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慕杰到了家,还没有歇口气,喝口水,就被老娘往手里塞了一叠相亲资料,他古铜色的脸庞僵硬了一瞬,浓密的敛眉微拧,“娘,我只能在家呆两天,这么多女同志我看不过来。”

“借口。”

李华英同志往慕杰跟前一站,双手叉腰,得意地抬着下巴,道:“放心,我已经跟你们姜旅长打电话沟通过了,让你在家把婚事办了,再回部队。”

慕杰头疼,“娘,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着急忙慌地结婚,都没有时间充分了解对方,婚后十有八九是怨偶。”

“那还有十之一二过得不错呢。”

李华英反驳,“你甭给我扯大道理,反正这次你不结婚不许回部队,给你的相亲资料,有医生,有护士,还有老师、售货员、厨师等等,总有一个适合你。”

慕杰心里暗自叹口气,看来这次躲不过去了,既然不能不相亲,那么他也能消极抵抗,混到假期结束完事。

“娘,我相看还不成吗?”

李华英瞬间喜笑颜开,秒变慈母,声音都温和了,“儿子,坐了几天火车,累不累,饿不饿?你先去洗洗,再回屋去歇一歇,娘去给你做饭。”

慕杰:“很累,很饿,想吃豆角焖面。”

李华英一拍手,“这就给你做。”

慕杰瞅着老娘的背影叹气,谁说父母会无条件对儿女好的,他老娘对他好分明是有条件的。

洗了个澡,又把自己的脏衣服洗了,再啃了块西瓜后,李华英的豆角焖面终于做好了,她笑容满面地端出来,给儿子放桌子上,“吃吧,看看我的手艺进步了没有?”

慕杰闻了一口面条的香气,夸道:“光闻着味道,就知道好吃。”

说完他看了眼家里,又疑惑地问:“我爹还有小楠呢?今儿可是星期天,咋都不在家。”

李华英撇嘴,“你啥时候见你爹和小楠俩人休过星期天。”

说完她还幽怨地看了眼儿子,冷哼一声,“你们兄妹跟你爹一个样,全都不着家,家怎么你们了,就这么不遭你们待见?”

“您还不是一样。”

慕杰嘴里塞着食物含糊地说了一声,李华英也是工作狂一名,这次要不是要装病,她这会儿指不定还在手术台上呢。

李华英瞪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一家子都是工作狂,谁也甭说谁。

她拿起慕杰放一边的相亲资料,挨个看了看,道:“你打算先看哪个?”

慕杰:“都成。”

李华英斜了眼儿子,她就知道会这样,说道:“既然这样,我就给你排相看顺序了。”

说着就从资料里挑出两份,递给慕杰看,“这两个一个是教师,一个是大厨,一个能教育孩子,一个会做饭,都能给你稳定后方,非常适合你,你先看这俩。”

慕杰扫了眼,“嗯”了一声,继续吃面,先看哪个都成,反正结果都一样,他快速地吃完一海碗豆角焖面之后,站起身又去厨房盛了一碗,快速吃完,便打算回房间睡觉,刚出任务回来,就被老娘骗着往家里赶,在路上赶路又赶了三天,他实在太累了。

李华英没阻拦,去收拾儿子带回来行李,看着满行李包的脏衣服,她嫌弃地吐槽,“老光棍的日子忒不讲究了。”

到底是亲妈,嫌弃归嫌弃,还是拿起脏衣服去帮忙洗了。

而慕杰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被老娘催着打理形象,“慕杰,把你的胡子刮一刮,吃过饭再去把头发理理。”

“不用这么麻烦。”

慕杰边刷牙边回道。

李华英生气了,拿起一面小镜子递他跟前,嫌弃道:“你瞅瞅你自己,胡子拉碴的,头发又长又毛糙,脸黑不溜丢的还起着干皮,跟你爹站一起,你信不信,别人都会以为你才是爹。”

慕杰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形象还真有点儿磕碜,于是抿了抿唇道:“娘,这副样子才是最真实的我,我认为相亲就得坦诚,要不然不成骗婚了吗。”

李华英才不会上他的当,“别给我整这些借口,别忘了,你爹当年也是海军,你骗不了我,赶紧给我把胡子刮了。”

慕杰暗呼大意了,他怎么把这个忘记了,他只能按照老妈的要求,把有半指头肚长的络腮胡给刮了。

看着儿子没有了胡子,顿时年轻了十来岁,李华英满意了一点点,就是脸上的干皮有些碍眼,她想了想拿出自己平常用的百雀羚雪花膏,忍着肉疼用指头挖了一坨,这才喊慕杰,“低头。”

慕杰看了眼老娘手上的雪花膏,赶紧后退了两步,神情十分抗拒,“娘,现在气温三十多度,您给我抹上这个,我在路上一走,一出汗,脸可就花了。”

李华英想象了儿子大花脸的样子,面带犹豫,“可这雪花膏我都挖出来了,浪费了多可惜。”

“娘,您用,您今儿在家,吹着电风扇,不怕流汗花脸。”

说完就赶紧跑了出去,“我还得去理发,跟人家女同志相看不能迟到。”

李华英赶紧道:“你还没有吃早饭呢。”

“好久没喝胡辣汤了,我去饭店吃。”慕杰头也没回地说道。

李华英只能把雪花膏抹自己脸上,反正她也是刚洗过脸,而脸上抹了雪花膏,也掩盖不住深深的忧愁,儿子这么糙,人家女同志能看上吗?

林大军一家正在吃早饭,玉米糁糊糊,白面馒头,再加上蒸茄子和西红柿炒豆角,这饭菜在这年代绝对算丰盛。

尽管没肉,林碧清也吃得很香甜,这年代的粮食蔬菜绝对是纯绿色食品,没有化肥和农药,再加上吴美娟和陈艳秋的好手艺,味道绝对赞。

林崇文看她盛第二碗玉米糁糊糊,拿第二个馒头,撇嘴道:“小清,你吃几碗了,还吃,小心吃胖了嫁不出啊。”

林碧清斜他一眼,“嫁不出不正合你意。”

林崇文把筷子“啪”地一声放桌子,怒道:“林碧清,你啥意思。”

“不想吃饭就出去!”

林大军瞪儿子。

离林碧清下乡的日子越来越近,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对于心里存着小心思的儿子和儿媳妇,越来越嫌弃。

林崇文显然知道这个,立刻怂了,他怕老爸把他撵出家门,没有老爸工资补贴,他生活绝对凄惨。

饭桌上安静下来,只剩下喝粥的吸溜声和吃菜的咀嚼声,牛翠香就是在牛家人快要吃完早饭的时候来的。

她给林家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就是慕杰回来了,坏消息自然是慕杰跟其他女同志相看了。

吴美娟有些不能接受,“慕杰竟然跟其他女同志相亲去了?小清咋办?”

“相看不定能成,我跟我小姑子说了,让她帮忙说说话,尽快安排慕杰跟小清相看。”

牛翠香也知道林碧清的难处,赶紧安慰道。

“牛婶子,谢谢您帮我,您能告诉我慕杰相看地点吗?我直接找过去,事在人为,早点相看早点有结果,我也能早点做其他打算。”

与其等慕杰安排,她不如主动出击,林碧清不想被动地等待。

牛翠香看了眼吴美娟,夸道:“美娟嫂子,真羡慕你有小清这么爽利的姑娘。”

吴美娟嫌弃地看了眼闺女,“你是没见她气人的时候。”

牛翠香白她一眼,“你啊,就偷着乐吧,我得去上班了,中午回来再给你们消息。”

“希望慕杰上午相看不成。”

牛翠香一离开,吴美娟就双手合十神神叨叨。

林碧清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所以这种被人逼迫,却始终无能为力的感觉太操蛋了,她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爸,那份纺织品资料,几个国棉厂还没有回信吗?”

在林崇武和林崇文夫妻去上班后,林碧清这才低声地问老爸。

“唉!”

林大军叹了口气,回道:“没有,我回去催一催。”

他昨天把一部分资料交给了国棉一厂的一个八级钳工朋友,他们经常在一起讨论技术,不容易引起刘宝新的怀疑,今儿到了厂里他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等老爸上班走后,林碧清打算亲自去国棉一厂问问情况,再去找慕杰,她不能被动等待。

“啊!”

可刚走出家属院大门没多远拐弯处,就被泼了一身的污水,从头淋到了脚。

这地方选得好,这里恰巧能避开家属院看门大爷的视线,而且正是上班时间,就算是大白天,路上行人也少。

她用手抹了把脸,闻着污水的酸爽味道,她爆发了,“小贼,甭跑,老娘要把你大卸八块!”

说完拔腿就去追,小贼的腿脚不慢,她追了他三百米都没有追上,眼瞅着小贼离她越来越远,还扭过头冲她做鬼脸,她气地麻花辫都差点竖起来,弯腰捡了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

“哎哟!”

一个身穿海军衫的男人恰巧从一个拐弯处出来,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小贼哈哈大笑,林碧清脸黑沉如水,真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赶紧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道歉:“同志,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砸你的,我砸那个小贼的。”

男人看了眼一身狼狈的林碧清,再看了看远处乐呵完,冲这边做了鬼脸拔腿跑的小贼,他迈起大长腿就追了过去。

这次小贼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出几分钟就被抓住了,他不服气地挣扎,“放开老子!”

男人把他的手反拧,呵斥道:“老实点儿!”

这时候林碧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见小贼,立刻抬脚就踹,男人凤眸微睁,好泼辣一女的!

林碧清出了气,这才不好意思地看向男人,男人也收回了诧异的表情,问:“同志,需要送他去派出所吗?”

林碧清点头如捣蒜:“要!”

接着又问:“同志,谢谢你啊,请问你叫什么?哪个单位的?回头我一定给你单位送助人为乐的锦旗。”

男人严肃着脸,回道:“为人民服务!不用送锦旗。”

想起还要去派出所做笔录,名字根本瞒不住,抿了抿唇,回道:“我叫慕杰。”

啥?慕杰!

她低头看了看满身污水,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哦,说不定还会有烂菜叶子,浑身又散发着酸爽气味的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天要不要这么玩她,跟相亲对象初见面就让她这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