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晋江独发

珍珠安排好了晚饭,回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当值的护院没在门口,又连忙进院子里查看,几个会拳脚的婆子昏死在门口,一看就是被人动了手脚。

她三步并做两步,急促促推门进去,看小姐的情况。

没想到一进来,就撞见了不该看的场景。

她家小姐安然无恙,只是行为有些大胆,一只手揽在那男人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向下,已经把人家的衣衫撕开,隐约可见里面精瘦的胸膛,整个身子窝在宽阔的胸怀,脸色臊红,唇角微微浮上一抹娇羞的笑意。

珍珠站在门口,没敢说话。

被迫‘敞开胸怀’的萧君浩也没说话。

还是常娆最先反应过来,她慌忙松开手里的衣领,抚平被自己扯得皱皱巴巴的硬质布料,硬着头皮挤出一抹歉意的笑。

“你……你收拾收拾,……我……”

纵使她见惯了大场面,到底没有过狎男妓的经历,寻常生意酒席,也多是正常外来。便是才入行那会儿,需要备上酒席,款待声色,也是由铺里的掌柜替她出面。

大家念她常家颜面,自然也不曾提过什么过分要求。

等到日后她门户立起来,又碰上了辛荣这个福星,两个女子凭借着天时地利,自眉津驿一站,伺机而上,握住了岭南的这片粮仓,成了辛家的合作伙伴。

有了皇商的身份,她又搭上了镇北军这条关系,只要常家不出忤逆大罪,旁人想要在平江府这地方做生意,就避不开常家。

她没了求人的时候,自然也不必去那种地方赔笑恭维。

成亲后,沈子晋又对她恨之入骨,摸男人胸脯这事,她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常娆舔了舔嘴唇,‘我’了三四声,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脑子比脸上都热,别过脸,不敢与他对视。

她害羞,另一个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

萧君浩活了整整二十年,生平头一次被一个女子给用了强,连镇北军软甲都差点儿没护住他的清白!

虽说刚刚她是无意,可撕他衣服,那双手不安分的贴在他的胸膛,都是切切实实的体会。

他眼神深邃,拢好扯开的衣领,意味深长的在常娆身上看了几眼。

空气里满是尴尬,珍珠过来给常娆整理衣衫,萧君浩也退至后窗,把自己收拾妥帖。

两个人之间隔了几仗远,可目光游离,一个晃神,互相瞟见对方眼底的彷徨,又是一片沉默。

就在静的发慌之际,外面传来了一阵吵嚷,窸窸窣窣,夹杂着几句怒骂。

听声音,是琉璃送完了香火银钱,领着几个婆子回来了。

门外无人看守,进门又看到几个婆子睡死,琉璃气不打一处,抄起身后小丫鬟提着的金银钵,在院里的荷花池里扌汇了一瓢凉水,满当当,不偏不倚的泼在了那几个婆子身上。

清泉寺因山泉得名,荷花池里自然是就近取材,引得泉水营了这片景致。

入秋的天,泉水刺骨的凉。

只见那几个婆子浇上水,嘲哳乱叫,手脚在半空中打了个几个圈,身材比较胖的那俩,像被翻了壳的王八,四脚朝天的比划,还是得了身边人的帮忙,才打直了身子,老实跪在地上。

几个人脸色苍白,凉水激在身上,额头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头发梢,滴滴答答往地上落水。

身上打着哆嗦,不住的冲着琉璃磕头,打着牙关,连声讨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

谁不知道,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就数琉璃凶悍,她又管着上房的规矩刑罚,主子都不计较的事情,犯到了她的手里,少不得就要讨板子吃。

加上她是家生子,小姐一向偏疼,说是府里的副小姐都不为过!

她们这些婆婆妈子,都是卖身进的常家,拿着主人家的银子,干的就是内宅保镖护院的活儿。

今儿她们着了别人的道,不管原因为何,总归是她们失职,小姐没事还好,要是里头出个三长两短,常家把她们几个打杀了,捏着卖身契在手,亲朋故友告到衙门口,也讲不出半分道理。

是以,常娆的安危,就是她们的身家性命。

“你们这群,吃干饭的夯货!”琉璃一口银牙咬碎,恨不得撕烂这几个人的脸皮!

啐骂几句,还觉得心底气不过,又抄手打了几板子,心底火气没散,忽又想起屋里头的安危,带着人,急匆匆去屋里查看。

常娆正坐在桌前,凭窗赏景,不动声色的观察院子里的动静。

瞧见琉璃几个毫不知情的进了院子,她就明白过来,沈子晋教那几个贼人过来,一定是要下的死手。

到时候木已成舟,她被人污了身子,虽是被自家奴才瞧见,可人多嘴杂,保不齐有被买通了的,出去大肆宣扬一番,四个男人在她屋里被抓了奸。

她就是金枝玉叶的身份,这平江府,日后也容不得她。

常娆心下嗤笑,她原本是要看在东宫的面子上,不跟沈家计较那么多。

但眼下看来,怕是不成。

她常娆做生意,向来讲究公平二字,俗话说的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既然沈子晋要做初一,那就莫怪她出手,来做这十五了。

琉璃领着众人推门进来,她正气定神闲的吃茶,嘴一努,朝窗外递了个眼神。

琉璃心领神会,气冲冲的命人将那四个贼人抬走,交由专门的人看管。

这边收拾利落,常娆再抬头,寻那自荐为妾的少年,屋子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那白衣少年的踪影。

常娆出神的盯住刚才撕开软甲的那只手,指尖搓摩,弯了弯眉眼,差点儿忘了,他说他今年二十。

她笑着摇了摇头,暗暗道:二十可不小了。

***

再说沈子晋这边。

山高冷风,沈月棠被他拉着,在寒风里看了一个时辰的桃花。

小姑娘好不容易出一趟门,自然讲究光鲜漂亮,可金贵的衣裳不挡寒,风一吹,从汗毛孔凉到骨头缝里。

沈月棠将薄纱披帛展开,最大面积的裹在身上。

沈子晋是以和好的名义找她出来,她顾忌兄长的脸面,出来的时候连随身丫鬟也没带。

芙蓉苑跟来的都是下|体|力|的小厮,自然想不到备件斗篷披风,小姑娘可怜兮兮的迎着风,瑟缩着坐在凉亭里,浑身打颤。

“哥哥,桃……桃花看完了,咱们回去吧……”

她这会儿一点儿也不想听哥哥跟她道歉的话,都是一母同袍的亲兄妹,谁还跟谁计较不成?

只要能让她快点儿回去,不用傻呵呵的坐在这里吹山风,看花落,怎么都成!

沈子晋也冷,他拢了拢脖领子,把手揣在咯吱窝底下,探头朝路口望了望,仍是瞧不见报信的人来。

“再等等,他们说这清泉寺的桃花许愿最灵,母亲身体不好,咱们做儿女的,多尽点儿心,也是应该的。”说着,他从怀里拿出随身的帕子,揩了一把清水鼻涕。

抬头看看天色,昏黄中还能瞧见湛蓝,太阳才落了一半,挂在半山腰上,披着一道绵长的云霞,发出微弱的热意。

他把月棠哄出来,外面那两个护院又拿了他的银子,行事的那四人,皆是绿林道上出了名的‘采花英雄’,对付几个看门的婆子丫鬟,肯定是手到擒来。

算算时候,常家的丫鬟应该回去了,青|天|白|日|的,撞见常娆跟四个男人云帆沧海,不知道那几个忠心耿耿的小丫鬟们,心里会是作何感受。

到时候他一封休书,把那毒妇扫地出门,常家的铺子少说也要分他一半。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露出舒心的笑意,咂咂嘴,觉得那副能让人失智的合欢散卖五百两,也不算他花了冤枉钱。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天色暗下,太阳落了山,沈子晋实在等不及了,才借着依稀天光,沿着蜿蜒石阶,带着沈月棠从山顶的桃林下来。

沈月棠冻得跟手脚发乌,像一枚冻梨似的,只觉得身上裹了白霜,回到清泉寺,她跟沈子晋匆匆作别,就领了两个小厮,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吃茶裹被子,自是不提。

沈子晋心里有事,领着人先去了常娆的院子,走到半路,远昭昭瞧见她们院子里灯火通明,外面看门的两个护院也换了人。

他忖度片刻,跺了跺脚,终是选择掉头回去。

好奇心害死猫,那事十成十的握把是成了,宝婵可是跟他再三叮嘱过,常娆聪颖,要是教她发现是他们下的套,到时候她铁了心要鱼死网破,事情可未必能顺遂收场。

眼下关键时刻,他更应该平心静气,演出一个毫不知情的模样。

沈子晋越想,心里越是高兴,路上还情不自禁的哼了两句小曲,走到自己厢房院前,他大喇喇的上前,亲自拍门叫人。

里头应声回答,门一开,探出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吓得他趔趄两步,脚筋发软,踉跄的跌进了身后小厮怀里。

两旁的路灯打下细碎的柔光,像是给灯下万物披上了一层昏黄的薄纱。

常娆身旁的大丫鬟珍珠站在门内,敞开半扇,冲他温煦一笑,福了福身:“姑爷回来了,小姐在里面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