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我这有一份申请。”
江铮隔天趁中午的空档,把计划交给王海生。
“什么计划?”
“我想在咱们县新建制药厂,希望公社支持批地批款。”
“建什么?”
“制药厂。”江铮再次重复。
“你昨天跟领导嘀咕的就是这事?”
“是,书记,领导那边都松口,你这应该不会再卡我吧。”
“但凡是正经发展,我什么时候卡过你。”王海生瞪他一眼,闹得现在领导都知道。
“我这不是先帮书记你探探领导口气。”
“那领导什么意思。”
“肯定答应。”江铮轻笑道:“我这不是计划申请都写好。”
“我看看。”
王海生打开文件没看两眼,范平川就从外面走进来。
“书记,外面有人找。”
“谁?”如今在五里的地界上,哪个人找?
范平川看江铮一眼,没应声。
王海生察觉到不对劲,先放下文件。
“你问过什么事没。”
“是大事。”范平川看一眼江铮,再多的就没说。
江铮眼色活,瞧着情况是不能被他?知道。
“书记你忙,不然先把批款条子给我?”
“哪有这么办事的,这两天都等不了。”王海生直接拒绝掉。
“时间就是金钱。”
“那也得等着?。”
江铮无奈站起身:“那行,书记你忙,我就先回?去,等下午再带领导去小作坊看看。”
王海生点头,亲眼盯着江铮从院子里离开。
“到底什么事。”
范平川上前小声说:“是五里大队的老支书,要?告江铮。”
“告什么?”
“告他?欺骗领导。”
……
魏红旗刚从杨彩云家回来。
彩云娘看中市场运输的一个小伙子,想让她帮忙牵线问问。
如今运输队越来越大,队伍里也有其他生产队的人加入。
说媒这事,她头一次干,只答应帮忙问问。
回?家路上,在路边瞧见老支书站在那,一直在看什么。
“老支书。”
老杨听到声音转过身,瞧见是魏红旗还吓一跳。
“怎么是你。”
“不然是谁?”魏红旗忍不住笑出声:“这是在等人吗?”
“谁也没等。”
他?一转头,推开院门走进去。
魏红旗看的奇怪,在院门逐渐紧闭前,听到他问出一个问题。
“小魏,你最近见没见过杨树。”
“杨树?”魏红旗对上老支书审视的目光:“他?不是被管理局的人带走,送去农场改造。”
“知道了。”老杨砰一声把门给关上。
看得魏红旗莫名其妙。
一路走回?家,见江铮坐在院子里,还有点惊喜。
“我还以为你今天也不回?家吃饭。”
“临时回来。”
魏红旗卷起袖子:“那你晌午想吃什么,这几天肯定没吃好。”
“想吃带汤的,这几天来回跑,有点上火。”
“让你带茶缸你又?不愿意带。”魏红旗念叨两句:“等吃完饭我煮一锅凉茶,你喝点败败火。”
“算了,喝多老想跑茅厕。”
魏红旗嫌弃地瞪他一眼:“活该你上火。”
拎着菜篮子做到江铮身边,她把青菜倒在地上。
“晌午擀面条吃,做完这顿,我下午回?县城一趟。”魏红旗边摘菜边说:“婶婶这些天一个人带孩子,肯定累个不轻。”
如意正赶上刚学会路,想要自己跑的时间段。
“回?吧,生产队这没其他事,只等把领导送走,才?要?忙起来。”
“书记答应了?”提到书记,魏红旗想起刚刚见到的老支书。
“我刚刚回?来的路上见到老支书,他?问我见没见杨树,他?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事,杨树要?改造多久,别没几天又回来,我现在算是看明白,这杨树的心就只顾自己。”
“事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跟老支书说。”
“还是找人仔细说一声,刚刚见他?在路边等人,看着?怪心酸。”
“说,下午让队部空着?的人……等会,你说老支书在等人?”
“对啊,直朝……”魏红旗也顿住:“不对呀,我见到人时正背对着我,当时看的方向是队部。”
她来的那个方向,才?是生产队入口。
江铮一把拍桌子站起来。
“我去队部一趟。”
魏红旗见他?这情绪不对,起身把菜放下。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
……
两人来到队部时,书记正坐在会议桌上阴沉着?脸。
魏红旗扫一眼,趁江铮去找书记的空隙,拉着?一边老钱问。
“刚刚支书见的谁?”
来的路上江铮跟她说过,有人找书记。
“没见谁啊。”老钱坐在会计室内摇头:“不过书记出去一趟,回?来就这脸色,看着?怪吓人。”
魏红旗心突突地跳,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轰。
外面有什么东西重重摔在地上。
魏红旗跟老钱立马伸头朝外面看去。
“怎么回?事?”
王海生伸手指示:“你们其他人,都去吃饭吧,我跟江铮聊点事。”
魏红旗看着?书记身后倒下的椅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走,
“回?去吧,不是说今天晌午擀面条吃。”江铮也劝她离开。
心里犹豫一下,魏红旗还是点点头离开。
走出队部,转头还想看一眼,就见范平川利索地关上院门,隔绝一切视线。
“这怎么回?事?”老钱心里还有点忐忑。
“没事。”魏红旗转过头安慰老钱:“估计是有什么规划,不能提前泄密。”
“我怎么看书记这么吓人……”
这话还没说完,院子里面就传来一声咆哮。
“江铮!”
院门前俩人都被吓一跳。
“真没事?”老钱跟着?不安起来。
“领导现在在哪?”魏红旗抠着?手?,脑海快速转动。
“住边上,哎,你去哪!”
……
队部。
江铮站在原地不动。
看他?这样,王海生整个人就更气。
“谁给你的胆子!出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连说都没跟我说一声,你想干嘛!”
“我没想瞒你。”
“那你倒是说。”王海生气红一张脸,怒瞪着江铮。
“不是都有人告诉你。”
“你什么态度。”
“书记,你消消气,如今最大的事情是把领导送走,这件事情被知道,不管是对县城还是对五里都不好。”
王海生见他?如此轻描淡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铮,多大的事才?能让你着?急上火。”
“着?急上火不能解决问题,你放心,欠的贷款我肯定按时还上。”
“你能耐。”王海生咬牙切实,抓起桌上不久前江铮递上来的计划,一把甩出去:“我现在正是通知你,你这申请被驳回?。”
“书记,为什么?”江铮皱劲眉头,语气多有意思变化。
“那你告诉我,这制药厂你是真的想办,还是想拿制药厂让我给你批款,用到新田上去。”
“当然是真心想办制药厂。”
“我不信,你现在这张嘴就来,谁知道你说的那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等你新田正经稳定下来,再跟我来谈制药厂的事情。”
“书记!”
“出去,下午也不必你陪着领导,把心思都给我放在新田上。”
江铮还想说什么,瞧见他?这么激动的态度,弯腰捡起申请,吹了吹上面的灰,无奈地转身拉开门。
阳光照进来,江铮就瞧见从院门口走进来的领导。
“你们这说什么呢,站在院门外都能听到你们在吵架,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王海生立马整理情绪,脸上很快挂上笑容。
“没什么,一点小事意见不合。”
“是吗?”领导视线扫视在两人身上。
那压迫感让王海生跟江铮都有点紧张。
在他们都以为被领导看出来时,领导轻笑出声。
“行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江铮啊,你爱人说要请我们吃本地豆面条,我倒是没尝过这一口。”
魏红旗趁机热场子:“也不知道领导爱不爱吃,都是当地的一些特色,来一趟不尝尝遗憾。”
“被你说的这么好,那咱们就赶紧的。”
“书记,要?不然你们一起来,擀面条快得很。”
王海生见领导跟唐清明都在,脸上扯出一个假笑。
“行,那就尝尝看看。”
“不远,就在隔壁。”
……
她为了能确保领导路过队部,特意选在小柴家,距离招待所不远,就在队部附近。
提前打过招呼,到的时候,小柴已经把面揉好。
魏红旗接过手?:“剩下的我来,今天幸好有你帮忙。”
“揉点面而已,姐,红薯干叶我已经泡好,你真就打算下豆面?不做点其他的。”
“单纯豆面是太简单。”魏红旗握着擀面上,手?上边将面条擀匀,边思索。
“不然这样,你去我家一趟,厨房有腌的咸菜,那萝卜皮,雪菜,变蛋都捡几个过来。”
“……全咸菜?咱们可是要招待领导。”
“领导怎么,咱们都是吃这些过来的,说了做咱们经常吃的,就这个。”
魏红旗确定后,又?补一句:“大不了,领导要是不喜欢,咱们晚上做点好的。”
反正现在一日三餐都在生产队里招待。
“……”
小柴拗不过,只能点头答应,跑一趟江家,夹两碗咸菜,拎一兜变蛋。
回?来时,面条正好下锅。
魏红旗瞧见她回来,萝卜皮直接装盘,咸菜切碎带辣椒呛锅,味重得外面都能闻到,至于变蛋,剥皮后两刀四瓣,一条条摆在碗里,拿醋一淋就算完事。
“行了,这些先端出去,我把面条盛出来。”
青瓷大碗,一筷子面条就能装大半碗,豆面软,底下用勺子兜着?,再舀一勺面汤浇上去,红薯干叶混在里头,把面汤染变色,配上微黄的豆面,倒是好看。
一锅面,一碗碗分出去,瞬间减少一半。
魏红旗这才?从灶台边上捡一头蒜,才?走出厨屋。
院子里头,大张八仙桌已经般出来,几个领导坐在边上,其余人坐下小柴平时吃饭的那小桌边。
她捻掉蒜皮,笑着?站在江铮身边,白胖的打算躺在掌心。
“领导,能吃惯生蒜吗?我们这最爱拿这个就面条吃。”
“是吗?”领导接过一小瓣蒜:“我尝尝看。”
糯叽叽的豆面入口,再咬一口生蒜,刺激的辣味立马霸占口腔,跟味道淡了点的豆面中和。
“嘶,还真吃不惯。”把剩下那一小块丢嘴里,一口面条快速送下去。
“这味吃多就习惯,我第一次吃才?知道生蒜能比辣椒还辣。”唐清明轻笑道。
那种辣,跟辣椒有很大不同。
领导回过味再品品,单独吃豆面跟配生蒜,感觉确实不同。
“尝尝就行,配咸菜也一样,这些都是自家腌的,还有这变蛋,老母鸡蛋专门变的。”
“这跟松花蛋……”
“一个鸡蛋做的,一个鸭蛋做的。”
领导尝过,倒是挺喜欢,陪着把豆面条吃完,又?要?一碗。
“我来盛。”
“我自己来。”领导自己端着碗进厨屋。
唐清明趁着?这机会,压低声音叮嘱他们俩。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事,都给我绷住,魏家村经理过的事难道还想再经历一遍。”
他?这最后一句话,是说给王海生听的。
王海生接连深呼吸好几下。
“我明白你意思。”
余光瞧见江铮正好把最后一口面条给吸溜完,又?郁闷一下。
心里憋着?火,三两下就把面条给吃完。
领导回来就瞧见这一幕。
“我刚刚还寻思你是不是不饿。”
“那会没反应过来。”
“这反应可真慢。”领导第二碗速度慢下来:“说说吧,你们刚刚到底争什么。”
“真没事。”王海生面带笑容,比刚刚自然不少。
“那你说。”领导见王海生不说,直接问江铮。
江铮放下碗跟筷子:“是在商量事,领导你顺便给评评理?。”
“江铮!”王海生紧张起来,他?们可是同一个破罐子,摔了就得一起碎。
“领导,就是制药厂的事情,书记不给批钱,还是认为我在胡闹。”
“?”
王海生松下一口气,整个人心有余悸地望着?江铮,在话说出来前,差点被吓到。
“就这事,值当你来吵那么大声。”
“怎么不值当。”
王海生神色复杂,却也知道顺着江铮的话说。
“领导,钱肯定不能批,如今五里背着?信用社不少债,都有好几万。”
这点钱,倒是没超出领导的认知范围。
“你说说,为什么不批。”
“担心呀,担心五里还不上,也担心债压垮他们,我也不是不批,就想缓缓,等他?们先还一部分,毕竟信用社那边也要?看生产队的还款能力。”王海生说的很真诚。
他?也有借着?这话把想法告诉江铮的意思。
江铮能感受到书记在看他?。
“我们五里也没什么欠债不还的黑历史,延缓明明没必要?。”
“你怎么脑子转不过来弯!”王海生又?被气到。
江铮对视上那快要?喷火的双眼,扭头继续说:“领导,你支不支持制药厂成立?”
一瞬间,在场人都明白。
江铮不是转不过来弯,他?是想借着?领导在,硬生生把这弯给掰直。
昨天领导就领教过,见他?又?提索性明确态度。
“这事,不归我管,我支持没用,在这吵没用,王同志有些话没问题,你要?是真想干,不走公社批地批款,他?自然拦不住你。”
“那也行。”江铮皱眉认真想过。
五里自己弄,也不是一点谱都没有。
领导愣住,紧接着?大笑出声:“那我可等着?,等着?看你们五里把制药厂干起来。”
……
新田鸡乸驻空药苗的事情,被严严实实捂下来。
领导在五里住有两天,对安县药材有足够了解后,准备开始返程。
车站外。
领导临走前还叮嘱江铮一句。
“如今全国都在发展工业,安县也要?跟上脚步。”
大家都只当领导是在鼓励江铮。
等领导跟唐清明上车离开后,王海生看向江铮的脸色又冷下来。
“今天下午有空,把事情一五一十讲清楚,新田到底怎么回?事。”
回?到公社,江铮把事情全过程解释一边。
“……虽然老支书把一切都承认下来,但是我事后找人去包河大队问过,当初从他们那买走空药瓶的人,是个年轻人,后来确定是杨树。”
“怎么又?是他。”王海生忍不住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同意你把他?留下来。”
早早送去农场改造,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如今人已经罚过。”
江铮也没隐瞒负责人是他爷爷。
王海生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慢慢冷静下来。
“老支书,你要?处理?好,他?能在这个关键时候来找我告状,现在对你心存不满。”
“我知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
咚咚咚,急促地敲门声打断两人对话。
王海生皱眉:“进来。”
“书记,大事不好,咱们在生产队看的人,没了。”
“什么叫没了。”王海生蹭一下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
“今天早上去送饭还好好的,中午再去就看到人上吊,发现的时候已经就不回?来。”
“谁?”江铮心突突地跳。
“老支书。”
……
人没了,生前不管做有多大的错事,好像都会被原谅。
魏红旗站在人前,听着杨光在念老支书的遗书。
当支书的那几年,老支书为处理?生产队的事情,专门学过字,练过字。
“……如今我儿不在,活着也没奔头,我清楚等领导一走,五里肯定再没我的容身地,不如早走早干净,我儿枉死,冤啊!江铮,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会变成厉鬼回来,索你命为我儿报仇。”
魏红旗听的浑身发毛。
她无法想象,老支书是用多大怨气把这信写出来。
余光不经意看到身边,好多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魏红旗脸颊肌肉抽动,稳住心态解释。
“杨树根本没死,为什么老支书会认为杨树死了。”
“这谁知道我们这么多天没见到人?支书媳妇,我就想问问,老支书这一死,他?欠我们生产队的钱谁赔?”
“现在出这么大的事情,你在这想钱!”
对方没想到魏红旗情绪这么激动,被吓一跳后小声嘀咕。
“好几万呢,那都是大家伙的呀。”
新田区域还正在划分,至于谁承包,因为一直在忙,事就没来得及定下来。
如今再承包,这损失算谁的?
魏红旗冷脸看去:“如今钱全部都是生产队在承担,就算是赔也是赔生产队,跟个人没关系。”
“支书媳妇,话不能这么说,那我们承包地也算承包款,你们这些不都会算进去,最后吃亏的不还是我们。”
“你这么想要钱,行,下去找老支书,快一点黄泉路还能追上。”
“你!”
杨光见她们还要?吵,出声大喊:“够了,嫂子话说的不错,如今损失都是生产队的,肯定不会亏到你们头上。”
“那钱都是要分给我们家老头的养老金,到时候可别给不上。”
“你放心,规矩定那肯定少不了你的钱。”
杨光也被问生气。
老支书还在地上躺着,这些人就迫不及待要?追问钱的事情。
“既然跟你们没关系,都散了。”
人群中刚闪开一条缝,魏红旗就瞧见江铮大步走来。
“支书。”
江铮一出现,刚刚还议论纷纷的声音就全部都消失,现场变的一片安静。
他?掀开白布,就瞧见老支书狰狞的面容。
“到底怎么回?事?”跟来的王海生没忍心看。
范平川也为难,小声凑到耳边嘀咕:“看着?的人根本没发现他闹,也不知道的怎么就……”
那天老支书告完状,为大局着?想,王海生担心他?再告到领导面前,就暂时把人锁在家里。
一想到可能是因为这个,他?就心慌。
“死者为大,还是尽早送去火葬。”
“等会。”
江铮自蹲下就维持一个姿势。
“不是自杀。”
江铮手抬起老支书已经冰凉的耳朵:“老支书脖子上有两条印。”
“去看看。”王海生立马让人去看。
“真的是两条,一条深一条浅。”
“查!通报公安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给差清楚。”
……
魏红旗跟江铮站在一起,目送老支书被带走。
生产队里忽然就笼罩上一层阴霾。
回?程路上,魏红旗抓紧江铮的手?,指尖冰凉。
“一定会查到凶手。”
“老支书其实人挺轴,我以前都不爱跟他?说话。”
本身年纪大,又?爱说教,所以他不爱听。
“后来因为杨树的事情,我们这一年多,都没正经说过话。”
魏红旗忽然有点担心:“江铮,这事不是你的错。”
江铮攥紧她的手?:“我没那么脆弱,就是有点想娘。”
就是……看到老支书躺在那里的样子,想到许久不曾回忆起的画面。
他?娘也是吊死的。
吊死其实很难看,过程也非常痛苦。
所以他就很想不明白,那么痛苦的过程都能受,活下去就那么难吗?
“老支书胆小,他?不敢自杀。”
江铮扭头,目光坚定:“媳妇,害死老支书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恩。”
……
老支书那事还没调查出来,倒是改造农场那边先一步传来消息。
杨树逃跑了,农场带人去追,没能抓到人。
魏红旗听江铮说,书记听到这事,气的钢笔都戳坏一只。
随后公安鉴定,老支书死于他?杀,指甲缝里还残留凶手的皮屑组织。
公安专门派人来五里取数据,一一验证。
只可惜,全部都没对得上。
目前医院系统跟公安系统里所储存的数据,也没有。
来来回回?查不到嫌疑人,这事成了无头公案。
江铮临过年前,把老支书的骨灰给领回?来,埋在他们家祖坟里头。
那天坟地没见几个人,只有队部几个来了。
江铮回头看一眼。
“纸烧过,就都回吧。”
“支书,这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谁呢?
现在没人知道。
五里这个年,过得安静。
开春,五里新田栽种的白菜全部摘掉后,趁着?春暖花开准备把药材重新种植下去。
这次他亲自盯着,混药,泡种仔仔细细盯着。
等到月余后温度上升,绿色的尖牙从土壤里面冒出来,江铮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一半。
剩下一半,在药材茁壮成长后,才?彻彻底底落下来。
这次药田没分开承包,直接一口气包给一家。
回?血的承包款,总算让队部账单上面好点一些。
魏红旗在看药铺之余,咿咿呀呀的如意也开始学说话。
自从会跑会说后,如意就不爱待在家里玩。
“妈妈,妈妈。”
魏红旗一出门,屁股后面就准会多个小尾巴。
穿着红色小唐装的如意,脑袋上还带着个瓜皮帽,绿油油的。
“妈妈要?去上班,你跟婶婶在家玩。”
“我上!”如意抓住裤脚,仰着脑袋不撒手?。
“如意!”李兰菊追在后头,伸手要?把人抱走。
如意立马缩着?身子要?躲,整个人直接挤进裤缝里头大喊。
“不要?不要?不要?!”小奶音有点尖,像是要被人打一样。
“……”
魏红旗双腿夹着?她,弯腰把人拉出来。
“婶婶,我带她去市场,你今天也歇歇。”
“你能忙过来吗?市场那么多人我不放心。”李兰菊走到跟前。
“姥姥乖。”如意伸个小脑袋,瓜皮帽下还翘着?两个羊角辫,她学着?平时妈妈安慰她的话。
“明明是如意不乖,在家陪姥姥不好?”
如意眉眼皱一起的,看着?可苦恼:“妈妈哭,要?哄。”说完拍拍自己。
魏红旗见她唠起磕,悄悄挪到背后跟婶婶打手?势。
李兰菊熟练地看着?小如意点头。
瞅准机会,魏红旗一步三回?头地盯着小如意,绕出巷子朝市场去。
她离开没多大会,如意像是察觉到什么,晃晃地转身看着?眼前空荡荡,扁扁嘴要哭不哭。
李兰菊赶忙上前:“如意,前两天大舅舅送来的木马还骑不骑?”
“妈妈。”
“不然小姨送来的小娃娃。”
“要?妈妈。”
“晌午吃饭就能见到妈妈。”
如意回头,小舌头舔了舔嘴巴:“饭!”
“刚吃过。”李兰菊笑牵着她,慢慢朝大院里走。
“如意!”
还没进去,李兰菊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一扭头,就瞧见江老爷子手?里拿个糖人朝这边来。
“还记不记得爷爷,快叫爷爷。”
如意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最后默默缩到李兰菊身后。
“你来干嘛?”李兰菊脸色不好看。
“我来看我孙女。”江老爷子绕过李兰菊,被糖人递出去:“如意,这个给你。”
小如意盯着糖人目不转睛。
李兰菊瞧见,直接侧身挡住:“如意小,吃太多糖坏牙,你自己吃吧。”
“哪那么多规矩,我们以前小时候想吃糖都吃不到,这可是好东西。”江老爷子趁机抓住如意的小手,要?把糖人给塞进手?里:“来,如意拿着,记得我是爷爷。”
“不要?不要?不要?!”
如意被他满是褶子的脸突然凑近给吓到,尖叫着要?抽出自己的手?。
李兰菊当场就着?急,一把推开江老爷子的手?,又?怕他?扯到如意。
“你这人一大把年纪还要?不要?脸,吓到孩子了。”
江老爷子也怕伤到孩子,赶紧撒开手?。
没人拿的糖人立马摔在地上,碎成好几段。
想解释,在抬头时就发现李兰菊抱着孩子已经跑进院子,放下如意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院门给关上。
咣。
……
魏红旗中午回?家,一进门就看到女儿骑着?小木马,哒哒哒自动配音。
远远瞧见她回来,趴在木马上一秃噜,整个顺下来,屁颠屁颠地朝她跑来。
“妈妈!”
那一声响亮的,隔壁都能听见。
魏红旗接过小炮弹似撞进怀里的如意,下一秒就听到她在念。
“当。”
“什么?”
“要?当。”
魏红旗扶稳她,牵着小手朝正堂进,路上就听到她含糊不清的形容。
“姥姥房,大!”边说两只手边比划,大大地撑开。
“婶婶,如意这是要什么?”
李兰菊瞧一眼:“要?糖人,念叨一上午。”
“好好的怎么会想起来要这个。”
家里面有在控制如意吃东西的分量,太甜的,太酸的,太辣的这些都不过她的面。
她平时闲下来做的小零食,都是焦米棍这种?不怎么甜的东西。
不说还好,一说李兰菊就十分生气。
“江家老爷子又?来,拿着糖人想哄如意,还把如意给吓到。”
魏红旗皱起眉头,拉过小马扎坐下,瞅着?如意红扑扑的小脸蛋看。
“如意,今天见到爷爷了?”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以前死活不愿意见如意,感觉孙女要命一样,现在倒好,搞得像孙女是他的命。”
最近江老爷子晃悠的次数多,周边邻居都多了不少闲言碎语。
背后念叨着魏红旗霸道,嫌弃老爷子,专门把老爷子丢在生产队里住,还说什么,要?不是老太婆有用,没准一对都给丢生产队。
要?不是她带着如意,真想冲过去把那些人,说闲话的嘴巴给撕烂。
越想越气。
如意抱着魏红旗膝盖,咯咯笑地想什么说什么。
魏红旗则分出心来回答婶婶:“这事我会跟江铮说,如意对爷爷不熟悉,可不能让她养成拿陌生人东西的习惯。”
“没拿。”说到这个,李兰菊才开心:“如意认人,知道谁对她好。”
“姥姥,当!”
“问你妈妈要?去。”
魏红旗抱着她:“行,一会拿去年的陈桂花给你熬点蜂蜜喝,最近拉臭臭是不是费劲,跟你爸一样,都是个不爱喝水的。”
提到江铮,李兰菊收起针线篓子,把顶针给摘下来。
“江铮出去也该有半个多月,怎么一点信都没有,建造制药厂这事,真能行?”
“只要肯干,就肯定行,现在纠结的是怎么把人工转成机器,他?这次去,就是看看能不能从国药厂那淘来一些旧机器,公社不愿意批款,前期能省就省。”
“要?我说,如今市场经营就挺好,为什么非要?折腾这些。”李兰菊想不明白。
“如今五里摊子越来越大,支出也多,光靠市场跟运输队,收入有限。”
市场摊位费是固定的,运输队也就在安县打转。
“人都奇怪,以往就只想着吃饱,现在吃饱了,倒是开始不满足。”
“都想过更好,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孩子,江铮的意思,如果制药厂能捡起来,就在制药厂边上办个子弟小学。”
“是大队长又整什么幺蛾子?”
如今五里上学的孩子,可都在魏家村。
“那倒没有,但是五里距离魏家村还是有点远,五里到魏家村跟县城都差不多距离,但是运输队上工都要出发到县城,到时候带孩子来上学就是顺路。”
“到时候村里幼儿园跟小学一起办,又?能解放一部分人手来做其他的。”
奶奶这一个年头也没闲着,药铺的药也多出几款,什么烫伤膏,消炎药,日常经常用到的都有加上。
“你们都能干。”李兰菊说起来就惆怅。
“怎么了?”
“我在想,怎么才?能让红星跟红兵愿意结婚。”
她这头发一根根的白,愁都愁死。
“这事,急不得。”
“不跟你说,你现在跟他?们一例,都是帮他?们说话。”
魏红旗把怀里抱着的小如意翻个。
“如意,去哄哄姥姥。”
李兰菊听到这声,立马露出笑,站在原地等着?。
门外头,江铮的声音喊出来。
“媳妇!快出来。”
这声一出,如意小脚一掉头,从门槛上爬过去冲着江铮挥舞小手。
“爸爸!”
李兰菊:“……”
不值得不值得。
她这白头发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