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务员在过道站定，从推车中拿出一袋黏糊糊的东西，对祝棠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本次列车提供新鲜的肉制品，您买一袋吧。”
“我看看。”祝棠斟酌着措辞，接过后假模假样地翻看起来，巴不得对方的心理活动再丰富一些，能从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然而自那一句不想上班的吐槽之后，乘务员的心理活动好像就停止了，耳边一片静谧。
【20……19……】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祝棠表面还能维持镇定，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想到听到的上一句心声是关于上班的，她决定把话题往这上面引，状似无意道：“你们做服务行业的，平时工作应该很辛苦吧？”
这句话刚问出口，乘务员面上果然浮现出几分烦躁，似要张口回答，左脸却突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连带着涂得鲜亮的大红唇也跟着一起抖了下。
怎么回事儿？
祝棠震惊地睁大眼，心说鬼难道也会得癫痫！
这究竟是工资的沦丧还是医保的缺失？
她又不着痕迹地朝那块抽动的部位多看了两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细看之后她觉得乘务员的左脸好像要比右脸肿一点，尤其是腮帮子那里。
乘务员迅速调整好了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心理活动，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不辛苦，为乘客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听着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祝棠心理压力骤增，不知不觉就把棒棒糖咬碎成了好几块，发出“咔咔”的响声。
然而乘务员的心声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吃的好香啊，嘶！看得我牙又疼了。’
‘烦死了，我这牙刚开始只是钝钝麻麻的疼，有点肿胀感，现在一阵一阵的刺痛，就跟有人拿电钻在里面钻似的！早知道不吃那个穿西装的男乘客了，骨头硬得我啃不动！’
三十秒过去，系统发出播报声。
【技能试用已结束。】
听完乘务员的心声，祝棠有些迷茫，鬼也会牙疼吗？可是她把巧巧整个头都扒下来的时候，巧巧看上去一点也不痛苦。
牙疼，能疼成这样？
很快祝棠又想到，恐怖片里的鬼魂虽然刀枪不入，但受到有效攻击的时候，一样会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说明鬼也是有痛感的。
也许副本里也是这样，鬼的每个部位痛感不同，越是脆弱的地方痛感越强。而脖子是巧巧比较强悍的异变部位，头被扯下来就不会觉得痛苦。
一瞬间，祝棠脑海内涌现出许多想法。
观察到推销鬼逐渐出现不耐烦的表情，0531不禁为宿主捏了把汗。
与此同时，它看了下宿主的直播间数据，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一千，维持在新人排行榜七八十名的位置，暂时没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代表大多数观众还在观望，想看看主播能否再一次活下来。
“请问您对本次大促提供的产品还满意吗？”乘务员发出催促，打定主意不管祝棠怎么回答，下一句话都会让她立刻买下。
老话说得好，吃什么补什么，那就把这个人的牙齿全拔下来吞进肚子里补补吧。
祝棠却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乘务员的腮帮子一眼，摇头叹息一声，飞快代入了各种电视剧中权威医生的形象。
语气犹豫而惋惜：“你……回去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吧。”
“什么意思？”乘务员感觉这话好像在哪听过，到嘴边的夺命催促就这么被咽了回去。
祝棠：“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感觉牙疼，刚开始是钝钝麻麻的疼，有点肿胀感，现在是一阵一阵的刺痛，就跟有人拿电钻在里面钻似的？”
“！！！”
乘务员公式化微笑的表情当场裂开，浮现出一丝呆滞，一副你怎么会知道的表情。
和她这阵子的症状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啊！
鉴于祝棠开挂般准确的“诊断”，乘务员对她信口开河的十八年问诊经历，牙科世家传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列车上有几百个鬼，但没有一个生前是牙医的，推销员的态度立刻来了个180°大转变，急迫地想要她治好自己的牙。
［这是什么神发展？怎么看起牙来了，主播是牙医？］
［不是牙医，你去看主播个人资料就知道了，她是一名画师。可能观察的比较仔细吧，其实牙疼就那么几种感觉。］
［难道主播真的是天才？］
而有牙医这层身份在，祝棠打着了解患者信息的旗号打探消息，光明正大地得知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乘务员的真名叫做杨兰兰，第二件事是乘务组三小时后会再办一次大促活动。
恐怖片里鬼怪都是越往后限制越少，祝棠简直不敢想三个小时之后会发生什么。
因为有乘客不能攻击乘务员的规定，杨兰兰很放心地听从祝棠的安排交换了位置，靠在椅背上老老实实地张开嘴，把口腔打开到不可思议的弧度。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祝棠感觉还是有些不真实。
谁能想到自己能有一天会给厉鬼看牙呢？
“治疗”开始之前，app发来消息。
［恭喜主播触发任务：鬼怪的牙痛之谜］
［任务描述：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请主播尽快解决乘务员牙疼的问题（0/4）］
［完成奖励：600积分］
［失败惩罚：被推销员敲掉所有牙齿］
祝棠沉默片刻。
这失败惩罚是什么鬼……自己没有的希望别人也没有是吗？
她做好心里建设，打开手机闪光灯往乘务员的口腔里照，心中不禁疑惑那个0/4的进度条是什么意思。
不过当务之急是得先找一件趁手的工具给对方“治疗”，总不能用手。
祝棠拧着眉看了一圈，刚好在巧巧那边看到了用来补娃娃的针。
就它了。
巧巧本来还在幸灾乐祸，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被拿走了什么，在内心哀嚎——
啊啊啊，我的针脏了！
手机强光下，祝棠无比清晰的看到了青紫色的舌头，还有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牙齿，这牙齿异常尖利，形似野兽，上面附着着干涸的血渍和毛发碎肉，发出腐臭的气味。
她怕被熏得吐出来，不敢靠得太近，捏住银针尾端，仔细地在口腔内翻动。
莫名有一种在偷偷翻小区垃圾箱的感觉。
翻着翻着，祝棠注意到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爬动，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蛆！
她强忍住恶心，试探性地把它弄死，任务进度立刻变成了1/4。
所以，乘务员是因为四只蛆才牙疼的？
找对了方向，她又相继弄死了两只，最后那只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时，她忽然想起乘务员脸颊抽动的位置，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终于通过牙缝，在某颗牙的背面发现了蛆虫的身影。
这只蛆显然钻得挺深，正在卖力地啃食牙齿深处的牙髓，光是用银针在附近轻轻一碰，推销员就疼得龇牙咧嘴。
祝棠按捺住激动，她本来还在为乘客不能攻击乘务员的规定而苦恼，现在可算是有办法弄死乘务员了！
说时迟那时快，祝棠不带犹豫举针便刺，针尖从尾部贯穿到蛆虫的头部，将它的口器更深地抵入那块脆弱的牙髓中。
［恭喜主播完成任务：鬼怪的牙痛之谜，奖励积分600点已发放。］
“啊——”杨兰兰极为痛苦地惨叫一声，从座椅上弹起来，长长的指甲就要抓向祝棠：“你找死！”
她要把这个可恶的人类碎尸万段！
然而，整列车厢的乘客都齐刷刷地用诡异的视线盯了过来，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杨兰兰忽然意识到什么，爬满黑色经络的脸慢慢浮现出惊恐。
——列车内禁止高声喧哗。
这条规则没有前缀，对所有人员都适用，包括……工作人员。
推销员的身体忽然开始无火自焚，很快化作灰烬。最后一刻，她的眼神满是不甘与怨毒，似乎是在控诉，为什么乘客攻击了乘务员却没有违反规则。
一个闪着光的胸牌从空中坠落在地上。
祝棠俯身拾起胸牌，指尖触碰到的一刹那，眼前出现两条信息。
［物品：乘务员的胸牌］
［使用说明：拥有胸牌就能够在这辆列车上行使乘务员的一切权限。］
……
听到耳边遥远的惨叫声，林阔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这个声音是乘务员的！
过了六次副本，他的身体素质得到了强化，因此能够隐约听到乘务员发出的杀猪一般的叫声。
林阔颤抖着打开app一看，祝棠名字下的遇险次数果然从2变成了3。
他一方面在内心大喊新人牛逼，另一方面有些疑惑，乘客不是不能攻击乘务员吗，为什么祝棠违反规则了却没事？
难道是她身上有辟邪用品？
这个想法立刻被林阔否决。众所周知，除了生活用品之外的东西都不能被带进副本。
忽然间，林阔想到了某种可能，倒吸一口冷气。
替死娃娃！
副本里唯一具有替死功能的道具，只有个别能力很突出的主播才能得到。祝棠如果真是一名新人主播，是绝对不可能有这种道具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祝棠是高级主播开的马甲。
在梦魇游戏里，高级主播拥有开小号的特权。这也顺带解释了为什么她能够在开局杀当中活下来。
林阔喜不自胜。
有大佬坐镇，这个副本岂不是稳了？！
过了一会儿，广播再次响起，这次的语气有些悲痛。
“乘客们，由于推销员意外身亡，本次大促活动提前结束，祝各位乘客旅途愉快。”
各节车厢内，听到广播的乘客都不约而同抬起头，紧接着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没听错吧。
乘务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