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红旗从板凳上站起来,追在如意屁股后头。
门外面，江铮拉着三轮，因为门槛卡在门口。
“你这带的什么？”
“好东西。”江铮一脸神秘：“你带着如意看下车,我把东西搬进去。”
魏红旗拉着如意,她已经抬起小腿,想要上车的意愿十分明显。
“如意帮爸爸把东西拿进去。”
她把车轮锁在门口,才?伸手把车斗里面得包给?拎出来，让如意牵着一根背带，其余东西收收,抱着进屋。
“我来。”江铮回头把东西接过去。
“我来！”如意拉着带子不愿意撒手。
魏红旗跟在后面,瞧见桌上放的箱子,看到外面画的形状愣住。
“这是电视机，你哪来的电视机券？”
“叶家市场如今扩建出家店市场，周边有人倒卖电视机券,就是比平时贵一点,不过值得。”江铮边说边把箱子拆开。
“一会我把天线给?装上,以后你就不用听收音机新闻,咱们直接看。”
“看！”小学人精在边上跟着念叨，手里拉着纸板子学着江铮继续撕。
魏红旗把她小板凳给拿过来放屁股下面,任由她坐在那玩。
崭新的电视机拆出来，微凸的显示屏上还能倒映出人影。
江铮扶着四处看：“一会把西边墙根底下的板凳都撤掉，放张大桌子?，电视就摆在这。”
他想着,放在客厅里面都能看。
天线组装好，扯线拉到后院，从后天井那绑在二楼高地方。
等一切弄好现行，如意看着里面出的人,睁大眼睛站那不动。
魏红旗把人往后拉：“可不准离这么近看。”
“这可比村里面放的电影清楚多。”李兰菊看着也新奇。
魏红旗凑到江铮身边：“你这次去国药厂，那边怎么说？”
“挺好，国药厂那边打算卖给?咱们一台切片旧机器，我看过，运转都正常，国药厂让我们先试试看，让我回?来再想想。”
“对方是不愿意？”
“不是，是机械体系太大。”
江铮坐下才?继续说：“制药没咱们想的那么简答，一个机器直接就出来，有些先要粉碎机粉碎，之后再过炒药机或者?煎药机，还有制丸机，散剂包装机，颗粒包装机……”
七七八八说完，江铮后头还有好多记不住的。
“不同方子制药程序不同，这都需要严格把控。”
魏红旗听着也脑袋大。
“我的意思，是先看奶奶那边能出什么药方，再决定制作。”
“那建厂地……”
“书记还是有意愿支持，老?街那片厂区，还是分给?咱们一片区域。”
“切片机已经运来？”
“对，下午就开始组装。”
……
当天下午，魏红旗也跟着一起去。
新厂房内，江铮带着五里几个人，一点点把切片机给安装好，正式通电。
轰隆隆地启动声响起，就听到机器运转起来。
江铮把手里的干药材从入口放进去，不一会出口那就接下成片药材。
比手工要均匀，也比手工整齐。
机器稳定运转，江铮这才?松下一口气，侧目看向毛脚大夫。
“往后这制药厂你来管，你懂药理，虽然咱们换上机器解放双手，但是质量上还是要检查。”
五里但凡需要切片的药材，通通走制药厂加工。
市场上切片药材多起来，相比较原药材肯定卖的更快。
慢慢的，其他生产队也带着药材找上门，制药厂收取加工费，一斤一元。
机器开始不停转动。
当月靠着切片机，制药厂就进账三四千块，毛脚大夫把账报给江铮时，乐得嘴巴都没合拢。
更不说因为切片便利，促进的市场交易。
江铮听媳妇说，市场最近药材摊上，药材收入高有一成。
这也让江铮更笃定，要把制药厂给?办起来。
他站在还有点空的制药厂里，询问老钱。
“如今账面上能拿出来多少钱？”
“满打满算，三万多点。”
……
当天晚上，江铮趴在桌上算账。
魏红旗洗漱完，就见他在不断抓脑袋。
“还没算完？”
“钱不够，咱们递上去的那几个过审的方子制造线机器加在一起，总共要十七万。”
“这么多，生产队里的钱不够吧。”
“我今天问过，才?三万多。”
“非要一次性买那么多机器吗？咱们现在也算是淌石头过河，一下子?压这么多钱下去，生产队受不住。”
魏红旗还担心，事后如果药没人买，可怎么办。
买卖这事，最说不准。
“要么不干，要干就直接上，媳妇，这几年的变化多大，咱们都看在眼里，慢慢做是行，那不可能成功，如今越来越多的人都往工业发展，咱们要是追不上去，可能就彻底追不上。”
这大半个月他在余市看到不少。
明明才一年多的时间，余市就已经大变样。
“你只说叶家，之前卖车就不赚吗？赚，可为什么费劲心气还要引进家电，我悄悄问过，单单进口这些东西，运费就要好多钱。”
魏红旗沉默，道理?都懂，可真到要付钱事，都是老大难，正想着，手被江铮攥住。
“我明天再去公社问问。”
魏红旗见他铁了心，换个思路。
“直接去信用社贷款呢？或者?咱们安县新开的银行，咱们如今制药厂起来，市场也在那，应该会比之前贷款要简单点吧。”
“那我明天去试试看。”
隔天一大早，魏红旗趁着如意看不见，跟江铮一起出门。
“我也去银行先问问，具体什么流程，咱们都还不知道。”
她跟江铮分道扬镳。
银行是去年年尾建造完毕，单从环境看去，比信用社要宽敞明亮不少。
魏红旗走进去，看着空荡荡的窗口，朝最近的那个走去。
“你好，你们负责人在吗？”
“你要办理?什么业务？”
“贷款。”
……
江铮是被王海生从公社里头赶出来的。
款，王海生是坚决不批。
他没办法?，想到媳妇说的，打算去信用社走一趟。
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远远喊他。
一转身，就瞧见媳妇跑过来。
“江铮！”
魏红旗抓住他停下脚步，眉眼挂着欣喜：“银行……银行……”
跑太急，她这一句话卡在嗓子?里。
“你慢慢说，不着急。”
“银行那边愿意贷款，拿制药厂抵押，可以借七万，但是利息会比公社从信用社批下来的高点。”
江铮一听，掐自己一下。
“真能行。”
“对，只要你答应这个利息，随时能去银行签合同走手续。”
“先不去，咱们先去信用社问问。”
信用社那也很顺利。
尽管五里现在还背着债，可信用社愿意借，只是额度比银行少点。
因为之前欠的有钱，信用社只能借五万，利息跟银行一样。
“不对吧，之前贷款可不是这个利息。”
负责人一直保持着笑容：“你是公社批条，利息有压，正常对生产队或者?个人，都是这个利息。”
江铮跟魏红旗相互对视一眼。
“我们商量商量。”
“没问题。”
走出信用社，江铮就先说：“公社那，书记不批钱。”
“信用社五万，银行七万，加上生产队三万，还差两万块，咱们家全部存款拿出来，能垫一垫。”魏红旗算了一下，距离需要还差多少钱。
“那就够了。”
……
江铮带着老?钱，七七八八把钱存到生产队的存折上，带着他去余市国药厂，把需要的机器全部买回?来。
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部分工人。
魏红旗接人时，看到后面跟的十几个人，还有点诧异。
“这是？”
“有些机器操作复杂，国药厂怕我们弄不来，就安排一些人先带带我们。”
魏红旗看着后面这些人：“那国药厂领导还挺好的。”
“恩。”江铮拉着媳妇到一边：“我打算给?的待遇好点，让他们愿意留在安县。”
分来的这群人里面，大多都是单身没成家的。
“也不能差别太明显，别寒了自家人的心。”
如今切片解放很大一批手工劳动力，都指望制药厂开起来，继续工作赚钱。
“我明白。”
江铮嘀咕完，这就招呼着大家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
魏红旗瞧见忙起来，也带着五里的几个妇人，把食堂给?做起来。
当初建造时，地方宽敞，就连带宿舍楼跟食堂一起建造。
并排的两排厂房正门出去，就能瞧见一座三层高的筒子?楼，一层隔出十户，足够安排下这些人。
正忙着，魏红旗就看到杨枝娘过来。
“小魏。”
“是缺什么料？现在去集市买还来得急。”
“不是，都准备起来，什么也不缺，我就是来问问，咱们这食堂承包吗？”
魏红旗手上的动作停住：“大姐想承包食堂？”
“对，杨枝不是快毕业，成天跟我们念叨我来制药厂肯定能好，我跟她爹都是卖力气活的人，没什么脑子?干不来做生意这种事，就想知道，厂里那么多人吃饭，食堂这得有人。”
“能承包，具体情况我回?去问问，等明天告诉你。”
……
机械组装花有两天，原本空旷的制药厂，总算被填充上。
江铮跟毛脚大夫直接进药材市场采购一轮所需，第一次投产才正式开工。
如今正值夏天，制药厂做的第一款药，就是藿香丸，清热理气。
小作坊所出跌打药膏和风寒药膏，还有一些其他药也全部转由制药厂制作。
因为方子都是奶奶出的，奶奶在制药厂里也担起执业医师，拿起制药厂分红。
江老?爷子也想出方，可又不敢。
他现在对自我认知十分心虚，加上毛脚大夫卡着不让，担心再出什么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五里生产队的小作坊，就此解散。
魏红旗经营的药铺，也全部改从制药厂走货。
质量检测合格正式投入市场那天，江铮专门去找一趟国药厂。
成立这么多年，国药厂路子可比他们这新建的小厂要多。
“想要我们这的渠道，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也是卖药的，我们也是卖药的，但凡重复的，肯定不是过。”
“应该的。”江铮提前专门打听过，保准不撞才?来的。
“除去这个，我们还有条件，你们的药走我们这出，必须给我最低价。”
最低价是多少？
江铮听完就觉得对方不是在跟他做生意，完全是在找茬。
报出来的价格，完全就是踩着生产价底线来说的。
“这价是不是太低？”
“要是嫌低那就不合作。”
江铮察觉到，这次国药厂工作人员的态度跟之前比，天差地别。
他不知道是哪出的问题。
……
魏红旗听江铮说的这话，也觉得不对。
“机器是从他们那出的，从五里进药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价钱，对方这是故意的，你怎么想？”
“真要是这个价格，肯定不能做。”
一旦答应，相当于五里背负这么多贷款，给?国药厂去当生产线。
傻子才?干。
“药要重新找销路。”
“那就自己干！”
昏黄的灯光下，魏红旗见江铮眉头一直没解开，心里也担忧。
隔天魏红旗专门留药铺。
店内除去药材，成品药从小作坊里的换成制药厂的，从来都是别人主动问。
坐在那，脑子?里想到江铮愁眉苦脸的样。
赶上有人想买药材回?去煮藿香水的，她终于坐不住。
“大叔，如今店里有藿香丸，不用熬药直接吃就行。”
“那效果能好？”他记忆中，藿香水就是靠那味来刺激人。
“徐大夫的方子，做成药丸更方便。”
奶奶的名一出，大叔犹豫一下，算算价钱比买药材便宜点，一盒装有十粒，就把最后那点犹豫给?全部丢掉。
“那就试试看。”
魏红旗把药推出去，接下来也不再坐以待毙，纷纷主动出击。
江铮那边，则坐在市场办公室里面，跟以前合作的药铺商量合作的事情。
药单独在安县卖，永远不会有出息。
与此同时，自家的药材摊上，也开始跟来往的人申请合作。
丁院长那里，江铮自然没忘掉。
“上药不是不行，还是老规矩，只要能检验合格肯定用。”
江铮心底开心，当场答应，还专门让毛脚大夫跑一趟。
他原本想自己去的，顺便当面好好感谢一下上次丁院长寄来的证件，奈何有更重要的事情。
江铮在跟邮局谈合作。
如今各地合作的人越来越多，知道要什么，每次都跑太耽误时间。
就想利用邮局把药材或者?药品直接邮寄过去，运费双方各付一半。
但是这么做，势必大大减少运输队的工作量。
哪里知道还没想好怎么平衡运输队那些人的心态，邮局先给?他出个难题。
“药物这一类，禁止邮寄。”
“邮寄规定上，没说药物不能寄。”
“是没明文规定，可药品稀缺，属于国家严格管控，不允许私下交易。”
“那是几年前的规定。”
“没新的规定下来，我们肯定不能收。”
江铮不敢怎么说，对方都不应，甚至还反驳一句。
“你要真想寄，自己去送怎么都方便，规矩你定。”
江铮窝一肚子?火回药铺。
魏红旗隔老?远都能感觉到他这脾气要炸。
把手里的活放下，把人推到凉茶摊边。
“先降降火。”
“我没气。”
“知道。”魏红旗把凉茶缸子?递过去：“天热，喝点凉的舒服。”
江铮接过来一口气闷下去，还是不舒坦。
“媳妇，邮局那些人真是轴，有钱都不赚。”
七七八八把刚刚事情说完，江铮气的把茶缸子?放桌上，都拍出来声音。
“你别吓到别人。”魏红旗从他手里把茶缸子?抢过去：“要是真不行，就还按照原本的模式来。”
如今严打风还没散，已经紧张到一个临界点上。
要是有人小心眼去举报一手，倒霉的最后还是江铮。
魏红旗见他情绪不佳，找点其他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咱们卖出去的药，各地打电话来反馈，说效果好呢。”
江铮慢慢静下心来：“方子祖传的，肯定好。”
“如今第一只生产线稳定下来，第二只是不是也要干起来，五里可还有不少贷款要还。”
“干！”
生气不如赚钱重要。
……
不知道是不是没答应。
国药厂那边直接把事情给?做绝。
一个电话打来，直接告知五里，往后的药材合作全部取消。
简而言之，人家不从安县走药材。
电话是魏红旗接的，挂断之后整个人还有点回不来神。
暂时放下药铺的事情，让药师看着，她直奔制药厂去。
中午饭的点，工人们放工，也正往食堂去。
杨枝爹娘承包下食堂后，如今忙得欢。
魏红旗站在食堂里四处查看，没瞧见江铮，倒是先被杨枝娘给?迎上来。
“小魏，忙吗？”
“我找江铮，你瞧见他没。”
“没看到，估计还没来，正好趁着等的时间，我跟你透个消息。”
杨枝娘抓着魏红旗，不管不顾地把人给带去后厨。
饭点时间，后厨空荡荡的，都在前头忙。
“大姐，到底什么事，我这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魏红旗把话说透。
“我这事也不小，从国药厂下来得那批的工人里头有人说，咱们五里被国药厂给?坑了。”
一心想去找江铮的魏红旗立马停住脚。
“你怎么知道的？”
那些人到制药厂可没几个月。
说到这，杨枝娘还有点不好意思。
“不是我知道的，是杨枝，她如今毕业不是直接进咱们制药厂。”
当初送进学校的那几个，现在都毕业，有分到制药厂的，也有分到市场的，明显比生产队其他不懂药材的要受重用。
“杨枝跟那理由一个小伙子?看对眼，俩人谈上，那小伙子?愿意留在这，专门把这事说给杨枝听。”
“谁。”
“你等会，我给?叫来。”
杨枝娘没学过到什么字，可也知道被坑问题就大发，更不说五里投入制药厂这么多钱。
没两分钟，一个白净的小伙子?走进来，身后跟着江铮。
“小魏，我瞧见支书就顺便给叫来，那你们聊，我先去前头忙。”
后厨里头，赵正飞看着制药厂厂长夫妻俩，有点紧张。
魏红旗看向江铮：“杨枝娘说国药厂坑了咱们，是这样吗？”
她将视线转移到赵正飞身上：“你叫什么？”
“叫我小赵就好，那话是我跟杨枝说的。”他原本跟杨枝谈对象后，就想直接报告，但是怕他们不信。
“你把知道的都说清楚。”
“五里买的这批机器，其实是国药厂正打算淘汰不要的。”
“这我知道。”江铮回应道：“五里资金问题，买不了新的。”
“不是新不新的问题。”
“那是机器有故障？”魏红旗最怕这个。
赵正飞摇头：“是国药厂打算引进新技术，以后直接制作西药，余市引进西方医术和器材，医院在这之前，早两个月就开始准备，市委也打算大力支持。”
现场忽然安静下来。
魏红旗努力在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其实我们也不是国药厂的好手，都是去年才分过去的大学生，我们去的时候，国药厂已经在压工人工资，打算转投西药生产。”
赵正飞瞧见两人脸色都不算好看，悄悄又说一句。
“市面上，西药方便，见效快是大家公认，以前是因为货源紧张，如今西药被重视起来，肯定会快速抢占市场。”
魏红旗听明白了。
也想明白，为什么国药厂突然间就拒绝收药材。
人家已经想好新的出路，没必要再继续耽误下去。
“谢谢你告诉我们。”魏红旗出声打破沉默。
“厂长，我们继续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市场淘汰。”
江铮总算开口：“这件事情我会再考虑，你先回?去吃饭。”
魏红旗等人离开，才?凑到江铮跟前。
“我来这就是想找你，国药厂那边来电话，说往后都不会从咱们这进药材。”
真就像是赵正飞说的那样，他们被坑了。
江铮眼底闪过讥讽：“还真是算计的好。”
“江铮。”魏红旗看他这样有点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江铮抬手抹一把脸：“你现在跑来肯定还没吃饭，咱们先去吃饭。”
……
魏红旗离开制药厂时，江铮看起来一切如常。
回?到药铺，她就拿起电话打给?魏红星。
“姐，我一会还要训练，只有几分钟。”
“就让你帮忙盯点事情，等你闲下来去看看你们那附近的药店，店里面卖中药多还是西药多。”
“西药啊。”
“你怎么回?答这么快，可别敷衍我，这事很重要。”
“不是，我哪敢敷衍，是余市最近各大广播频道全部都在播报西医入院的事情，还说什么如今国家大力发展医药行业，减少疾病预防疾病。”
因为听太多，魏红星都能直接背下来。
“我知道了。”
“姐，你没事吧。”怎么听着声音有气无力的。
“没事，你忙。”
魏红旗挂断电话，坐在那发呆，余光正巧看向边上坐着的奶奶。
大力发展西医……
当天晚上，魏红旗握着遥控器，不断再看新闻。
终于从众多信息中抓到一条，是国家对医药未来的发展所指定方向。
西医药开始被扶持。
江铮当天回来很晚，魏红旗都躺下许久，才?等到他。
她坐起来，老?远就闻到江铮一身酒味。
“你喝酒了？”
她从床上下来，扶着江铮坐在后厅里，怕熏到孩子?。
“怎么样，要不要我去煮碗醒酒汤。”
这么多年，江铮可不爱喝酒。
“没事。”江铮晃着身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顺手把媳妇也给?拉过来抱在怀里。
“疼。”魏红旗想要推开。
江铮没动，满嘴酒气地问：“媳妇，我之前是不是太冒进。”
最近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江铮看不到希望，有种回?到摘帽前的错觉。
魏红旗忽然就不动，安静坐在他腿上，垂眸就能看到他满头毛茬。
江铮总是喜欢把头发剃很短很短，说是这样舒服。
她伸出手覆盖上去，没什么别的感觉，就光感到扎手，短发硬硬的，跟江铮脾气一样，江铮这么丧气，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现在都只是在说要扶持西医，可咱们中医在国内流传都多少年，没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下午有跟唐书记，丁院长都通过电话，他们的意思都很明白，如果西药长存，中药将被挤压生存空间。”
特别是丁院长。
“丁院长说，上次见面时，他有提醒过，我没听出来。”
因为当时还没确定，丁院长没敢直白说。
毕竟中药材是五里的全部，说中药材不行那就是在对着干。
魏红旗没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手下轻抚，放轻声音安慰道。
“西医会被人推崇，是因为西药见效快，吃起来方便，可如今我们中药材也能做中成药，不一定就比西药差。”
“西医机械到底冷冰冰的，不一定就比老?中医望闻问诊厉害。”
“你要换个方向想，如今西医打开市场还需要时间，我们怎么就不能利用这段时间来把市场给抢走呢。”
“到底我们才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数千年的人，更了解国人体质不是吗？”
“再说了，西药归根到底都是药，我看新闻科普过，西药都是什么有机化学、无机化学和生物制品，这些东西在我们国家制作困难程度，不一定就咱们中药材种植简单。”
“最起码我们已经度过最开始摸索的阶段，还是说你不相信奶奶？”
魏红旗一口气说了许多，半响没得到回应。
低头再看，就见江铮闭着眼睛。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刚刚说的他听到还是没听到，无奈地叹口气。
事情发展成这样，谁都没想到。
她悄悄把江铮的手从腰上给?拿来，兑了温水帮他擦擦脸和手。
“起来回床上睡吧。”
叫了两声，江铮才眯着眼睛起身。
魏红旗把人扶上床，倒是累自己一身汗。
终于躺下后，关灯听着江铮细微的鼾声，脑子?也乱糟糟的。
……
魏红旗睡醒睁开眼，就感觉鼻子塞塞的。
整个人躺在床上，都感觉到晕晕的。
抬手摸了摸额头，湿毛巾就放在额头上，她这一动手立刻被抓住。
“醒了？你发烧了，早晨我起来就摸到你浑身滚烫。”
“发烧。”
这话一出，魏红旗就感觉整个嗓子?哑得厉害。
晕乎乎的想着，最终睁眼看向江铮：“都怪你。”
她昨天跟他坐在正厅说话，好像就穿了一件单衣。
“怪我。”
江铮利索地拧换毛巾，重新盖上。
魏红旗觉得屋里面安安静静的。
“如意呢？”
“发现你发烧，怕染如意，我把她抱外头的婴儿床上，送婶婶那屋去了。”
“你带她出去的时候，没着凉吧。”
如今早晚温差大起来。
“护着呢，裹了两层，你现在就想想自己赶快好，别操心如意。”
“我一会吃完药睡会就好，你不用管我。”
“怎么不管，结婚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你病这么重过。”
江铮就坐在床边不动：“什么时候你病好，我什么时候才?去上班。”
“那制药厂那……”
“一切正常运转，别的不说，如今制药厂还是赚钱的，这几个月虽然都是散量，但是凑一起也怪大，昨天下午老?钱算账，咱们因为制药厂欠的账，已经还了三分之一，年底之前，欠的账肯定能还完。”
“这么快？”
最近几个月就一直在忙，倒是没正经算过盈利。
如今听到这个好消息，魏红旗心里负担也没那么重。
她伸手抓住江铮，借着他坐起身，额头上毛巾掉下来时，直接丢在铁盆里。
“既然能盈利，那就说明咱们方向没错。”
“现在休息，不谈工作上的事情。”
江铮拎着被子把她给裹严实：“不管是药材摊，还是药铺都有人看着，你就老老?实实休息，就当是陪我。”
“行。”
魏红旗见他不想提，索性也就把之前担心的事情暂时丢出脑海。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魏红旗这一病，一连病有好几天。
奶奶不坐诊没在，都是毛脚大夫来看的，药喝有好几天。
如意好几天没见爸爸妈妈，天天隔着门各种呼叫。
玩着玩着就要问问，总要听到爸爸或者?妈妈的声音，才?愿意继续去玩。
魏红旗坐在屋里桌子?的一头，江铮则在另一头，而桌上，摆着一桌象棋，已经走到一半。
“我可快将?军了，你真不拦？”
“拦上我就要丢车。”
“那不拦你象也得被吃。”
“象送你。”江铮动车直接吃炮。
魏红旗正乐滋滋打算上马时，发现不对劲。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铮炮车已经排在一条线。
上什么丢什么。
魏红旗皱起眉头，又想耍赖：“不行不行，我上一步走错，你这一步也要重来。”
江铮笑看着她把步数退回?到两步之前，绞尽脑汁后，换一步。
因为一直在盯车炮，这一步走完，江铮直接将?军。
“……”
魏红旗抬眸看过去：“我总觉得你刚刚故意的。”
“媳妇，是你自己要悔棋。”
“不来了。”从来没赢过的魏红旗把棋盘给?打乱：“这一点也不好玩，你欺负病人。”
江铮耐着性子又一点点把棋子?给?摆好。
“我要说我一直让着你，是不是更气人。”
“还讲！”魏红旗气的一脚踢他腿上。
江铮没缩脚，整个人情绪倒是高涨。
“媳妇，我想制药厂三班倒，尽快把产量给拉上去。”
好几天没谈制药厂的事，如今突然讲到，魏红旗还有点懵。
“工人能答应吗？”
“我这几天想过，趁着三班倒这段时间，顺便把工厂工人按照阶级给?排位……”
“你疯啦。”
“没有，我这是在遵循社会主义发展。”
江铮把最后一个棋子?放下去：“也不分太细，就分三种，普通工，高级工和管理人，不同级别工资不同，也不打算按照以往一年分红一次，就按月来，实际把钱发到大家手里面。”
“干的好，有奖金，之后每个月再按照情况，把人重新分配，月月变动。”
“这样厂内资金会紧张吧。”
“有压力才?有动力，我如今切实感觉到这句话。”
江铮抬起头：“媳妇，想想当年咱们大锅饭，一起干也没见谁偷懒，地里粮食就那么多。”
“后来改家庭联产、承包，产量是一年比一年高，明明地还是那些地，人还是那些人，为什么就差这么多。”
“我这几天才想清楚，因为是给自己干，钱实实在在是给自己挣的，现在，我要让他们看到钱，努力干。”
“你想要比西药提前遍布市场？”
“不，我要把产量提上去，让公社书记看到实际情况，批我下一笔贷款。”
魏红旗心头一惊：“你……”
“媳妇，你有句话说的没错，西药不一定就比重要制作简单，据我了解，西医离不开机械。”
“所以？”
“趁着制药厂正热，跟公社批下来机械厂，造器械。”
“！”
魏红旗觉得自己太天真，怎么会觉得江铮受一点点打击机会一蹶不振。
“你可要想清楚，机械这东西投入可比制药厂大得多，制药厂我们好歹还有原材料，也有奶奶坐镇，可器械这方面，我们什么都不懂。”
“我们不懂没关系，总有人是懂的。”江铮目光坚定：“媳妇，其实我们都陷入一个误区，我们都忘记，当初种中药材是为什么。”
魏红旗回?想一下，很快就明白江铮的意思。
为什么？
当初种中药材，单纯是为了吃饱肚子?，赚钱。
开集市、做市场是为了赚钱。
建造制药厂更是为了赚大钱，他们全部的目的，都是奔着赚钱去的。
“不仅仅是器械厂要做，我还要把咱们运输队发展出去，我想在各个城市都建设一个据点。”
魏红旗有点听懵：“现在又不需要打仗。”
“谁说没有，只不过现在的战争，没有硝烟，我彻底反思过，我们之所以被动被国药厂给?坑，无外乎我们这个地方偏僻，任何消息都滞后很多才?收到。”
江铮眉眼精神：“运输队的人出去做据点，一方面是咱们这出去的货物送到据点，让对方来取，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搜集各个城市的信息。”
确保自己有足够的信息度，不会再出现国药厂的这种错误。
魏红旗看着江铮侃侃而谈，眼底的迷茫没了，目标清晰而坚定。
她忽然就不想拦，他们都还年轻，万一放手拼一把就成功了呢。
“我帮你啊。”魏红旗主动提出：“如今市场跟药铺都稳定下来，药师他们看店完全没问题，奶奶偶尔去一趟，我在不在都问题不大。”
“这两条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往外跑，你离开家，如意怎么办？”
“所以你觉得，我就应该待在家里看孩子？”
“没。”
“江铮，我也有野心，我一直觉得，真放手去做，你不一定能干过我。”
江铮忽然笑出来，瞧见媳妇满脸写着野心。
“好，你既然这么说，咱们斗斗看，运输队散据点，还是器械厂，你选择一个。”
“器械厂。”魏红旗想也不想就定下来。
“能知道原因吗？”
“运输队是你立起来的，有基础，器械厂却要从头开始。”
江铮无奈：“难不成还怕你选了运输队后成功，我霸占你的功劳。”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想，可架不住外面这么想，江铮，有些闲言碎语一开始就能解决，何必给?后面添麻烦。”
她想做自己的事业。
“行，那器械厂就交给?你，咱们今年努力把制药厂给?干上去，明年再提这事，好让书记松口。”
棋盘被整整齐齐端走。
两人拿出纸笔，正式先就工人分阶这一段来完善。
三班倒上班时间怎么算，工资按阶每个阶段又是多少。
干得多能那多少奖金，干得少要有什么惩罚……
计划一点点完善在白纸上，两人顺着如今制药厂的一些陋习也备注注意。
两夫妻关在家里一段时间后，再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制药厂现如今的管理层开会。
第一件事宣布，制药厂既然成立，虽然隶属五里大队，但是如今厂长责任制，将?跟五里分别独立，各管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