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还是本王的错?”男人眉梢微动。
夏桐连忙摇摇头,水灵灵的大眼眨啊眨的道:“是我不懂事,不识好人心,都是臣妾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瞧着那张冻的发白的小脸,顾秦唇角一抿,这条小泥鳅见风使舵倒是无人能及。
不多?时,便有人送上热腾腾的姜茶,等暖了暖身子后,夏桐才搬了把?红木圆凳坐在他身侧,一边替他磨着墨,眼角的余光总是若有若无的扫过男人手中的公文。
其?实她很好奇,为什?么反派那么相信她,无论是什?么事情,他似乎从来没有避讳过自己,反倒是她总是怀疑对方的用心。
但无意间瞄到折子上“罂粟”两?字时,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很好看??”
折子骤然被人合上,只见男人正目光幽幽的望着自己,夏桐有些尴尬的扭过头,继续若无其?事的研墨,“这墨条与之前的似乎不一样了,没有之前那么香,手感也没有以往的好。”
她还在那自圆其?说,碎碎叨叨,顾秦深深的看?了她眼,声音低沉,“这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
小手一顿,她默默看?了眼泛着墨汁的砚台,一时间不禁慢慢低下头,神色有些复杂,她本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想到之前女主的话,似乎反派父亲的死和她们夏侯府的确有关系。
而且在那种?时候,她们夏侯府还落井下石的退了婚,就算反派要报复她们夏侯府也是无可厚非,她根本没有资格去生对方的气。
“想起了,便拿出来罢了。”顾秦神色晦涩不明的望着面前的宣纸,唇角一抿,“父亲说,每?文臣都该为自己写下的每?字负责,最后,他也的确做到了。”
屋内气氛有些沉重?,这是第一次她们聊到以往的旧事,可是世?界就是如?此,清廉的人未必会有好下场,反派父亲就是太过认真,触动了世?家的利益,故而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书?里也写了,顾秦变成如?今这样,多?半是因为他父亲的影响,既然做?廉政为民的好官无用,那便成为一?人人讨伐的恶臣。
纵然如?反派这般人人畏惧的存在,可能在他心里,父亲的死应该是他心中最过不去的那?坎,顾家被抄家那日?,他才十岁。
“对不起。”她低下头,面上带着抹歉疚。
瞥了眼一旁的女子,男人只是抬手覆上她脑袋,目光深邃一片,“每?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夏侯府也是如?此。”
猛地抬头,夏桐忽然有些急切,“那我父亲……”
“本王说的是夏侯府。”
他神情不变,忽而回过头继续一脸严谨的批阅公文,夏桐愣了愣,等回过神时又是心中一喜,对方这意思?,只要她爹娘和府中分家,就不用被牵连了?
“可是我娘亲身子本来就弱,天?牢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要是娘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她忽然眼巴巴的看?着男人道。
后者连一?眼神也未曾给她,只是薄唇微启,“你?想如?何?”
柳眉一弯,夏桐立马凑过脑袋轻声道:“能不能把?我娘亲先放出来。”
“得寸进?尺。”男人声音低沉。
撇撇嘴,夏桐忽然紧紧抱住对方胳膊,小脸上带着抹哀求,“那……那……能不能给娘亲一些好的膳食?”
天?牢那里都是一些馊饭馊菜,长久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话落,男人依旧不为所动的翻阅着公文,冷峻的轮廓不带丝毫情绪,“日?后让本王做事前,记得先拿出你?的诚意。”
夏桐:“……”
看?着男人完美立体的侧颜,夏桐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这不是欺负人嘛,她一?一穷二白的弱女子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一时间书?房内只剩下公文的翻阅声,屋外冷风吹打?着窗扇,发出阵阵闷声,夏桐皱着小脸盯了男人许久,对方依旧视若无睹的做着自己的事。
不知想到什?么,须臾,夏桐忽然脸一红,咬咬牙,慢慢凑过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男人侧脸上亲了一下,下一刻,又腾地起身,低着头飞快的跑出了书?房。
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温热,瞥了眼被狠狠合上房门,顾秦嘴角微勾,低下头继续批阅公文。
——
回到自己房间,夏桐还是觉得脸颊阵阵发烫,可一边也只能继续安慰自己,反派有钱有势,人又长的帅,虽然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对她喊打?喊杀,可到底也没动过手,所以就算做?王妃应该没什?么不好的。
“主子,王爷怎么说?”芳瑜见她一回来就神情闪躲,不由觉得奇怪。
安慰了自己一会,夏桐终于释怀了,她并不是为了救人而出卖色相,只是在和自己合法丈夫交流“感情”。
“我也不知道朝中的具体局势如?何,而且那三皇子还找到了所谓的证据,不过我相信王爷。”夏桐解下斗篷,过去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见主子是真的想开了,芳瑜也是很高兴,跟着下去给她拿吃的。
许是想到什?么,夏桐忽然往衣橱方向走,虽说人应该留些底牌,不过她既然决定相信对方,就要说到做到,免得以后被人发现,有理也解释不清。
证据里有一张地图,那应该是反派练兵养兵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女主是怎么弄到的,不过如?果真的被人发现,不仅反派的底牌会被暴露,到时候明面上也是被万人所指。
只是等打?开衣橱,放证据的暗格里却?只有一些亵衣肚兜,之前放在这的证据却?是凭空消失了。
感觉脑中好像有根弦断了,夏桐连忙在其?他地方翻找起来,可怎么找东西就不见影子。
知道东西在这的只有芳瑜和清儿,可如?果芳瑜要动手,当初完全可以说没有在城隍庙拿到东西,也不必如?此麻烦,可如?果是清儿的话,她甚至比芳瑜更希望自己做一?真正的王妃,又怎么会拿走东西陷她于不义?
越想越烦,夏桐又在房间其?他地方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东西,可其?他人怎么会没事翻她放肚兜的暗格?
如?果东西被有心人利用,那反派的底牌不就是全都暴露了吗!
夏桐只觉得脑中思?绪万千,也不知东西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连男二那种?高手进?入王府都会被人发现,能悄无声息拿走证据的人肯定是府里的人,而且就在她身边!
等芳瑜回来时,夏桐把?事情和她说了下,后者显得比她更讶异。
“奴婢也不相信清儿会做出此事,只能是院中其?他人所为,不过此事主子可以与王爷坦白,这样王爷心中也会有?底,不然等日?后出了事,您再去解释怕是百口莫辩。”芳瑜一脸凝重?的道。
夏桐靠在软榻上沉思?了许久,虽然芳瑜说的很有道理,可如?果她现在说了,反派要是知道自己还留着底牌对付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肯定会对她很失望。
“我再想想。”她叹口气,神情凝重?。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她此刻的心情,只是谁又会知道东西藏在那?地方?
一夜辗转难眠,次日?夏凝又传来消息,约她见面,毕竟都是为了自己爹娘,夏桐还是跟着看?看?对方想说什?么。
见面的地方是金月茶楼,好歹是自己的地方,不过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是反派开的,背地里还流传着这是太子的产业。
等到地方后,那掌柜的就殷勤的迎了上来,夏桐摆摆手让他不用理会自己,免得被察觉出来什?么,这?秘密据点可就暴露了。
隔间里茶香四溢,只见一?身着蓝霞双绣掐花罗裳的女子正在那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沏茶,眉宇间难掩忧色,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待看?到来人时,忍不住轻叹一声,“我本想去王府的,可母亲说我不该与摄政王府走的太近,这样会连累国公府的声誉。”
夏桐没有说话,径直来到对面坐下,解下狐裘,扭头去看?楼下的杂耍,不知何时底下杂耍的已经换了一批人,是一对十一二岁的姐弟,身形消瘦,晃晃悠悠的踩在独脚椅上,头上还顶着一叠瓷碗,底下的人都在拍手叫好。
“世?子说今日?上朝时,三皇子不仅拿出了证据,诬陷是府中一?厨房的丫鬟下的毒,还说那?丫鬟是受了大伯的指使。”夏凝沉沉的叹口气,语气沉重?,“不仅如?此,还有人声称我们夏侯府贪赃枉法,还拿出了大伯他们滥用职权谋取暴利的证据,如?今皇上龙颜大怒,已经让顺天?府彻底调整夏侯府,就算此次太子殿下无事,我们府中数百年的基业……怕也是要不保。”
说到这,夏凝忍不住低下头无奈的吸了口气,如?此一来,她在国公府的地位怕是更加难保了。
闻言,夏桐皱紧眉头没有说话,夏侯府要倒她不意外,也大概明白反派要做什?么,毕竟哪?世?家又是干净的,就连她爹也不能说彻彻底底的干净,不过她相信对方一定不会骗她。
“日?后府中也只剩下你?我二人,定要相互依靠才行。”夏凝颇为感叹的拉住她手。
见对方一副伤感戚戚的模样,夏桐顺势就把?手抽了回来,颇为不悦的道:“堂姐说的什?么话,事情还未到最后,怎知会是最坏的结果?”
夏凝一噎,正想说什?么,却?忽然站起了身,颇为讶异的看?向门外,“世?子怎来了?”
夏桐扭过头,只见门口的确站了一?一袭白袍芝兰玉树的男子,身边还跟着一脸憔悴的林沁,想来太子出事她也不好过,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知这兄妹俩怎么来这了。
“回家看?看?娘亲,听?闻嫂嫂与王妃在这喝茶,便想来看?看?了,太子殿下至今昏迷不醒,你?们倒是闲情雅致的很。”林沁沉着脸,眉眼间带着抹阴郁。
话落,不等夏凝解释,那边的林弈却?是不悦的扫了眼自家妹妹,“我与你?说过多?次,殿下中毒与夏侯府并无干系,你?何必将怨气牵扯在他人身上。”
一段时间未见,男子眉宇间已经带着抹成熟的气质,夏桐觉得其?实这?堂姐挺好命的,就算夏侯府没了,看?样子这?世?子还是挺维护她的。
闻言,夏凝面上却?并无欣喜,依旧低着头站在那一言不发,倒是林沁十分不满的瞪向自己哥哥,“如?今殿下生死未卜,你?还帮着外人说话,在你?眼里是不是连国公府都不要了?!”
说完,又狠狠瞪向夏桐,跟着直接带人径直离去,脸色格外难看?。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哥哥依旧对那夏桐念念不忘,屡次三番的帮着夏侯府还不是为了这?女人,她如?今却?是十分后悔,当初就不该让这两人见面,如?今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林沁走了,夏桐也只能看?着对面的林弈道:“多?谢世?子信任,不知现下太子殿下如?何了?”
女子一袭品竹色素雪绢云形千水裙身形娉婷动人,依旧眉眼如?画眼神清澈柔和,明明只见过几次,林弈觉得,这道身影好似烙进?了心中,久久驱散不开。
“殿下中了塞外奇毒醉春风,如?今太医只能延迟毒性蔓延,解药尚在研制中。”林弈收回视线,声音温润如?玉。
闻言,夏桐却?突然想到什?么,记得书?中女主也曾经被女配下过这种?毒,可却?被身边的芳瑜给解了。
霎那间,她立马回头看?了眼芳瑜,后者眸光一闪,依旧低着头不曾言语,只是神色间带着抹意外,这毒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其?实王妃不必担忧,夏大人清者自清,想必不会有事的。”知道对方心中定然担忧,林弈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见此,一旁的夏凝心中却?满是讽刺,直到今日?,世?子也未曾如?此耐心的安慰过自己,哪怕这?堂妹嫁人了也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世?子不是要回府吗?也免得母亲担忧。”她忽然走过去柔声道。
话落,夏桐也对着两人微微颔首,“世?子大义,我夏侯府必铭记在心。”
看?了眼神色淡然的女子,林弈眸光复杂,随即还是与夏凝并肩离去。
重?新靠坐在椅子上,夏桐拧着眉一脸忧色,现在证据还不见了,雪上加霜说的就是她此刻的处境。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芳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可曾听?过这种?毒?”
话落,后者顿了顿,还是上前正声道:“自然是听?过,不过恕奴婢多?嘴,太子殿下的事主子还是少管为妙,免得再次惹怒王爷。”
闻言,方木椅上的女子倒是未在说什?么,只是唉声叹气的看?着下面的杂耍,心不在焉的想着什?么。
“还以为是我看?错了,不想真是你?。”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夏桐回过头,只见沈莘面上扬着笑,裹着一袭素锦狐裘漫步走近,眉眼间顾盼生辉,气色明显要比往日?好上许多?,可见伤势定是好多?了。
“你?不在府中养伤,怎么终日?往外跑?”夏桐抿了口茶,似在埋怨什?么。
沈莘笑了笑,自顾自给自己添上一杯热茶,似乎心情不错,“我向来闲不住,倒是你?,怎么样,如?今可看?清那奸贼的真面目了?”
说到这,又神色凝重?的看?了她眼,“他若真在乎你?,看?到夏侯府出这种?大事为何无动于衷,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下去?”
有些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女主和反派的仇怨太深,她们两?都想说服对方,却?谁也说服不了谁。
迟疑片刻,她还是低声道:“沈姐姐再与我说这?也没用了,不瞒你?说,我这的证据不知被何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