜的哭声。
秦悠赶紧朝那棵小树拜了拜,跑去把弹珠捡回来,给老牛塞回去。
小树瞬间噤声,就是那枝丫抖得一颤一颤的。
秦悠怀疑它快哭抽了。
弹珠擦坏的树身焦黑如炭,秦悠对照在自己身上,疼得直咧嘴。
她轻拍树身:“明天我买点树漆给你补上,你别哭了。”
树身眨眼就不颤了。
秦悠幻听似的听到一句:“我要绿色哒。”
秦悠:“……”
赶在其他树摇晃求刷漆以前,秦悠一溜烟跑回家,抄起渔网又一溜烟冲回树林。
她用渔网兜住那鬼,再把网子挂到老牛身上,破布往上一盖,妥妥一包新鲜出炉人人回避的垃圾。
玄易值夜班的保安秦悠不认识,不过她有出入牌。听她讲明来意以后,保安通过队长联系到校方。
这次最先到场的依旧是尤浩戈。
剑还没有飞到,人已经翻滚着扑跌下来,正摔老牛脚底下。
老牛尥尥蹶子,很想给他来个踩背服务。
秦悠把他扶起来,看他印堂又青了。
尤浩戈掐诀收回宝剑,用剑尖挑掉破布,戳戳渔网里那位的屁股:“你这网子好啊,居然能网住鬼。”
冷风嗖过,好巧不巧吹开了那鬼额前的符纸,刮到渔网,掉了。
当尤浩戈二度将剑对准那鬼的下三路时,那鬼顶着渔网轻飘飘直愣愣从牛背上立了起来。
尤浩戈赶紧把剑背到身后,东瞧细看吹口哨。
那鬼居高临下,蔑视着在场的每个小点心。
秦悠不担心它能跑出玄易,就怕它把渔网扯坏了,扬手揪住渔网下摆用力一扯。
那鬼维持着耀武扬威的姿态被狠狠掼到了地上。
秦悠甩甩胳膊:“抱歉啊,下手有点重。”
那鬼:“……”
尤浩戈手一哆嗦,剑掉到地上,正拍那鬼烧出黑洞的肩上。
于是小洞变大口,阴寒之气顺着伤口汩汩溢出。
尤浩戈把剑捡起来往草丛里一扔,继续仰头望天吹口哨。
值班老师赶到把鬼拎走,有专门人寻问秦悠来龙去脉。
秦悠照实说了遇鬼的过程,着重强调它把人推下楼以及那砖砸她这两件事。
等他们都走了,尤浩戈拉着秦悠奔去草丛,边找剑边问她抓鬼细节。
秦悠给他看废品符纸,明明跟上批货一样,怎么就不好使呢。
尤浩戈掏出初见时买来那张反复对比:“从符文到耗材到笔法都没差别,哎,我这张怎么掉色呢?”
他平时捏符纸空白处,刚刚对比符文时手指在笔画上抹了两下,手指黑成锅底了。
秦悠赧然,补上批货时她没钱买笔,描画用的是锅底灰。
尤浩戈无所谓地搓搓手指,把自己这张折好揣兜,秦悠那叠废品还给她。
“回去再改改,说不定就管用了。实在没用就可以改成平安符蹲校门口卖,可畅销了。”
秦悠有理由怀疑他这么干过。
回到家里,秦悠把她这几样“宝贝”摆了一地。
麻绳和锅底灰符纸各有奇效,石头弹珠能对鬼造成真实伤害,对树精貌似也有作用。
那张破网能网住鬼,听尤浩戈的语气,貌似是很了不得的事。
秦悠摸摸下巴,眼前这几样加上送孙叔的符牌、卖给驱魔系主任乐童的炮仗,都是确定对鬼怪有效的器物,这些可都是从垃圾山上捡出来的。
两批符纸都是新货,没进垃圾山就被她改造了。
用锅底灰改的好用。
用笔改的失灵。
她家那口破锅底上粘的可都是棺材板烧出来的炭黑。
那么第一批明明改成了驱鬼符却只能把鬼定住的符纸,起效的会不会压根不是符纸本身,而是当笔用的锅底灰呢?
秦悠的心狂跳起来,如果推测是真的,她以后都不用怕鬼找上门了。
只是这里面有个例外,红月那晚救她一命的符咒。
那张符是用买来的胶带拼成一张,勾描符咒用的也是普通笔,却送走一个百年老鬼。
秦悠摸摸手上被符纸割破的位置。
总不会是她的血异于常人,催动了符纸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否决了,因为没沾她血那张也是有效的。
正在她百思不解之际,斜对面的山里又响起惊天动地的炸响。
秦悠的心一哆嗦,耳边尽是立体声环绕鬼笑的幻听。
待炮声消失,她才冷静下来,心想:应该是驱魔系去收拾村里的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