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红旗盯着对方,神色多几分打量。
“骗人这事?，我们不干。”
上?次在集市上?两人争论后，魏红旗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她。
如今赶着家里老爷子要去世来找人,联想到第一次见面对方的神情，让她不得不多想。
柴如凤看着魏红旗就生气，怎么次次都她。
“你放心，我不白让你们忙活,我可以给钱，就当请去演一场戏，姑娘都这么大，能自己做主。”
她期待地看着小柴,出价诱惑：“姑娘,只要你答应,我出一块钱。”
“嗤。”魏红旗笑了?：“你在这欺负谁你？”
“嫌少？”柴如凤咬咬牙：“那五块，这很多了?，也不要你去干啥，就露个面。”
“这事?得双方都愿意,我们现在不同意。”
“一直都是你在说,就算你是亲姐姐,也不能拦着你妹妹赚钱。”
“那你自己问她。”
小柴也挺烦这个人的,她没说,魏红旗不在的时候，眼前这人时不时就来，偏偏还什么都不买。
“我不去，我听我姐的，不管怎么说，你这都是在骗人。”
“这怎么能叫骗人！老爷子都快咽气,我这是好心。”
“那不还是骗人。”
柴如凤不管怎么说，得到就一个不行，左半边肺疼。
“行，这是你们逼我的！”她一把抓住打投办那人。
“同志，我要举报！举报县城里面有人私下?投机倒把！就是他们这些人。”
魏红旗立马绕过架车，把要带走打投办的柴如凤堵住。
“你劝不动就来污蔑！”
“我要是污蔑，那你怕什么，有本事咱们进城去看看，一抓一个准。”
魏红旗抬手拍在架车上?，发出声响吸引周边的人。
“大家都看过来，这个人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说咱们投机倒把，我怀疑前些日子恶意举报我们的就是她，可不能让她跑了?。”
她敲完，原地慢吞吞转一圈，看向四周。
在背对着打投办时，冲着最外面的人提醒。
“她现在说咱们在县城里头有人私底下?干，这事?你们能忍吗？”
这话一出，现在这个时间点，去城里交接的那个生?产队立马反应过来，猫着腰朝水库那方向去。
从那边绕到县城，不用经过城门口，打投办的人看不见。
魏红旗见有人去通知，立马吆喝着：“大家都围过来，拦住她！”
集市上?的人团团地把打投办盯梢的人，跟柴如凤围在正中间，身影遮住大部分视线。
柴如凤看着一个个大汉围过来，心里面怂了?，缩在打投办那人背后放狠话。
“你这是要干嘛！你但凡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你好看！”
“就让你把话说清楚，平白无故说我们投机倒把，今天不道歉，别想走出集市。”
“这几天打投办的人可一直盯着我们呢！”
“现在真是啥人都有，我们谁得罪过你，要这么坑我们。”
“道歉！不道歉不准走。”
打投办的人看到这场面也有点慌，主要他就一个人。
“闹什么闹，但凡你们要是清白的，还怕人查？”
“同志，你这是信了?她鬼话呀！”魏红旗站在最里面：“上?次就不知道是谁投诉，害你们在这加班，现在又来一个。”
“我不支持投机倒把，还坚决希望打投办能抓到一切干坏事的，可没凭没据不管是不是人都这么干，我可不答应。”
“一次你们相信，要是这么说的人多起来，我们安县这么多生?产队名声传出去还要不要。”
柴如凤见她拦着，脑子突然清明：“你现在非要拦，是不是想等着那边人跑掉！”
她赶紧推着打投办的人：“我们要赶快去抓，不然就来不及。”
这话让在场人心头一惊，还是拦着不让。
魏红旗也站在原地没动：“先把话说清楚，要是抓不到，这脏名声是不是就得我们自己背着。”
“你……”
打投办的人也担心耽误时间，一声大喊镇住场子。
“好了！但凡抓不到人，我让她跟你们道歉。”
“不够，不仅如此，你们打投办也要离开。”魏红旗趁机提要求。
“你看她在心虚！不然好好的为什么撤人。”
“不要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就在说结果，打投办盯这么多天，我们能做到问心无愧，倒是你报假案是安的什么心。”
打投办的人一左一右两道声音不断交替，吵得他脑子嗡嗡，直心烦。
“都闭嘴！”他左右看看：“撤不撤，我做不了?主，但是我会跟主任申请，现在都闪开，你带我去抓。”
柴如凤得令，得意地冲魏红旗露出笑容，走时还不忘回头看向小柴。
“等一会我回来，咱们再继续谈刚刚的事?情。”
她很确定，等抓到人回来，这些人都自身难保，到时候糊弄一个小姑娘，容易的很。
打投办的人跟柴如凤一起离开。
集市上?其他生?产队的人立马凑过来。
“这可怎么办？”
魏红旗眺望四周：“刚刚去叫人的还没回来吗？”
“没……回来了回来了，在城门口那。”
顺着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瞧见去交接的跟提醒的俩人都回来，她这才松下一口气。
“人回来就没事，一会等他们来，大家都生气点，能不能弄走打投办的人，就看这一次。”
……
一个多小时后，打投办工作人员黑着脸回来，手里揪着柴如凤。
“报假案，这次事情很严重，赶紧道歉，结束之后跟我回去。”
这厮他要好好跟上?头报备，没准之前那次也是报假案，平白让他们这些天在外面受罪。
三伏天，可不比平常，太阳底下?能晒掉层皮。
柴如凤坠着身子不想去，嘴里还不断辩驳。
“不可能，他们就在那！我天天都能看见。”
靠近集市，魏红旗正巧听到这句，冷哼道：“天天都能看见，却现在才报案，真不知道你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你……”
柴如凤话还没说出口，脖子就被掐着压弯头。
“赶紧道歉，然后跟我回打投办。”
一张脸下压被憋得通红，集市不少人已经声讨起来。
看着这么多人，柴如凤如蚊子嘤嘤一样说声对不起。
“同志，她说什么了?？”
打投办的人手上?用点劲：“赶紧的。”
“对不起行了?吧！”柴如凤气愤地抬头等着魏红旗，却被打投办生?生?又?给压下?去。
这歉算是被迫道的。
打投办想赶紧回去，赶紧报告，赶紧结束在集市上?晒太阳的日子。
队里兄弟们也想。
魏红旗目送着两人离开，回想着柴如凤离开时阴森的目光，悬着的心没敢放下。
其他人开心玩，兴奋道：“那咱们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到县城盯着？”
到底没直接来做生?意方便。
“不，还是私底下?去县城交易，谁知道是不是打投办钓鱼。”
魏红旗转身看向小柴，转头跟五里其他人叮嘱一句。
“你们看着点，我去县城看看情况，小柴，你跟我来。”
……
魏红旗直奔公社户籍处。
五里前大队长彭稻重新调回来后，在户籍处当个办事?的小工作人员。
彭稻被叫出来时，还有点疑惑，出来就看到外面站的魏红旗跟小柴。
“你们怎么过来了？”
魏红旗先问声好，而后找个借口来问。
“是这样，江铮粗心，之前你们交接的时候，大队里好几个人户籍没弄明白，这事?没人比你更清楚。”
彭稻听这话，还有点小感慨。
“也是五里当时人少，好在如今好起来，有什么话你直接问吧。”
“第一个就是小柴，之前发现她是姑娘时我就想问的，她家当初是犯什么事?？”
没准经常来找的那个女人，就是什么亲戚之类的。
彭稻皱起眉头想了想：“没什么事?，小柴成分是干净的。”
“干净的？”
“恩，是养他那爷爷成分不好，当时全部黑五类集中五里时，他爷爷从桥黄过来，说是路上?捡到的娃娃。”
小柴摇头：“不可能，我都还记得娘告诉我要听爷爷的话，所以我才跟爷爷来五里的。”
怎么突然就说爷爷不是亲爷爷呢。
“这谁知道，你小时候最黏你爷爷，后来你爷爷身子不好去了?，你一个人孤僻的厉害。”
魏红旗如今也有些乱，却抓住关键点。
“小柴爷爷原本是桥黄那的人？”
“对啊，是桥黄有名的造反派。”
说是被调到五里，不如说是被踢出桥黄。
“那小柴爷爷在桥黄还有什么亲戚吗？”
“亲戚？有个弟弟好像，具体也不清楚，你们要知道我帮忙查查。”
“麻烦了。”
彭稻在资料中找到桥黄的档案，翻了翻，很快找到魏红旗需要的信息。
“这，有个弟弟叫黄东，在查出小柴爷爷是造反派前分的家，所以在小柴爷爷身上?的事?情，没牵连到黄东。”
魏红旗一边听，一边低头，顺着看下?去，看到一个眼熟的名字。
“黄东孙子有个叫黄飞喜的？”
“恩。”
“他婶娘叫柴如凤？”
柴字一出，魏红旗心就跳快一下?。
小柴总进来就很安静，如今听到这名，也跟过来看几眼，奈何她认的字不多。
彭稻看着那上面记录，点头：“恩，不过这里有记录，好多年前黄飞喜叔叔一家就搬进城，听说是为照顾老人。”
记录上?有简单的原因，黄纸黑字还能看得清楚。
“我能再看看，柴如凤的户籍关系吗？”
“能，一起看了?吧。”
如果最开始彭稻还信魏红旗所说的话，那在提到要查户籍时就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外人是不允许的，他这已经是违反规定。
好在户籍处管理不严，且对待有那么多年的五里感情不同。
费了一番功夫，又?从资料里面找到柴家的。
彭稻低头看着：“柴家算大家，当年为组织立过功劳，说起来，你们不是在县城外面设了?个集市。”
“对。”
“你们脚底下?踩的那片土地，地契上?写的就是柴家老爷子大名，当初为感谢，柴家宅基地超出允许面积也没收回土地，倒是柴老爷子，为集福把多老宅借给没地方住的人住。”
“那不是没人……”魏红旗心跳不断在加速。
“恩，借住的人一批批走的走，去的去，后来空下?来，地就一直闲着。”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运气好，十几岁那年，柴家老爷子抱孙子，我去喜宴上帮忙洗碗呢，要是到十几年前那个环境，能摆桌庆祝的，都不得了?。”
十几年前……
魏红旗低头，找到那孙子的登记年龄。
61年，3月21日。
她抬头对上小柴有些慌乱的眼神，抬手抓住小柴有点凉的手。
“不慌。”
这下?连彭稻也察觉不对，眼神落在小柴身上?。
“难道说……”
……
“地是柴家的？”江铮盯着大哥，脑海在回忆：“咱们这有姓柴的吗？”
“有一户，费老大劲才打听到，听说当家的没了孙子后，就没什么精气神，出现的少。”魏红兵顺带把得到的消息补充完。
“那对方有意卖地吗？”
“你真打算买地？”魏红兵还是有点担心：“那可是一块不小的地。”
“买，为以后打算，要是哪天真给自主交易，地攥在自己手里干什么都行。”
“我估计悬。”
“为什么？”
“打听消息的人说，老爷子快要咽气，这地没准就被公社给回收回去。”
“家里就没其他人吗？”
“这就不知道，当初只问了地的事?情，没问其他的。”
江铮皱起眉头，整个人沉默下?来。
“你缓缓手，我其实不建议你买，那么大块地，柴家能留住，你不一定，到时候公社说回收就能回收，你能亏死。”
“柴家都能留，我怎么就不行。”江铮不信邪。
“行，那你钱够吗？”
“……”
魏红兵见他不吭声，这才继续说：“就算把我现在的积蓄全部都加上?，都不一定够买一半的，你有这钱，不如在县城买。”
“县城是不是太嚣张？”
“这第一，你要是真相信那收音机里说的政策，就买县城的，那做生?意不比城外方便。”
“第二，如果没这一出，你好歹得县城一所房子，该住住，多好。”
江铮回想县城的布局：“那一户户都太小，哪能当集市用。”
“胖子也是一口一口吃的，一户房子不大，那买一排呢？”
江铮眼前一亮：“是了，家里四口人，四栋房子打通……不对，哪有这么好的运气，能一排四栋房子一起卖。”
“怎么没有。”
“大哥有消息？”
“恩，水库如今建工，虽然是最偏的地方，但是靠近那边的几户人家嫌烦，打算转手卖到。”
“不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都是一个工厂的大龄职工，工厂新规划宿舍楼，他们有新房子分，这房子放着没用，就只能卖掉，但是现在哪个傻子花这冤枉钱去那买房子。”
魏红兵对上?江铮黑白分明的双眼。
得，还真有傻子。
江铮笑着：“大哥，你也别觉得我是胡闹，如今情势一片好，今年咱们安县就很多地方把粮食改种成药材，但是目前药材全部都是供给国药厂，迟早有一天种的比供的多。”
“那剩下的怎么办？这药材跟粮食还不一样，又?不能吃，只能往外卖，我想在那之前，建立一个得中药材市场耳，其实我觉得，咱们也不是只能供给自己市里的国药厂。”
江铮会有这个想法，还是从魏红兵身上?得到的启发。
市里面大厂既然都能外销，那他们为什么不能远销。
全国上下?可不止是只有他们市里这一个国药厂，如果能早早把这中药材市场的名声给打出去，往后可就不担心药材剩余。
魏红兵第一个想法，是他真敢想。
细想想，觉得也不是不行。
“这种事?，你干嘛自己在这费劲，把计划书写一份递到公社去，这是带动咱们全县种植的大问题。”
江铮摸摸脑袋：“大哥，以后谁再说你老实，我第一个不同意。”
鬼点子一个接一个。
这么看，媳妇跟大哥是亲的。
……
当天魏红旗从集市回家，看着院子里放的东西，凑近屋里。
西厢间里，江铮正坐在桌子前写写画画。
“我哥今天来了？”
“恩，来给送消息，地的事?情有头绪了?。”
“巧了，我今天我也知道集市那块地是谁家的。”
魏红旗走进屋，站在桌子边上看着他：“就是之前老看小柴，眼神奇奇怪怪的那个人。”
她简单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概括一遍，得出一个结论。
“如今关系已经闹僵，地的事?情，估计不用想。”
江铮也觉得稀奇：“感情小柴还是个大户人家，那她当年为什么会被带来五里？”
“小柴也想知道，所以下午的时候找到柴如凤家里，答应她扮孙子。”
谁能想到，小柴真是亲孙辈，可惜是个孙女。
“你说有没有可能，当年就是柴老爷子只喜欢孙子，才把孙女当孙子养。”
“谁知道呢。”江铮重新回神，继续写。
“你写什么呢？”
“计划书，我想通了?，何必自己在这瞎捉摸，直接让公社给批地不比什么都强。”
卖房子的那些人都知道去住公家分的新房，他何苦买地砸在自己手里。
“我顺便，把市场的事?情也给计划上?。”
……
计划书一连写好几天。
魏红旗陪小柴去柴家时，江铮都还没能写好。
现在柴家小院前，小柴整个人就停在原地。
“姐，这要是误会怎么办？”
“那咱们就当时来圆老人家一个念想，让他走好。”
小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怎么说话。
“别想太多。”
魏红旗主动敲门，很快柴如凤就跑来，家里面人不少。
同辈的坐在正堂商量，小辈在院子里玩，里里外外已经挂上?白。
柴如凤把两人迎进来：“你们可算来了，要不要收拾收拾，我专门准备了?两身男孩子的衣裳，还有这头发，隔壁拐角有家剃头的，要不要……”
“我不要。”小柴摸摸头发，她好不容易长的。
魏红旗见她抗拒，帮忙说：“我们就这样挺好，你不是说老爷子迷糊，我们说两句话就走。”
“行吧。”柴如凤忍不住担心，这要是穿帮怎么办。
正堂里，同柴老爷子同辈的那些人，听到外面动静看过来时，瞧见小柴都愣住。
“这是谁？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跟老柴儿媳妇是不是很像。”
柴如凤一进门，就听到他们在念叨，顾忌是上辈，只能多解释两句。
“爷爷一直念叨小邵，我之前在街上?见到个长像差不多的，来劝劝爷爷。”
“这样也好，老柴是执念太重，进去吧。”
柴如凤这才朝里走。
魏红旗这才发现，这是个两进院，院子里走进正堂，屏风挡住向后的视线，左右两边都有朝后走的通道，视线开阔后就瞧见天井，从廊檐下?走过，直奔东厢房。
这期间，柴如凤简单介绍些情况。
“我爸去世的那孙子，叫柴邵，一会你可千万别露馅。”
“恩。”
小柴跟在身后，她的目光不断扫向周围。
在柴如凤看来就是没见过世面。
“稀奇吧，如今这种老宅，留下?的可不多了?，我们当年是受公社奖励，才能保留这老宅。”
魏红旗手轻轻拍了?拍小柴，她看出来小柴在走神，才不是稀奇。
“姐。”她抓住魏红旗的手攥紧。
“怎么了?？”
“我……”
她好像在梦里梦到过那天井，下?雨的时候四面雨帘，还挺好看的。
“快来。”
柴如凤的声音打断两人，把人招呼到东厢房里。
“爸，你看谁来了。”
室内一整套红木雕花的家具，浑然一体。
大床上?，红色喜庆的棉被下，躺着一个老人，很瘦，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床上?躺着人，房间两扇窗户都紧闭，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
魏红旗皱起眉头。
她上学到现在，不仅仅是学习辨别药理，同时会了?解一些简单的病情。
且不论老人病如何，只单单这种环境是绝对不适合老人休养。
“爸，你睁眼看看呢，我把小邵个找回来。”
魏红旗回神，瞧见柴如凤把人给拉到床边。
柴老爷子喘息动静大点，很快就趋于平静，闭上的那双眼睛从头到尾都没睁开过。
“小邵，快叫爷爷。”柴如凤催促，她想早早了事?。
小柴盯着床榻上躺着的人，形如枯槁，半点精气神都没有，显然已经病入膏肓。
与此同时，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副副画面。
“爷爷，你就那么喜欢孙子，娘没了，都是你害死的。”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孙子，永远都没有。”
“小邵怎么在这？要不要跟姑姑去走亲戚。”
“七岁的孩子，怎么能说丢就丢。”
“往脑袋上?砸一棍子，醒来什么都能忘掉。”
“几里外不是有个荒山，砸晕丢山上?，随便被哪个野狗给叼走。”
“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爷爷，咱们搬新家。”
……
小柴攥紧拳头，死死瞪着床上?躺着的老人，浑身都在发抖。
魏红旗最先发现，不明白出什么事?情，赶忙上?前把人虚抱住。
“小柴。”
“叫小邵，看你这什么记性，行了?，该看的都看过，让你爷爷休息。”
小柴眼圈通红，站在原地没动。
“他没见到孙子，能安心休息吗？”
“可惜，他这辈子都得不到孙子。”
“人在做，天在看，这是他的报应。”
魏红旗察觉到不对劲，死死把人抱住往后带两步：“小柴，你看看我。”
柴如凤也被她这样吓一跳，盯着魏红旗询问：“她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如今这情况，肯定是不能继续待下?去，原本想询问的事?情，如今一切都得歇下?来。
魏红旗压低声音说：“人也见完，我们走了?。”
“走走走。”柴如凤见小柴这样还挺晦气。
“站住。”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魏红旗看过去，从他们进来就没理人的老爷子，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坐在那朝这看，看的让人浑身一惊。
“小邵，小邵。”
“爸。”柴如凤皱起眉头：“你怎么起来了，医生让你好好休息。”
“你出去。”
“爸……”
“除了小邵，都出去。”
……
魏红旗跟柴如凤都被老爷子砸的枕头给赶出来。
“这是你说的病人？”那枕头丢起来，十分麻利。
“我还想问你呢！”柴如凤没好气地瞪魏红旗一眼：“那死丫头干什么了?。”
“注意你称呼，小心我现在跑出去把事?情说破。”
“……”
柴如凤深呼吸，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刚刚太激动。”
“我在这等人出来。”
视线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不住担忧。
这时候，前面正堂有长辈过来询问。
“如凤，怎么样？”
“挺好的，爷爷精神好多了?，现在正在在说话呢。”
“你费心了?，幸好老柴还有你这么一个懂事?孝顺的女儿。”
魏红旗挑眉：“老人家没儿子吗？”
她其实想问小柴父亲呢，至于母亲，她觉得大概率已经走了。
“有，但是已经为国捐躯，是个英雄。”
魏红旗认真几分：“对不起。”
“没事，不过你是……”来的老爷子好奇，他没见过魏红旗。
“我是小柴姐姐。”她伸手指了?指里面。
老爷子回想到刚的模样，忍不住感叹。
“是真的像，如果小邵没走，估计也有这么大，老柴也是命苦，事?到如今一家就剩下他自己。”
魏红旗边听，边看着东厢房门，隔段距离，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老爷子话茬上来，忍不住多念叨几句。
“自从儿子离开，发现儿媳妇怀孕，原以为是给柴家留后，唉……”
“谁说不是，这一直是爸的心病，两个都没保住，他觉得对不起大哥。”柴如凤伤感的哽咽两声。
但是盯着东厢房门的魏红旗愣住。
两个？
柴家户口上，小辈不是只有柴邵一个人？
没一会，东厢房门被打开，小柴疯一样的冲出去。
“小柴！”魏红旗赶紧追上去。
老爷子愣住：“小柴……她叫小柴？”
“回来！”
柴如凤一看就知道老爷子想歪，听到屋里父亲的哭声，立马转移话题。
“大伯，爸好像醒了?。”
“进去看看。”
屋里面，柴老爷子趴在床边，，半截身子都要掉下?来，不管不顾只盯着房门看。
老爷子立马上前：“你这是干什么。”
“人呢，把人叫回来。”
“谁？”
“小邵，我看到了小邵。”
“爸，你是不是又难受，我让人去给你熬药。”
柴如凤担心父亲又?问起来人，赶紧离开。
“老柴，你这是何苦。”
柴老爷子盯着空荡荡的门口，逐渐冷静下?来，抓着老大哥的手哀求。
“帮我最后一个忙。”
……
“小柴！”
魏红旗追出两条胡同，才追上疯跑的小柴把人给拦下。
“你这样乱跑很容易伤到自己的。”
“姐，我恶心……呕……”
小柴一句话没说完，蹲在墙角便开始干呕起来，恨不能把整个胃都给吐出来。
魏红旗着急也没办法，只能拍着背，递个手帕。
“好点没？要不要我带你去卫生所看看。”
小柴直摇头，一直在干呕，半天才换过来。
“姐，我跟他们没关系，我就是爷爷的孙女，我给他摔过盆，是我送走他的。”
“没关系，小柴是五里人，现在家人就我跟你姐夫。”
魏红旗话音才落，整个人就被抱满怀，力道之大，硬忍着才没痛呼出声。
“姐，我们回家。”
“回家。”
魏红旗把人扶起来，刚刚跑太猛，这下?站起来整个人都晃一下?。
“慢点，我叫骡车把我们送回去吧。”
“我没事。”
小柴强撑着，魏红旗见她坚持，只好扶着朝外走。
只是刚走到大道，就被人拦住。
“找你们好一会，我是来帮柴家传话的。”
小柴转身就走，魏红旗警告追上来的男人：“我们跟柴家没关系。”
“柴家让我请你们回去。”
“闪开。”
“柴老爷子说，要把名下?的老宅跟地皮，还有全部家产都转到这姑娘名下?。”
“我们不需要。”
魏红旗刚拒绝出声，就发现扶着的小柴停下?脚步。
她脸色蜡黄：“你刚刚说，包括地皮。”
“柴老爷子说全部，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就是赚个传话钱，你们行行好，去一趟吧，我把你们带回去，能有五块钱拿呢。”
魏红旗瞧出小柴的心思：“不需要，小柴，咱们直接回家。”
“姐，这是他欠我的，我不拿，不是白便宜柴如凤。”
……
重?新回到刚刚的大院，院子里面已经全部乱套。
柴如凤的声音隔大老远都能听到，正在无能狂怒。
拦他们的那男人推开门。
“爷爷，我帮忙把人找回来了。”
小柴站在门口，就瞧见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孩子。
“你滚开，抢我东西的贱人！”
魏红旗看到，赶忙拉着精神不足的小柴闪到一边去，小男孩没收住身子，直接被门槛给绊倒，整个人摔飞出去，擦掉半条胳膊的皮，看着血淋淋的。
“儿子！”柴如凤瞪圆双眼，赶忙跑出去把人扶起来。
“妈，好疼，呜呜呜……”
母子俩抱一起哭得厉害，柴如凤小心地抬着受伤那条胳膊，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想到罪魁祸首，阴狠毒辣地看向小柴。
“孩子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
魏红旗张张嘴巴想反驳回去，小柴先他一步开口。
“小吗？看着有十岁了?吧。”
“你……”
柴如凤话说一半，就瞧见有几个家族兄弟走来。
“哥，你外甥都被欺负成这样，你不管吗？”
“赶紧带着孩子去卫生所，叔叔叫他们过去呢。”
柴如凤瞬间回神，家产！
“不，爸我不同意，我辛辛苦苦照顾你这十来年，你怎么能把全部家产给个外人！”
她抱着孩子要朝院子里走，儿子哭的伤心。
“疼，好疼！”
“儿子你再忍忍，等事?情结束妈妈就带你去卫生所，咱们家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别人抢走。”
魏红旗听见忍不住回头：“他伤口见土，最好早点处理。”
“你别假好心，不就是想支开我，趁着我不在好骗走我爸的家产，想都别想！”
见她这态度，魏红旗瞅一眼孩子，冷漠地转移视线。
自己亲妈都不管，她一个外人瞎操什么心。
更何况，这还是个孬孩子。
听听之前嘴巴里骂的。
……
柴宅正堂之上?。
柴老爷子已经被人从床上?扶出来，这会就坐在椅子上?。
瞧见小柴后立马伸出手：“孩子，孩子。”
小柴忍着恶心，眼神冰冷至极：“有事?说事，他说你要把全部家产都给我。”
她手指着边上带他们来的那个人。
“不行，我不同意！爸！我可是你亲女儿，为你有后，我可是都把孩子改姓柴。”
“老大哥，让人先把她带出去。”
柴老爷子觉得聒噪。
老爷子也一样，挥手让人去把人拖出去。
“顺便问问，族长来没来。”
“来了来了。”
魏红旗像个局外人，看着眼前一切的发展。
柴如凤被捂着嘴巴拖出去，有人不认心，带着孩子去卫生所了?。
与此同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唐装身后跟着几个人。
廊檐下?说过话的老爷子主动站出来，成了?柴老爷子的代言人。
“族长，今天这事?需要你来做个见证。”
族长来的路上都听说了?，要说柴姓一族，那是靠着柴家大儿子捐躯，换来的好日子。
但是如今其他分支都起来，原本最主要的，找就衰败许久。
“真的想好了?？要把全部家产给个外姓人？”
老爷子指了?指小柴：“就是她。”
族长只看一眼，瞬间不说话。
“那就听你们的。”
如今这个大环境，家产多可烫手。
族长走到柴老爷子身边：“叔，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
“这些，是地契和房产证明，公社允许我自己决定，由你跟老大哥盯着，去过户。”
“往后有谁敢拿这个找他们麻烦，还望你们帮一把。”
“我最值钱的，就这些，剩下的一些现钱，等过户下来，也全给她。”
族长皱起眉头：“那如凤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有自己的家，外孙就是改了姓也成不了?孙子。”
小柴嗤笑出声。
在有些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十分突兀。
有人看过去，小柴也一改往日闪躲，直接迎上去。
族长见柴老爷子想清楚，也不插手，只听从安排。
“好，我记住了?。”
“最后一件事，把她改回族谱上，还叫柴邵。”
一直安静的小柴开口拒绝：“不可能，别恶心我，我姓叶，叶仇，只要我活着一天，这仇就刻在心里。”
叶，是母亲的姓。
仇，是她现场给自己取的。
应时应景。
“孩子……”
“知道你不答应，那就没戏，继续让你孝顺女儿照顾你。”
“好，我答应，不管你姓什么，都改不掉你身上流着的，是柴家人的血。”
小柴没抗拒：“我身上流着我爹的血，我骄傲。”
柴老爷子听到儿子，眼神闪烁。
小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最后冷笑道。
“就是不知道等你死了之后，还有没有脸见爹，我要是你，吓到黄泉路直接撞死在路碑上?，直接魂飞魄散。”
“够了?！”族长听不下?去：“你这人心思不正，叔，你确定要让她……”
“就给她。”柴老爷子猛一阵咳嗽，吓的边上人赶紧去照顾。
小柴看着却在笑，魏红旗站在她身边，心里担忧。
她像是察觉的，主动面带微笑看过来。
“姐，快了，等事?情结束，咱们就回家。”
魏红旗心情复杂。
椅子上?，柴老爷子已经缓过来，抓着族长的后。
“现在就去办，这些东西一定一定要给她。”
院门外，还能听到柴如凤挣扎的动静，院内，事?情已经拍案定板。
因为有关系，族长亲自出面，带着人跟东西顺利办理，只需要等几天，小柴就能拿到新的地契跟产权。
至此，天已经暗下?来。
小柴最后站在柴老爷子面前，神色晦暗地留下?一句话。
“等回去算个吉利日子，我会把父母的坟墓迁出柴家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