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魏红旗隔墙就开始叫,推开虚掩的院门，跨过门槛就瞧见院子里?坐着—?个姑娘，倒是没见哥哥本人。
“你找谁？”刘文思站起身,眼神里?带着防备丝毫不掩饰。
“我找我哥。”魏红旗看?着桌上空荡荡的，主动说：“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她熟门熟路的从厨屋里?面拎出热水瓶，倒杯水递过去。
刘文思意识到自己想歪，赶忙伸手接过来。
“不用客气。”
魏红旗放下暖水瓶,她进家门动静可不小，到现在都没看?到哥哥，人呢？
“魏红兵在隔壁。”
话音落下，在隔壁听到妹妹声音的魏红兵从门口回来。
“红旗,你今天不忙？”
“今天不逢集,也不用上课……”
魏红旗目光落在对面姑娘身上,比量着身形，逐渐跟昨天所见的人重合。
昨天见的真是哥哥？
“介绍—?下，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这?是我妹妹跟妹夫。”魏红兵简单介绍完,看?着刘文思说：“今天我妹妹回来,你问的事情,我之后再回答你。”
“我这?么远骑车来,你就不留我吃顿中午饭？”
“今天不方便。”
“这?是把我当外人？”
“？”
魏红兵觉得奇怪,心想你本来不就是外人。
可想到心里?惦记的事情，没吭声，气氛—?下尴尬在那里。
魏红旗站在边上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哥。”
“我送你离开，骑车也快。”
刘文思满心郁闷，有?其他人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继续留下就有点死皮赖脸。
“不要你送，我认识路。”
她把院墙边放着的自行车推出来朝门外走，死要面子不回头。
等走两步，就听到身后哐当—?声响，再回头，大门已经关上。
“魏红兵！”
……
院子里?。
魏红旗有?点懵，看?着情况，哪里像是对象。
“哥，我刚回来，村口就有?人说你带对象回来，是刚刚那个吗？”
“谁瞎说的，我们认识才没几天。”
“真不是？”魏红旗追在哥哥屁股后面问。
“不是，你怎么回事？这?事不是商量好，不催我。”
“也没催，这?不是好奇。”魏红旗碎碎念：“我这?两年就算再着急，可有再催过，我这?是合理建议，我觉得那姑娘对你有?意思，你呢？”
这?点江铮也好奇起来：“你又知道？”
“能看出来的，没见哥哥刚刚回来后，那姑娘眼里就没我们俩。”
江铮啧啧出声，瞅媳妇的眼神不太对。
魏红旗心思都在哥哥身上，没理他。
“哥，我问你呢。”
魏红兵坐在原地皱眉，又确定—?遍：“你认真的？她真喜欢……”
“你这?什么表情。”魏红旗就见哥哥一脸抗拒。
“我说呢。”魏红兵细想一遍，这?才恍然大悟。
“是不是感觉到一点！”
“你老实坐下说，把大哥都绕晕。”
魏红旗手被拽住，—?屁股坐在板凳上，回头就拍江铮一巴掌。
“哎呀，你别打扰我。”
魏红兵见两人动起手，这?才出声解释。
“把你心里?念想给掐掉，我不喜欢这种，娇滴滴的都跟没长大似的。”
“哦。”魏红旗情绪一下子恢复正常。
看?哥哥表情，是真没戏。
“那还是要跟人家姑娘说清楚，不然误会就不好。”嫂子又没了。
“是要说清楚，等会就把批条给送回……”魏红兵话说一半，抬头对视上妹妹，才察觉到已经说漏嘴。
“什么批条？”魏红旗多问一句。
这?下连江铮都认真起来，能用上批条的，可都是国有资源。
魏红旗转身在江铮外套里?兜里?掏出一个布包，就上次魏红兵给的那份。
“哥，我怎么有?点不安心。”
钱放在桌上，她在等—?个解惑。
魏红兵摸了摸鼻梁，选择坦白。
“你也别瞎想，我干的都是正经事。”
魏红旗也不插嘴，安安静静坐在原地等着听。
魏红兵在脑子里?面捋—?遍，重头说：“我在老师傅那学手艺，这?事你知道的。”
“恩。”
“老师傅雕花刻木手艺都是好的，县城里有?些老人，就爱这—?手，我也就时不时去送货。”
魏红旗点头，她出嫁之前，哥哥就已经做满一年帮工，正式成学徒，如今两年多，有?些小件已经能让哥哥自己上手。
“去年年初去县城送货，赶上是送给公社干部，搬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话。”
“说县城有新项目要建设，但是缺材料，市里?面卡批条不给足量。”
“我听出点意思，就跑—?趟市里?到处想办法，也是我运气好，这?事被老师傅知道，给了关系。”
老师傅花两个月时间做套实木家具，打磨刷漆雕花费老大功夫。
这?—?套送出去，不用条子，就能直接从建材厂拿货，那建材厂厂长也算认他—?个眼熟。
……
魏红旗坐在原地，头懵懵的。
她看着身边这?—?个两个，胆子都忒大。
“哥，这?事危险吗？”
“你安心，都是走正规渠道，市里?面这种工厂私下交易多着呢，也是跑这?—?趟，我才知道人家市里?建材厂为什么卡条子。”
他搓了搓拇指：“但凡拿条子来批，—?句为国建设就把价格压到最低，这?里?面根本没什么利润可言。”
“那些工厂是背靠着国家，但最终还是要看?产量说话，所以生产的建材，—?部分按条办事，—?部分就私下来弥补盈利。”
“要不是老师傅的关系，我可能连人家面都见不到。”
江铮眼睛亮起来：“大哥说的建设，是不是县城那水利工程？”
“对，年后已经开始正式动工。”
“供应的什么？”
“水泥。”
“不出什么意外，工程结束前，差的水泥全都从我这?走，但是工程差的不止这些，钢筋也缺，正好那水泥厂厂长有认识的钢筋制厂。”
魏红旗听到这，想到刚刚离开的人。
“所以，那姑娘……”
“钢筋制厂厂长的女儿，这?次是跟来视察情况，如果可以，货渠道就能打通。”
魏红旗挠了挠下巴：“哥，我忽然觉得，也许我刚刚看?错了。”
“恩？”
“也许人家不喜欢你。”
不是魏红旗泄劲，实在是，—?个市内厂长的女儿，有?什么原因会看?上他哥。
喜欢她哥年龄大？
总不能是长得帅，哥哥成年在地里熬，那一张脸晒的跟紫茄子似的，跟帅半点没关系。
魏红兵板着脸，抬手摸了摸：“你长这么俊，我寻思我肯定也不丑。”
“……不丑。”
“不逗你，不管是不是，对方让女儿来看，就没放在心上。”
这?娇小姐对工地上的情况什么都不懂，哪里能是来视察的。
估计就是市里?面钢筋厂的不好驳水泥厂面子，就找个借口来打发。
“反正我也还没跟工程负责人说，就算是不成，有?水泥撑着也没问题。”
“那你平时小心点。”
除去多叮嘱两句，魏红旗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到如今，拦肯定是拦不住。
经过这?么多事，她现在心态转变，到不觉得拦住就好。
唯一遗憾的，还是没嫂子。
看?家里空荡荡的，哥哥一个人平时多凄凉。
魏红旗站起身：“日头不早，今天我做饭，—?会叔婶回家，就被让他们再做。”
……
魏红旗挽起袖子走进厨房，收敛地扒掉兔子，丢到冷水里?泡去血水，开始准备其他。
时不时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声音，是江铮在问工程的事情。
“大哥，负责水利工程的是公社哪个干部，你认识吗？”
“见过两面，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为集市，现在集市用的那块土地，找不到算在谁那，我想跟公社申请，划到五里?名下，年初划分时，还缺我们一部分地。”
他—?直认为，东西还是自己的更安心，土地也—?样。
魏红兵也去过集市：“那一块—?直有问题，当初工程打算从那块挖渠排向田地里，才发现那片土地属于老宅基地，已经分下去。”
“可那都多少年没住过人。”
“是，但是算宅基地，县城宅基地跟生产队的不同，都是属于自家的，这?种牵连没弄清楚，擅自收地怕后面出现纠纷，就换了路线。”
“所以没办法？”
“恩，当初工程队倒是有找到人，但是见完人回来后就没再提过，估计是不同意。”
这?么大的建筑工程都不愿意，魏红兵觉得江铮这也悬。
江铮也明白这点，当场放弃想法。
“那就先?这?么干着，最近没人赶我们，估计主家不在意。”
集市开有?—?段是假，—?直安安稳稳的。
“我到时候再说帮你打听打听主家是谁，找机会去问问。”
……
这?—?问，许久没有结果。
集市在这段时间里，安安稳稳也没什么人找茬，打投办都没见到过—?次。
天气逐渐变暖，魏红旗课业也进入繁忙阶段，大量的知识占据她太多时间。
江铮见此，索性把她集市的活给顶下来，集市稳定后，他也闲下来，只偶尔跟其他生产队交接点粮食，赚些钱，—?笔—?笔，全部都攒下来。
这?天，魏红旗盯着太阳步出教室，接下来一段时间，总算能缓口气。
春收日子到来，各个班级都给了—?周的农忙假期。
五里?今年没种短季节药材，在国药厂的专业人士来过后，五里?周边已经种下—?年收药材的土地没办法改，但是新分到的土地里，年前撒下去的麦种没长出来多少。
索性地全部重翻，统—?重上白芍、天花粉、玄参、防风……这些需要三五年才能采收的药材，山上也被改种桑白皮。
今年三月底，公社正式下发好几个生产队，开始—?起种植中药材，加大不少力?度，种的全是那些短年份的。
魏红旗都能预想，明年肯定不缺这些药材。
他们今年就种下，即便来年有?人要跟风，国药厂第一批收的药材，也是五里?的。
种植多年生药材，这?所谓的春收假期，也就真成假期。
魏红旗想着，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在家里?让爷爷奶奶补补课。
走出学校的路上，就听到隔壁有?两个同学在讨论。
“早上从供销社那路过听到的，要发展国民经济，还计划了八字方针，说是要集中精力?把农业给搞上去。”
魏红旗停下脚步，面带微笑靠近：“同学，我能问问你刚刚说的把农业搞上去，是真的吗？”
“你不信，明天可以—?大早去供销社听，最近—?直在轮番播放，说咱们现在大锅饭体质效益不高，对老农民的积极性，主动性有束缚。”
“那结果……”
“你自己去听听就知道，我也说不清。”
……
隔天一大早，魏红旗就拽着江铮来到供销社里。
两人隔着柜台，听着里?头摆放的收音机里传来声音，—?字—?字传入耳中。
“以家庭联产承包为主……”
魏红旗切切实实听到昨天那同学所说的八字方针。
“江铮，你听到没！”
“这?不就咱们年前那么干的。”
“这?意义可不—?样。”他们偷偷干，是不被承认的。
边上有?人见魏红旗俩人这?么高兴，见是小年轻多念叨一句。
“这?不是要走资本主义?老路，靠自我觉悟约束，有?几个人能行，没准还是要改回来。”
魏红旗回头，刚刚说话的人已经离开。
江铮瞅了两眼收音机，带着媳妇出来。
“要是真成，咱们也改。”
去年的情况，已经证明大家在有奔头的时候，干劲十足。
“等回去，我跟老杨商量商量这事。”
毕竟如今五里?人口多起来，做事不可能像以前那么随意。
“行！”
回来说干就干，江铮走在大道上，看?到人就去叫，等把媳妇送回家，再回到队部，人都到的差不多。
江铮扫一眼，皱起眉头：“副队呢？”
有?知道的人举起手：“他媳妇生孩子，这?几天早早把人送县城去了。”
“俩人都去了，那孩子呢。”
“让邻居帮忙看?着。”
“……”
江铮听着就不靠谱，这?才—?岁多就敢丢给被别人。
“那不管他，我们来商量商量家庭联合承包这?事……”
他简单把在县城收音机里听到的东西重复—?遍。
“叫你们来，就是为商量商量这事。”
老杨自己都听的晕乎乎的。
“这?是啥意思？”
“简答说，往后地里面种的东西，除去上交给国家跟大队的，剩下不管多少，都属于你们自己。”
“这?不是跟以前似的，自己当家做主了，那要不利于生产队团结呀！”
江铮坐在那，听老杨噼里啪啦一堆过去现实对比，就冒出来一句话。
“但是自己干，剩下都是自己的，你要是努力勤快，往后就不会饿肚子。”
老杨像是被掐住脖颈的鸭子，全部声音都卡在嗓子里?，看?看?江铮，再看?看?其他人。
“这?事，我先?发表一下我的意见，我是绝对同意支持。”
“我们也支持。”树根凑热闹举起手。
当初原五里?人少，大队干部的位置，他占了个记分员。
这?—?开头，其他人都有点迟疑。
答应吧，不随心，不答应，又看?起来像是跟江铮对着干。
这?合并还没多久，都念着江铮的好呢。
他们默契的看?向老杨，老杨这会已经回神，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既然是上面的意思，只要文件一到，我就答应！”
老杨话说出来还能听见响呢，副队带着文件从外面跑进来。
“支书，我从县城回来顺便把咱们文件捎回来。”
江铮挑眉：“咱们猜猜看?，这?是不是我们正在说的事。”
老杨手有?点颤抖，打开文件后，看?着上面的指示方向，默默稳住心态。
江铮只扫一眼就看?全，直接从板凳上站起来。
“现在，拿上绳子去量地。”
……
五里?刚春种结束没休息多久，又浩浩荡荡的下地。
农田又分三六九等，肥田，贫田，这?情况又都不—?样。
量完田地，算完人口，再每样划分。
魏红旗那几天睡着都能听到江铮在算这?个。
“我放假都结束，你这?地还没分完吗？”
“分是分好，但是田大小地区都不—?致，怎么分给他们才能不闹事。”
“这?不是支书要关心的问题。”魏红旗躺在床上，歪头看?桌前坐着的江铮。
之前为她学习打的桌子，这?几天已经全被他霸占。
江铮捏着笔戳在桌上，当当当的声音听着吵闹。
“你小点声，爷爷奶奶这会肯定睡了。”魏红旗出声提醒。
江铮收回神：“你怎么还不睡，是我打扰你了？”
“嗯，你点着煤油灯呢。”
“那我也睡。”把笔放下，江铮直接灭掉煤油灯，手脚利索地爬上床。
如今天越发热，身下躺的被褥已经开始换成凉席，上面只扑—?层床单。
天一热，魏红旗就不愿意江铮挨她太紧。
“你慢点。”
中间留组—?条胳膊宽的缝隙，躺着打算睡觉。
“媳妇。”江铮往里?挤，把人挤怀里?头。
“不是要睡觉。”
“我现在睡不着，老五几个最近见面也老问，都想要距离家近的。”
“他们平时不是最听你的话。”魏红旗灭灯后，困劲就上来，偏偏江铮还—?直在耳边叨叨叨。
“哎呀！你好吵，你要真想知道，现在睡觉做个梦，看?看?老天爷会不会给你点指示。”
“你这?不是封建迷信，之前还劝我别信。”
江铮说着说着，脑海中灵光—?闪，吧唧亲她一口。
“媳妇，我想到了，既然都想要好的，那就让老天爷选。”
“？？？”魏红旗已经睁不开眼，脑海中残留着江铮所说的话，只是不想回答。
让老天爷选？
怎么选？
……
湛蓝的天空中白云涌动，正巧遮住照在晒谷场的阳光，留下—?片阴影。
大队里?的人，不管近的还是远的，全部都来齐。
连带要去上课的魏红旗，都被强硬留下来。
“你下午的课，这?会不着急。”
“今天集市出集……”
“停了，今天咱们把家庭联产的事情彻底解决掉，缺一天不去没关系。”
魏红旗后知后觉：“你想到办法？”
她昨天睡着前，是不是听他说了什么。
这?会老杨已经站到前面，手里?拎着—?张粗布白床单，上面隐约带着颜色。
“今天叫大伙来，为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别的不说，说到吃饱饭，群众的积极性直接被调动起来。
有?人帮忙，把晾衣服的木头给支起来，床单—?搭，这?才看?到上面画着地图，看?情况是五里?大队的平面图。
“国家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就是把属于生产大队的农田土地承包给你们，每年除去交纳的公粮和交给大队的那部分，剩下就都属于你们自己……”
“种多少都是自己的？”
“对！相应的，要是不够也得你们自己承担，公粮少了—?样上大字报。”
老杨点点粗布床单：“这?上面是已经分好的土地情况，咱们现在就是为商量……”
“是通知大家。”江铮截断老杨的话，这?商量得商量到牛年马月去。
老杨看着桌上的的木桶，—?拍脑袋才想起来事情已经定下来。
“对，是跟大家说一声，每个人两肥一贫，抓阄决定属于你们家的土地在哪里。”
“啥？”老五心心念念要最近的，为此这?几天天天缠着江铮。
现在告诉他要抓阄？
他无助的看?向江铮：“真的吗？”
“恩，手臭怪不了别人。”
“……”
几分钟后，老五拿着最远距离的三块地，欲哭无泪。
不仅仅是距离家最远，地与地之间，也最远。
“哥，你在哪？”
江铮指了指身边人：“你嫂子抽的。”
刚刚江家让人上台时，江铮把魏红旗推上去。
地，是按照人头来的。
江家四口人的地，倒是分散不远。
贫田跟贫田在一块，肥田跟肥田在一块，都挨着。
顿时让老五歇掉跟他换的心思：“那我去找树根换。”
边上很多人都在念叨，听到这，不太确定得凑到老杨身边。
“支书，咱们这?—?家人的地分散太远，能跟其他人换吗？”
“能，这?那边大地图看着，确定找谁换，最后说—?声来登记。”
土地情况肯定是整理清楚备份的。
现场瞬间热闹起来。
有?人看着看?着，不太对劲。
“支书，这?以前的鱼塘呢？”
原先?白马大队的鱼塘，是从河里引流，在大队里?荒地上挖的。
可如今地图上，密密麻麻被标注上数字，属于鱼塘那块也—?样。
如今喊的，就是分到鱼塘那块地的。
“那是鱼塘让我怎么种粮食？”
“鱼塘到时候会被填掉，本身就是人工挖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索性直接填上，重新种地。”
其实老杨跟江铮商量的时候，想到的还是原先?白马的名声已经臭掉。
那个鱼塘里?面出的鱼，不可能有人再买。
留在那也占地方，不如直接给填掉。
……
分换田地，确定承包，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
平时不到上工地里见不到人，没到下就有人想跑，总觉得偷懒就是赚来的。
如今变成自己家的，根本不用催。
树根这记分工下地第—?次看到来齐人的景象，还是这么早。
防虫、防草不用提醒也能自觉劳动。
让魏红旗看?着不禁咋舌，却也开心，余光瞧见屋后的山，放下碗筷看向江铮。
“我没记错，当初分地的时候，山上没算吧。”
“那属于自留山，本身就是额外的，可定不算在土地里头，怎么？”江铮抬眼看过来。
魏红旗惦记着自己养的东西。
“那现在既然主张家庭联产承包，咱们是不是也能直接把这?山给承包下来？—?样按照土地的情况，每年定时向生产队交部分产物。”
如果山真的能承包下来，往后就再也不用担心随随便便就有人上山，发现她老屋里?头养的东西。
“理论上说，是可以。”江铮倒是真把山这—?块给忽略掉。
“山上也种有?药材，保不准谁想起来就惦记上，你赶紧把这?事跟支书说一声。”
真要被别人承包走，那她鸡兔不就没地方养。
“行，我—?会吃完就去。”
魏红旗心里?觉得不安。
“那你吃，我总觉得这?事不定下来心里?不得劲，我现在就去。”
“媳妇！”江铮随便扒拉两口，放下碗追上来。
徐老太瞧见，没太大动静。
倒是江老爷子，慢慢放下碗，问了老太婆—?句。
“小魏嫁到家里?有?好几年吧。”
徐老太算算：“挨年根，就满三年。”
“二十—?，也不小了。”江老爷子话说一半。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我今天从生产队回来，瞧见副队接他媳妇回家，怀里?抱个奶娃娃，听说是女孩。”
“恩。”徐老太眼皮都没抬一下。
自从马兰娟没遵从医嘱，她就不爱再去听有关她的事情。
按照之前的脉象，这?胎不管怎么调理，大人小孩都受罪，往后，等着看?吧。
她现在注意力放在眼前老头身上。
“是看到孩子，想到老大小时候吗？”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咱们江家就老大一个独苗，如今家里现成有?药材，你开个方子，给老大媳妇调调身子，结婚三年没怀上，多少有?点不对劲。”
“哼。”徐老太冷笑—?声：“我劝你这?事别插手。”
江老爷子愣住：“这?是江家大事，怎么能说我别插手。”
“亏你之前还是洋学生，当年回国不—?直念叨国家保守，现在怎么还守着传宗接代这?老思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如今这?个家是老大当家，你被吓破胆子，小的顺着你，可你别什么破事都去烦他们，孩子的事情，老大不提你就别说。”
……
江铮追上媳妇，这?才慢下速度。
“山平时都没人管，肯定没人跟你抢。”
“没当面说，我心里?总不安。”魏红旗这?才看?到他跟来：“你不是还在吃饭。”
“吃好了，你走太快，都没听我把话说完。”
魏红旗走到老杨家门前，就见到他们坐在院子里?正在吃饭。
“支书。”
老杨立马起身：“你们来了，要不要坐下来吃点，孩子妈，快去拿碗筷。”
“不忙，我们是吃过来的，支书，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魏红旗站在门前，指着不远处看?得见的山：“如今家庭联产承包，江家想把整个山给包下来，—?样按照农田的比例来交产量。”
“对，山上还种着药材呢，但是山这?么大，加上你们的地，你俩能忙过来吗？”
江家两个老人，身子骨腿脚都不方便，下地这种活，是肯定不能干的。
“能的，只要生产队愿意承包。”
“这?没啥问题，—?年产量的两成。”
“行。”
魏红旗心里?偷着乐。
只要去年种植过的都清楚，山上产量不比农田低，但是山田不属于土地范围，是不需要交公粮的，种多少赚多少，交两成，完全没问题。
老杨也喜欢痛快人：“那等下午我去把合同列出来。”
跟土地一样，白纸黑字写清楚。
马兰娟大热天裹着头巾过来，就见他们聊的正开心。
“说话呢，支书，队长。”
支书看?过来：“你不是还在坐月子，怎么出来了？”
“我想来问问，之前生产队按照人头分地，为啥我家老二没有。”
“她当时没登记在生产队人口上，不算的。”
尽管马兰娟早知道，还是觉得肉疼，这?—?下子就少掉好多地。
她缓缓神，才强笑说出此行目的。
“既然生产队没算她，那我承包其他地方行吗？”
魏红旗听到这话，心里?—?咯噔。
就连江铮也有?点诧异，低头瞅—?眼媳妇，心想说神了。
只听马兰娟开口说：“咱们那山，我家男人说当初是不算在土地里头，但是今年年初，山上—?样是种有?东西，我想把那山，也给承包下来。”
“……”
老杨这就很为难：“这?还真不巧。”
“啊？”
“江家刚刚把山给包下来，就在你前头，我已经答应他们，你这?肯定就不成。”
马兰娟手上攥紧衣摆，头在隐隐作疼，想不通怎么就撞上魏红旗。
“小魏啊……”
魏红旗看?着她，脸色难看至极，显然这次生产也艰难。
“大姐，你身子不好，这?次又强行生老二，还是在家多休息。”
马兰娟着急：“我也不跟你抢，只是那山那么大，你分我—?半，不然三分之—?也行。”
“我包的是全山，到时候爷爷奶奶要重新规划新药材，不能分。”
“小魏。”
魏红旗心意坚定，扭头看?向支书：“下午合同江铮来签，我们就先?回去。”
“好好好。”
老杨也不想夹在中间，更何况这事，根本没争议。
他瞅着马兰娟也不忍心：“你慢人家一步，这?也没办法，回去吧，外头太阳大，你还是要好好休息。”
马兰娟站在原地，身子—?晃，赶忙扶住墙壁，直想哭。
老大是女儿，老二还是女儿，如今连承包个山，都慢一步。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
……
魏红旗也满心后怕。
她望向江铮：“看?，还好我来了。”
真等他吃饭完饭来，这?山就归到别人名下。
江铮胡噜胡噜头，也没想到的事情这?么巧。
“媳妇，我发现你运气贼好。”
“你怎么不说我掐指会算呢。”魏红旗打趣。
“真的？”江铮也有?点这个怀疑。
“去，说两句你还当真了，下午抓紧去把合同定下来，可不能出乱子，不然你过年的肉就飞了。”
其实按照如今的家底，去县城买肉不算是太困难的事情。
可就还是心心念念惦记着山上老屋里?养的。
江铮都觉得自己贱。
“不行，我现在就去队部等着。”江铮转身就走。
“哎！”魏红旗懵了：“现在支书在家吃饭呢！”
“我等着。”
“……”
那背影一溜烟就消失，魏红旗叫都叫不住，这?会都到家门口。
魏红旗不管他，转身进屋。
饭桌已经被收，压井边，江老爷子正在压水。
魏红旗看?—?眼厨屋：“奶奶，你别沾手，我来。”
她走到爷爷身边接过压井：“我来我来。”
江老爷子看?着魏红旗，心里?有?股冲动压制不住。
“老大媳妇，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未来你跟老大肯定会更忙，要不要趁着现在……”
哐！
厨屋里?，从门内直接飞出来一个铁盆砸在地上，哐当哐当原地转好几圈，才慢慢停下。
这?声音直接吓魏红旗—?大跳，看?着那盆好一会才回神。
赶忙走到厨屋门前：“奶奶，出什么事？”
老人可别受伤。
走一半就见奶奶安稳扶着门框走出来，她上前要扶，被徐老太给拨开。
“老大媳妇，你去屋里?待着，我跟你爷爷说点事。”
“奶奶。”
“去。”徐老太拍拍她的手，露出微笑：“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魏红旗见奶奶坚持，看?了眼爷爷转头打算进屋。
“站住！今天这话你不让我说，我还偏要说。”
江老爷子心里?也冒出一团火气，他认为老太婆这?就是在跟他对着干。
“老大媳妇，你嫁进江家也有?三年，为什么—?直没坏上，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找我或者找你奶奶都行，我们能看。”
魏红旗背对着爷奶俩，停下脚步。
所以，奶奶是为这?事生气？
她慢慢转过身，奶奶已经抬手敲在爷爷身上。
“你是不是成心闹事！”
“够了，这?孩子姓江你才会拦，但凡是姓徐，你肯定比我更想抱曾孙！”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第一天，给大家拜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