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晋江独发

常娆回府的时候,天色已深,主仆几人一路引着八宝琉璃灯,裹着寒气归来。

一进西厢的院门,就见‘萧姨娘’裙摆逶迤,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小姐!你回来了。”

他眼神清冽,闪着喜悦的光,急促促的迎了上来,将手里的大氅替常娆披上,又捧着手嘘寒问暖。

瞧着,应是有什么高兴事。

常娆则面色不佳,沉声敷衍,吃了两口热茶,只说不饿,连晚饭也没叫人布置。

她这会儿气的头晕。

紧赶慢赶的跑了一趟清泉寺,吃了一肚子冷风不说,还空欢喜一场。

惠明老和尚是个白眼狼,她大几千两银子的养着他们,又是捐钱捐物,连路都给他们修好了,不过是打听两个人而已,愣是摇着头,一个字也不肯吐。

还赌咒发誓,说什么寺里绝无此人!

骗子,那个老秃驴!老骗子!

她可是亲眼瞧见那两张面孔做穷苦打扮,和后山菜园子里的和尚说笑一起。

转转头的功夫,清泉寺那群和尚就敢一起扯谎糊弄她?

常娆是个直率的脾气,在自己人面前,从不掩着性子。

她憋着嘴,恨恨的盯着桌上吃茶的杯子,还是觉得气不顺,也不说话,只是绞着手里的帕子,在指头上掺了一圈又一圈。

“谁欺负你了?”

萧君浩怕她疼,小心夺过帕子。

常娆心里火气正旺,翻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干你什么事?”

“气了?”萧君浩赔着笑脸,凑近哄她。

“滚开!”常娆蹙着眉,伸脚踹他,“我烦着呢,没工夫陪你演戏!”

这几日颇为得宠的‘萧姨娘’突然被小姐斥了两句,珍珠向琉璃递了个眼神,带着屋里伺候的下人,都悄悄退下。

过了一会儿,常娆也觉得自己话说的重了,抿着唇,扭头去看他。

一抬眼,就与他撞了个正着,四目相对,方才还清冽的大眼睛里水盈盈的,上齿抿着下唇,满是说不尽的委屈。

常娆心里有点儿慌,他是不是要哭?自己要不要去哄?

怎么哄?

她面色不悦的盯着他,又不说话。

萧君浩这边就更慌了,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可是崔浩的拿手绝活,每每崔浩拿这张委屈脸去跟辛荣讨要什么,屡试不爽。

他私下里对着镜子练习过好多次,眼神动作,简直和崔浩如出一辙。

只是,这法子到了常娆跟前,怎么就不灵了?

他低眉顺目,怯懦懦的问道:“你这儿烦我,那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么?”

……

常娆迟疑了一下,没明白他指的什么。

见她不答,萧君浩唇下咬的更深,追问道:“那出门前说的话,还算数么?”

“什么话?”

“你不记得了!”他气鼓鼓的质问。

常娆目光环视,想要找琉璃,从她那儿得点儿提示,看了一圈,才发现她身边的丫鬟都不在。

无奈,她只得摇摇了头:“我心里乱的很,记不住。”

话音才落,就见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你敢忘说话不作数!”

他像只小狼崽子似的,从软塌的另一侧扑了上来,把她逼仄在角落。

目光咄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出门前你亲口跟我说,回来就好——好——宠——幸——你!”

灯光从他身后漏出,将他的气势拔起,巍峨高大。

常娆被他两臂拢着,禁锢在他的阴影之中,摸不到光,只觉得浑身被散了力气,想推开他,可手搭在他的胸前,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她像是被逼至了一处悬崖,再一步,就要坠下去了。

“琉璃!”她闭紧了眼,开口唤人。

只可惜,她连力气都没有,说出来的话也是软绵绵的,仅唤了一声,就被他滚烫的双唇吃了进去。

他似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啃噬着她唇上的口脂,也啃噬着她,吞进肚子,食之入髓,然后用呵出的热气,无声的向她宣告。

不够,还是不够。

纵是她不曾经历过这些,也能察觉到他动作生涩,好几次牙齿磕到她的肉,疼的人想哭。

常娆被他啃得脸上滚烫,在一片炙热中,她听见了自己的吟啭的声音。

再往前一步,他就裹挟着她,一起坠入下面万丈深渊。

“我错了,我不该吼你,我道歉。”常娆用挣扎出来的那一份理智,低低的向他哀求,“放我起来,我给你买宅子,给你造金屋,让你这辈子都荣华富贵……”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番话一出,他脸上那点儿生涩的愧疚登时化作了不被理解的委屈。

也顾不得她疼或不疼,牙齿要在她的耳垂,裹着那枚莹润的珍珠耳环,一起吞进口中。

惩罚似的吃力咬她几口,才得意的把她抱起,阔步去了对面的寝屋。

房门没有掩上,听见里面窸窣的声响,琉璃珍珠都在门口站着,探头往里面瞧。

萧君浩毫不掩饰的把人往寝屋抱,外面瞧不到常娆的神情,可明明的看见小姐拦着他的脖子,脑袋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埋。

琉璃还在发愣,珍珠上前一步,伸手把门掩上,体贴的替主子遮住里面的光景。

听到关门的动静,萧君浩把人放在床上,在她耳边低语:“甫才你搂着我,一个劲儿的往我怀里钻……”他痞笑道,“其实,你早就惦记上我了,对吧……”

“你闭嘴!”常娆软踏踏的瘫在柔软的被子里,大袖早就不知道被他扯破丢去了哪里,露出莹滑的肩头,两根滚圆的红绳穿过她的锁骨,被他轻轻扯开,松松的拢做一处,放在鼻息间轻嗅。

“是牡丹味儿的。”他笑着道。

“你给我闭嘴!”她又羞又恼,可脑子里又想不到一句骂他的话,翻来覆去,也只记得闭嘴二字。

“好,我闭嘴。”他像小狼崽子似的,在她发间嗅了嗅,喃喃自言:“你去了清泉寺,我师兄惹你生气了?”

没指望她这个时候能够抽出脑子回答,萧君浩把她翻过,认真的去解那拦腰的另一端红绳。

常娆撑起半个身子,恍然回头:“你也是清泉寺的和尚!”

他挑挑眉梢,露出晶莹的小虎牙,索性将那一道绳子咬断。

“那你可知道,上次在寺里菜园子呆过的两个人……呜呜呜……”

没问出口的话都化作了低低的呜咽,他呼风唤雨,滂沱而落,将她的思绪一点一点击碎。

“那次你答应过的,跟了你,我就是你的人了,日后你怜我疼我。”那抹束缚的嫣红被他扯下,丢出了幔帐之外,“惦记我的时候,脑子里不准去想别人!”

小狼崽采撷到了心仪的牡丹花,捧在掌心,利爪缩在绒毛之间,轻拢慢捏,看她一点点的洇晕绽放。

风雨急促,沾湿了花瓣,雨水晶莹剔透,盈在花蕊之中,顾盼摇曳。

狼崽长啸一声,小心翼翼的珍视着那朵牡丹花,恨不能化作一只老牛,含蕊嚼花,流连不已。

夤夜隔窗,外面蟾光正好,星稀月明。

廊下笼子的喜鹊扑棱着翅膀,啾啾的叫了两声,徘徊着渡步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