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魏红旗不理解。
“他习惯跟生产队对着干,有利生产队的事，他都不做。”
“？”
这?……不对吧。
魏红旗疑惑：“可今天?下午，生产队商量集体建新房这?事,就?是他主动提的。”
徐老太怔住。
“奶奶？”
“你说什么？”徐老太回神，还是不太信。
“房子的事，是江铮最先说的。”魏红旗重复一遍。
徐老太眯着眼睛恍神，手下意识抓住放在腿上的布袋。
视线慢吞吞的挪到魏红旗身上。
“那应该有目的。”
她这?个孙子,从?来都是先想要什么，才会想干什么。
“应该是为五里。”魏红旗回想起来江铮在大会上侃侃而?谈的精神样，眉眼带笑道：“他可能就?是单纯不爱嘴上说。”
至少目前看来，这?事对整个五里都好。
徐老太神色复杂的收回目光：“也许吧。”
她手上小心?的把布包重新收起来,扎口。
“我来。”魏红旗用绳子系个活口：“这?东西放哪？”
“放床头箱子上,等过完年天?暖暖,就?种起来。”
“行。”
魏红旗起身把东西按照奶奶说的放好，就?听到屋外面?老远的呼喊。
“媳妇，我回来了。”
魏红旗跨出?屋，就?瞧见满头大汗的江铮脸上带着泥灰,一身狼狈的朝家?走。
她赶忙迎上去,接过他肩膀上抗得麻绳。
“不是说量地,怎么弄得灰鼻子土脸。”
“有吗？”江铮抬手抹把脸凑近：“干净没？”
原本就?脏的脸,这?一抹更跟村里那花脸猫一样,一道道的。
魏红旗忍笑把这?大脸给推开：“更脏，快洗脸去。”
“媳妇你给擦擦。”江铮站着不动。
魏红旗转身抽起盆架子上的面?巾，浸入水中。
在盆里放有一段时间的水，手一碰冰冰凉，下意识回缩，第二下才伸进去。
江铮瞧见,灰扑扑的手直接埋进水里，把她手抓出?来。
“给我自?己来。”
魏红旗甩了甩手上的水：“你真?是一会一个样。”
瞧见江铮身上的灰尘，伸手帮忙拍了拍。
“大哥呢？”江铮手捧着水，洗个脸呼哧哗啦的，大半的水都被他溅到盆外。
魏红旗跳开两步躲在他身后?。
“回去了。”
“怎么没留下来吃饭。”
“说是趁天?亮回家?，路上安全。”
江铮擦脸的手一顿，心?里明白什么，抬手把面?巾丢进盆里。
“我原本还想跟大哥说个好消息。”
“什么？”
“今天?量地是先从?山脚下那块平地开始，原先住那的人大多都不在，我跟生产队长提前申请，把咱们?家?安在山脚，提前占住位置。”
魏红旗手下一顿：“就?山下这?块？”
“恩，山脚那块平地窄，算上路，也就?够建一户，其他人就?要顺着往下挪。”
“那我以后?上山，岂不是跟现在一样方?便。”
“对。”江铮又补充一句：“担心?以后?住的邻居好事，我把老五抓来隔壁住。”
魏红旗扬起笑容：“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
“太好了。”
“就?不夸夸我？”江铮厚着脸皮说。
但凡屁股后?面?长尾巴，这?会都能翘上天?。
魏红旗学着江铮在大会上竖起的大拇指，冲着他比。
“真?厉害！”
……
五里大队热热闹闹的忙起来。
全生产大队三十?几号人分成几小队，连带魏红旗跟徐老太在内，都被分配到活计。
一部分先跟江铮用麻绳量地，详细的把数据给记下来，画成图。
剩余的一部分，则是在收拾东西搬家?。
把道路一边的房子全都空下来，等到时候扒掉，先仅着盖半边。
等魏红兵专门把砖模给送过来，生产队长就?带着剩余全部人，开始跟泥土打?交道。
挖黏土的、拎水的、活泥搅拌的、摔泥入模的……
五里大队唯一一片平整的晒谷地，如今也变成晒砖地。
整整齐齐的泥砖，被一块块码在地上，几个日头的功夫，就?晒得邦邦硬。
加上黏土的泥砖足够有韧性，严格按照比例，被日头晒出?裂缝的废砖，少之又少。
一想到盖好的新房有自?家?一份，大家?就?浑身都是干劲。
……
为响应号召，不封建不迷信。
五里大队图纸确定的那天?，吉日也没算，拎着工具就?开始扒老房子。
魏红旗也没闲着。
从?动工扒老房子，她跟副队长的媳妇马兰娟就?开始给大家?做饭。
带着奶奶，三个女眷负责起全生产队的一日两餐。
真?正意义上的大锅饭。
征用生产队隔壁那家?的锅灶，用大家?交上来的粮食粮票。
魏红旗端着瓷盆，三四瓢玉米面?装进盆里，就?瞧见旁边一只手伸出?来。
“小魏，可不能用这?么多，那几袋子凑起来的玉米面?经不起这?么吃。”
马兰娟从?她手里面?拿过面?瓢，又舀回去一半。
本身就?半盆的玉米面?，这?下更少。
魏红旗觉得不妥：“大姐，这?也太少，生产队三十?多口人，加上咱们?，这?分都分不过来。”
“我教你，一会揪面?剂的时候，你揪小一点，按数一人一个分。”
“能吃饱吗？”
她低头看眼盆里面?，算着分成三十?多分后?，怕就?半个拳头大小。
马兰娟笑道：“你还是太年轻，这?年头，如果不是做大锅饭，谁家?不是随便两个红薯兑一大锅水喂一家?子，吃饱就?不想了。”
魏红旗纠结再三，还是重新拿起面?瓢。
“大姐，还是再添点，他们?干得都是费力气的活，不说吃饱，总要有东西能垫垫肚子。”
她视线转移到还没来得及盖盖的大锅里。
就?像马兰娟说的那样，锅底沉几轱辘红薯，然后?兑满一锅水。
看到这?，一连又装两瓢，才把面?瓢放回面?袋里。
边上看见的马兰娟脸都绿了。
“哎呦！这?都够吃多少顿的。”
魏红旗担心?她又给装回去，赶忙半瓢水倒进来，洗干净的手搅和成团，让她再没机会拦。
“等晚上，晚上少吃点。”
马兰娟一眼瞪过来：“这?粮食到时候不够吃，生产队长怪下来，我可不帮你背锅。”
“真?要不够吃，我去跟生产队要粮食。”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魏红旗不想再争执，找事情转移注意力：“大姐，你快看着锅底火别掉下来。”
马兰娟唉声叹气的坐下来。
时不时想起来，冲魏红旗叮嘱一句晚上可别再多。
魏红旗权当听不见。
如果不是这?两天?要把全村上交的粮食登记，整合，她跟江铮都没时间磨玉米棒子，哪至于今天?纯用玉米面?。
她心?里面?记着，等做完饭，下午一定要多磨点，省得晚上还要听念叨。
看着手里攥出?来小小的窝窝头，魏红旗想到江铮在家?一顿都几个饼的饭量，有点忧心?。
这?肯定吃不饱。
……
当天?晌午。
生产队借来的桌子上摆好馍篮子，用笼布盖上，一边放一个大铝锅。
下工的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走过来。
树根最先凑到魏红旗跟前。
“嫂子，今天?做啥好吃的呢。”
“回来了，今天?吃……”魏红旗正要介绍，马兰娟站在侧边勺子敲锅：“做啥吃啥。”
“那要是你做的我肯定不吃。”树根白她一眼：“咱生产大队谁不知道，副队就?是吃你做饭饿瘦的。”
“你瞎胡咧咧啥！”马兰娟黑着一张大方?脸：“小心?一会没你饭吃。”
树根扭身屁股对她，不打?算跟她多说。
扭头面?向魏红旗，就?见她正找什么，脸上堆满笑容打?趣。
“嫂子，别找了，哥在最后?头呢。”
魏红旗被抓个正着，赶忙收回视线：“我没有，你现在要吃饭吗？”
“要！”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魏红旗点头，拿起一个各家?征集来的陶碗，打?开锅盖，土豆焖萝卜的香味瞬间传出?来。
树根立马眯起眼睛：“好香。”
其实没油少盐，也就?闻个热气。
“快趁热吃。”
菜炖的时间够长，又焖这?一会，土豆变得粉粉的，跟半透明的萝卜混在一起。
魏红旗结结实实的一勺子装进碗里，再从?中间拿个窝窝头放上。
“边上还有红薯茶。”
树根站着又等了等，见就?手里这?些?，忍不住问：“没啦？”
魏红旗看着也有点少，可就?这?还是从?严防死守的马兰娟那抠来的。
“没了。”她说话声音都弱不少。
“这?还有这?么多，嫂子你好心?再给我两个，这?窝窝头，一个还不够塞牙缝呢。”
“这?么大一个窝窝头，你倒是塞牙缝里给我看看。”
马兰娟边咋呼，边死盯着树根。
像是在等他拿窝窝头塞牙缝。
树根知道，马兰娟凑上来，这?事肯定就?没戏，当场把窝窝头塞嘴巴里。
“你倒是想看，我凭啥表演，哼！”
树根端着碗，扭头离开，后?面?的人才有机会上来。
马兰娟也算是看出?来，这?江铮家?的小媳妇是个软耳朵。
转身站在魏红旗身边，一屁股把她给挤倒装红薯茶的那块。
“这?我来。”
魏红旗踉跄几步，站稳后?再去看，就?见马兰娟扯着嗓子，把一个个想多要窝窝头的人给吓回去。
她记忆力也好，但凡是拿过的，再排队一准就?被揪出?来。
……
江铮是最后?一个来的，原本正跟生产队长说什么，瞧见桌后?站的魏红旗，立马笑得开心?。
“媳妇。”
生产队长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跟前，眼瞅着锅好奇道：“今天?吃啥？”
马兰娟态度好不少：“窝窝头，炖的萝卜跟土豆。”
“那就?先吃饭。”
马兰娟拿俩窝窝头放在生产队长的碗里。
正好来还碗的树根看见，十?分不爽的凑过来抓个现行。
“好啊！被我抓到你贿赂干部，这?可是大罪！”
马兰娟被他这?一嗓门吓得一哆嗦，手里拿的窝窝头都掉回馍篮子里。
“你咋呼啥。”
树根还饿着，这?次抓到机会，扯着生产队长问。
“队长，大家?都是一样干得活，凭啥你吃俩，我们?就?吃一个。”
生产队长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树根这?一通说，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冲着马兰娟问：“一顿饭怎么分的？”
马兰娟前面?如实回答，等话说完，不再给树根哭嚎的机会，抢先一步发牢骚。
“队长，这?也不能怪我，不然你看看大家?一共交上来多少粮食，要撑到结束，哪那么容易。”
树根不依不饶：“那也不至于就?这?么点。”
“你不信问她。”她趁机拉上魏红旗：“小魏，你说是不是。”
这?一点，魏红旗没得辨。
“粮食确实不够。”
树根余光瞅见江铮，忍不住摸摸肚子，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闹。
刚刚半碗菜，一个窝窝头下肚，跟没吃一样。
生产队长莫名?惹上这?事，把自?己手里那个窝窝头塞到树根手上。
“我这?个给你，赶紧吃，吃完下午还要干活。”
这?事，被一个窝窝头暂时压下去。
等其他人都分完，魏红旗才在剩下的菜中装半碗，拿上窝窝头递给奶奶。
然后?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递到边上江铮面?前。
“你把这?个也吃了，晚上那顿我再想想办法。”
江铮推回去：“你想怎么办？”
魏红旗没接，直接放在他碗里：“男人不管厨房事，你好好忙。”
……
饭后?。
三个人把碗洗干净摆好。
魏红旗擦擦手上的水，走到生产队临时空出?来放粮食的那间屋门口。
“你看啥呢？”马兰娟好奇的凑近。
“大姐。”魏红旗指着屋里面?放的四袋玉米面?，红薯有十?一麻袋，剩下都是乱七八糟的各种菜。
“这?些?是咱们?大队全部的粮食。”
马兰娟猜到她想说什么，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怕他们?吃不饱，我也想让他们?吃饱，可粮食就?这?么多。”
看着这?些?粮食，魏红旗算着日子。
“江铮跟我说过，全村整合完，少说也要三四个月。”
无他，五里的壮劳力太少。
“这?些?粮食再省，也肯定撑不到结束，那剩下的时间怎么办？”
更不说中间还卡着过年。
江铮还担心?，万一今年冬天?太冷，期间没准还要停工一段时间。
不然砖冻住没晒干就?用，不牢固。
马兰娟瞅过来一眼：“我好说歹说，你听不进去那我也没办法，咱们?又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咱们?要钱没钱，要票没票，返销粮买不起，救援粮申请不下来，能怎么办。”
她也想吃饱啊。
魏红旗脑海闪过一道灵光。
“我去找生产队长。”
“等会！”马兰娟拦住：“你听姐一句劝，别去生产队长跟前闹。”
“我不闹，我就?是去找生产队长谈解决办法。”
“你能有什么解决办法。”马兰娟不信。
“有。”
魏红旗拨开她的手，扭头朝隔壁去。
见拦不住，马兰娟只好原地跺脚：“那我可不管你！”
看她头也不回的冲进生产队，马兰娟无奈追上去前，跟在她身边小声嘀咕。
“一会生产队长问你，你就?说是你自?己的主意，可千万别带上我。”
……
马兰娟还是没能拦不住。
生产队长正在跟队上的人商量规划。
魏红旗站稳脚步，看着生产队长认真?说：“队长，我有事要申请。”
“我这?正忙着呢，有什么事情，你跟副队媳妇，你们?两个商量做主就?行。”
马兰娟站在一边，听到自?己的名?，赶紧摇头躲远一点。
“我们?做不了主。”魏红旗直接了当说出?目的：“申请动用生产队的专款，还是需要队长你批准。”
“？”
生产队长停下讨论，扭头看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
魏红旗深吸一口，攥紧小手说：“我记得，咱们?大队会议上，队长你提过县里面?体恤我们?遭灾，批过一笔款，用来建设生产队部。”
“你也说那是专款。”
“如今伙食费一样算建设生产队部的一份子，算得上专款专用，这?笔钱现在不用，难道要等到全大队都吃不上饭，饿出?毛病的时候再用？”
马兰娟站在一边听她说这?么直接，忍不住肝颤，慌忙上前打?圆场。
“队长，小魏就?是太心?急，还有不少粮食，能挺一挺。”她伸手要去拉人。
魏红旗抬手避开，不打?算走。
“队长，要想人干活，难道不应该先让人吃饱饭？”
生产队长皱起眉头。
魏红旗壮着胆子细算：“如今咱们?泥、干草这?些?材料全部都是村里有的，花不到钱，我再次申请，用这?笔钱来买吃食。”
“那我也实话实说，县城批下的这?笔钱，总共就?三百块。”
这?么大一笔数，在场人都惊一下。
魏红旗最先反应过来。
“如今玉米才九分一斤，咱们?自?己买回来送去加工站打?成面?，比单纯买还要便宜，三千多斤的玉米面?足够。”
再混上如今有的，至少能稳稳当当的过到春收。
“账不是这?么算的，你确定你能一次性买到这?么多？”
“好，就?算是你凑够，那粮票呢？”
“供销社可不会因为你买的多，就?不要你的粮票。”
“……”
魏红旗咬紧牙根，心?一横。
“供销社粮食卖的太贵，我打?算亲自?去各个村，问他们?有没有多余的粮食出?售。”
“你这?是要干嘛！”生产队长心?提起来。
“队长，国家?允许生产队之间多余农作物相互买卖，这?是合法的。”
生产队跟生产队之间是可以交易的。
他们?附近几个生产队还专门成立有集市，就?是为消耗掉相互之间过多的存货。
只要不是个人倒卖就?行。
“那集市上卖的都是一些?瓜果蔬菜，哪有粮食！”
魏红旗坚持：“只要生产队相信我，我一定跟其他生产队买到吃的，让大家?吃饱饭上工。”
疯了疯了。
马兰娟站在一边不断摇头。
她怎么会以为这?小媳妇是软耳朵。
就?说江铮那大疯子怎么能看上她，感情是个小疯子。
简直疯到一起去。
生产队长怎么可能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好。”
“？？？”马兰娟拍了拍耳朵。
就?听见生产队长继续讲：“这?事是你自?己求来的，我就?交给你干，你说过，会保证让大家?都吃上饱饭。”
“是！”
“这?么大一笔钱，交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魏红旗以为他要反悔：“队长……”
“你别着急，钱我会交给江铮，你买的每一笔，都会让他记账，反正你们?是夫妻，商量什么也方?便。”
生产队长瞧见魏红旗没吭声，又问一遍。
“你答应，这?事就?定下。”
他心?想着，江铮虽然老跟他对着干，但是办事靠谱。
这?新媳妇要真?干什么出?格的事情，江铮肯定第一个就?不答应。
他盯着魏红旗，等待一个答案。
这?一会的功夫，马兰娟回神，立马机灵起来。
“队长，我跟我男人也学写过几年字，会记账，不然这?钱交给我，让我记账监督小魏。”
生产队长摇头直接拒绝：“就?江铮。”
……
走出?生产队，马兰娟看魏红旗的眼神都不一样。
“小魏，大姐可算看走眼，你是真?能干。”她言语中带着羡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从?咱生产队长手里面?要到钱。”
这?话，语气酸酸的。
马兰娟心?里小心?思乱转，一直跟在魏红旗身边，左思右想还是张开嘴。
“你看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要不然我帮帮你。”
“我娘家?是县城里边的，认识的人多，帮你多问问。”
“你觉得这?主意咋样？”
魏红旗停下脚步，收回全部思绪，这?才冲马兰娟露出?笑容。
“大姐，这?恐怕不行，生产队上一日两顿还要有人做饭。”
“这?……”马兰娟有点不高兴：“你这?是把活都丢给我一个人。”
“那这?样，以后?中午大姐做，晚上那顿我来做，我们?一人负责一顿，奶奶跟着帮忙。”
马兰娟想要的可不是这?个。
她看向魏红旗，绕着圈子说：“我也不是一定非要一起去，就?是想说这?么大的事情，你年纪轻，有我帮忙盯着也稳当点，到时候要是账面?有哪对不上，我也能帮你说两句。”
瞧见魏红旗神色有变，马兰娟赶忙解释。
“当然，我也不是说你会动什么手脚，就?是怕外人心?里龌龊起这?个念头，到时候你一个人也说不清楚。”
魏红旗见她非要缠，想了想补上一句。
“也不是不行。”
“真?的？”
“但是大姐你刚刚也听到，这?件事情最后?做主的还是江铮，等我回去问问江铮，他答应我就?没什么问题，你要是着急，不然现在就?去问问他。”
一听到江铮的名?字，马兰娟立马消停下来。
“算了算了，哪还至于麻烦他。”
“那这?事……”
“你自?己惹的事，跟我可没关系。”
……
晚饭期间。
生产队长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下午魏红旗英勇自?荐的事情给说出?来。
大家?伙再看魏红旗，就?跟看菩萨一样。
如果不是规定不允许封建迷信，就?差直接把人给供起来。
最后?还是江铮出?面?应下，从?生产队长手里接过钱，差点没把他手指头给当场掰折。
在江铮看来，就?是这?老油条把他媳妇给坑了。
粮食哪有那么好买。
晚上回家?。
魏红旗把之前捡得那堆烂毛栗，挑还没坏的，剥开用清水煮熟，端到江铮面?前给他垫垫肚子。
自?从?生产队长把钱交给他后?，回来的一路上就?都没开口。
魏红旗内心?忐忑，忍不住胡思乱想。
“我是不是做错了？”
江铮这?才回神，对上她小心?翼翼的眼神，浅笑着从?她手里接过碗。
另一只手覆在她柔软的短发上，轻轻顺了顺。
“你认为自?己有做错？”
魏红旗认真?想了想，绞尽脑汁想要找出?自?己的错处。
可思来想去，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没有。”
月光照在她白净的小脸上。
江铮把端的碗放在地上，伸手把魏红旗拉进怀里，圈住她挣扎的胳膊。
“既然没错，那认什么错。”
“你回家?这?一路都没吭声。”魏红旗停下动作，小声嘟囔：“还不是被你吓的。”
江铮恍然回神，手拦着她的腰，下巴垫在肩窝上直笑。
“没想吓你。”
他目眺远方?，所看一片漆黑。
“我就?是在想，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刚交完公粮，咱们?上哪弄那么多粮食。”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粮食。”
“哦？”江铮歪头看着她。
魏红旗简单把下午的情况说清楚。
“我许诺的，是答应让大家?吃饱，其实要吃饱，不一定非要粮食，就?像咱们?之前吃的饼子，都只有一半玉米面?，不一样吃的很饱。”
她想，只要能让胃里有点东西，能消化，应该不拘非要粮食。
江铮来了精神：“那这?就?简单得多。”
“哪简单了？”魏红旗单脚撑在地上，压住他老是晃荡的腿坐稳：“我很久没去集市看过，也不知道现在都有什么。”
“想也知道，肯定都是老一套，咱们?这?附近，地里能种的，产量最多的，除去红薯还是红薯。”
魏红旗试探道：“总不能，顿顿都是红薯？”
红薯虽然多足够管饱，可饿的也快。
“放心?，媳妇这?么心?疼我，这?事我帮你想办法。”
“？”
魏红旗拧着身子回头：“你又说什么胡话呢。”
“你今天?一天?的口粮都给我，吃饭时一会看我八遍，下午更是为这?事跟生产队长争来机会，难道不是怕我吃不饱。”
江铮见媳妇张嘴，就?知道她要否认。
这?些?天?也算是摸清楚，媳妇脸皮薄。
“知道你心?疼我，放心?，这?次的事情保管办好。”
“……”
魏红旗说不过他，抬脚踩他一下，趁他吃疼的功夫从?怀里站起来。
“快吃你的吧，我明天?先去集市看看。”
“我陪你？”
“生产队那你能抽开身？”
江铮想了想：“再等两天?，到时候我陪你。”
“不用，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
隔天?。
魏红旗没直接去集市，她先到魏家?找到婶婶。
魏家?村每年里，隔段时间，大队里就?会组织，把积存的蔬果拉到集市上卖。
婶婶有帮过忙，对集市的情况，会比她更清楚。
穿街过巷，魏红旗收到不少打?量。
“红旗回娘家?走亲戚呀。”
“婶子早，回家?看看。”
“不用往家?走，我刚还看见你婶串门呢。”
对方?指个方?向，魏红旗道声谢，顺着找过去。
远远就?看到婶婶坐在太阳底下，跟大队其他人唠嗑，手攥着鞋拔子，正纳鞋底。
一抬头，俩人就?对上视线。
李兰菊起身：“红旗回来，今天?就?到这?。”
魏红旗被婶婶开心?的拉回家?。
“自?从?出?嫁也不见你回来。”
魏红旗心?虚：“现在不就?回来了。”
只是双手空空的来，让她跨进门都心?有不安。
江家?这?次把吃食全上缴生产队，什么都没留下。
她默默摸了摸口袋夹层里的钱，是上次她卖辫子的钱，之前匆匆回来，后?来倒是没机会动。
她想着，一会去到集市上，说什么也要买点东西补上。
以前没出?嫁前，总觉得这?是一辈子的家?。
真?正出?嫁后?再回来，魏红旗才知道不是那样的。
多少还是有点不同。
魏红旗缓缓神，这?才发现家?里太过于安静，扫一圈才发现没看见堂妹。
“婶婶，红星呢？”
“她最近迷上跟咱们?生产队的其他人组什么文艺团，说是要等过年表演给村里老少看，最近忙着排练呢。”
“那挺好。”
李兰菊瞧见侄女这?到处飘忽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藏着事。
倒杯茶端给她，顾不上询问她嫁出?去的具体情况，想先把当前的事给摸清。
“我听红兵说，五里现在要翻新房屋，你们?生产队上还忙得过来吗？这?次来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千万别藏着不说。”
魏红旗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婶婶，是有点事情想要你帮忙。”
“你说。”
魏红旗在心?里整理半天?的话，这?一下子又被问乱。
最后?索性不再多斟酌，直接了当的开口。
“五里最近盖房子，生产队组织一起吃大锅饭，队里粮食不够……”
“你等等，我去看看家?里面?存粮能收拾多少，你带回去。”
李兰菊边起身边叮嘱：“你也别太实诚，全都交给大队，自?己家?里偷偷留一点点，晚上实在饿，也能找到东西吃。”
“婶婶。”魏红旗伸手抓住她，酸着鼻子摇头。
“我不是来借粮食的，家?里粮食也不富裕，上次哥哥已经给我带过不少，我不能再拿家?里的，我今天?来，是为别的事情。”
“不是粮食的事？”
“不是。”
魏红旗清了清嗓子：“我们?生产队有给钱，但是没有粮票，所以想在集市上多买点便宜管饱的东西带回去，我记得婶婶之前在集市帮过忙。”
“你这?丫头。”李兰菊心?里松下一口气：“半天?不吭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就?这?个？”
“恩。”魏红旗快速点头。
“这?事说难也不难，最终还是要去集市上现场看看情况。”
李兰菊话一顿，扭头盯着侄女叹气。
“你以前在家?说话多利索，怎么出?嫁一趟，说话跟那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半说不说。”
魏红旗一愣。
这?会的功夫，李兰菊反手抓住她胳膊。
“来，咱们?现在就?去看。”
……
当天?晚上。
江铮一天?没见着面?，再看到媳妇时，就?见她眉开眼笑的，心?情明显很不错。
视线瞅到桌上，露一半的馍篮子里，中午的小窝窝头这?会变成家?里常吃的大饼。
巴掌大两指厚的饼，一人分俩。
他没排队，绕到桌后?接过奶奶手里的活，帮忙给大家?乘碗。
借机厚着脸皮凑到媳妇跟前。
“今天?遇见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魏红旗卖关子没说：“先不告诉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伙食的事情我这?边谈好，只等你确定。”
“看样子事情怪顺利。”
“要多谢婶婶帮忙。”
江铮微微挑眉：“那婶婶帮完你，还要我帮忙不？”
“怎么说！”魏红旗听出?点意思来。
“想知道？”江铮学她卖关子：“明天?告诉你。”
“？”
……
隔天?。
魏红旗跟江铮从?供销社走出?来，满心?疑惑。
“供销社没粮票不卖粮，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会想到来这?看？”
“该做的样子，总要做足。”
“又没别人看，做样子……”魏红旗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有人跟着咱们?？”
她刚要转身，就?被江铮扶住肩膀：“别胡思乱想，我意思是咱们?忙点，大队才知道咱们?辛苦，不然真?以为吃进嘴的东西很容易弄。”
“你不要老是吓我。”魏红旗松下一口气。
“别老把我往坏处想。”江铮推着她肩膀向前走。
“接下来，咱们?去粮站，问问返销粮，救援粮，反正什么粮食都问一遍，没准还能捡个漏。”
事实证明，漏不好捡。
魏红旗就?这?样晕头转向的被他带着一通在县城到处跑，然后?双手空空的回家?准备晚饭。
大队人瞧见，总免不了多问几句。
江铮为难的摇头，也是什么都不说。
魏红旗就?觉得，她这?是卖关子上瘾。
当晚，睡前江铮再次提议。
“明天?再跑一天?，后?天?我就?带你……”
“后?天?不行。”
江铮见小媳妇板着脸，凑近问：“真?生气了？”
“我没生气。”魏红旗不承认：“我后?天?是有正经事情要做，婶婶帮忙在集市上牵线的那些?东西，定的就?是后?天?验货给钱，你要跟我去集市。”
“改天?？”
“那可是婶婶出?面?找的关系，人家?听是魏家?村才愿意卖的。”
魏红旗没说，一开始几次她报上五里的名?，人家?想也不想就?全部都拒绝。
偏偏江铮还在这?里没个正行。
一想到今天?白白兜一圈，她越想越气。
……
江铮也看出?来，媳妇真?被气到。
他放软声音商量：“那就?半天?，县城那一早去，要不了半天?，忙完我就?陪你去集市。”
“下午我要赶回来做饭，时间能够？”
“肯定赶那之前回来，不耽误你做事。”
魏红旗想了想：“就?再信你一次。”
然后?，第二天?又白跑一天?。
大队里闲话都多起来。
魏红旗也摸不清楚，他想干什么。
直到第三天?。
一进县城，江铮没再耽误时间。
他直接了当开口：“带你去个地方?。”
魏红旗被他带着，熟门熟路的从?小巷绕出?来，来到某加工厂的后?门。
加工厂的大门用铁链子拴着，在最边上开个小门。
江铮也不敲门，也不传话，就?带她站在原地。
“咱们?现在要干什么？”
眼前这?工厂可是白面?场。
担心?江铮有什么骚操作，她主动提及：“咱们?那点钱，买白面?可不够看。”
“不买白面?。”
“就?在这?站着？”
“恩。”江铮不知看到什么，突然出?声：“走。”
魏红旗被拉走。
余光瞧见加工厂小门走出?来一个男人，双手插兜，懒懒散散的朝前方?小巷走去。
江铮紧随其后?，带着她也走进小巷。
这?情况，魏红旗内心?没由来的一阵紧张，忍不住抓紧他的手。
小巷子走到头，向左转弯。
一转向，魏红旗就?瞧见刚刚才见过的男人，这?会靠着墙壁在等。
听到动静抬起头，压低声音问：“要什么？”
“麦麸，还有豆饼，我要的多，给便宜点。”
“那要看你要多少，价钱肯定不能比送去畜牧站的低。”
“你不收我料票，价格都好谈。”
对方?沉默一下，用手比个数。
江铮痛快道“好，我先要二十?块钱。”
“咳！”
刚刚还吊儿郎当的人这?会立马精神百倍。
“你认真?的！”
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立马压低声音。
“要知道那可有上百斤。”
“咱们?也不是第一次交易，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就?说能不能给。”
对方?为难起来：“你这?要的量太多，没料票我肯定不能给。”
一想到这?么大比钱不能赚，想想都肉疼。
江铮瞧见，眯着眼睛小声打?商量。
“也不用你一次性全给，只要不收料票，你定一次给多少，我想长久拿，这?次至少要连拿三四个月，肯定不止二十?块钱。”
对方?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
“说话算话？”
“当然。”
“行！”
……
魏红旗站在后?面?，越听越不对劲。
等小心?翼翼跟做贼一样，在偏僻角落里交易成功。
她做梦似的，跟在扛着麻袋的江铮身后?。
那麻袋里，装有几块碎豆饼，跟十?几斤麦麸。
“媳妇，你怎么落这?么远？”
江铮停下脚步，站原地等人靠近。
见她跟魂游似的，忍不住伸手探探额头。
“生病了？”
魏红旗抓下他的手，把心?里担忧问出?来，声音带着颤抖。
“咱们?，这?算不算投机倒把？”
江铮见她吓成这?样，立马回神。
媳妇没准第一次这?么干。
江铮清清嗓子，果断摇头：“当然不算。”
对上媳妇怀疑的眼神，耐着性子多解释几句。
“咱们?县城俩加工厂，畜牧站就?一个，那加工出?的废料，单纯用来喂牛马猪可用不完。”
“你以为工人为什么敢这?么干？都是因为上头默许。”
“畜牧站要够一定的量，剩下的料不找地方?消化掉，就?只能放着变坏。”
“你换个方?向想，咱们?大队饿着肚子，他们?卖给咱们?，这?是干好事，助人为乐。”
“……”
魏红旗还是觉得不对劲。
但是江铮这?么一解释，她内心?负担倒是减轻不少。
最主要，这?些?东西确实能缓解大队现在的情况。
魏红旗深呼吸：“那行，咱们?赶紧回去把东西放下，还要往集市赶。”
如今主粮配菜都齐活。
江铮倒是突然冷笑：“集市没准不用去。”
“？”
……
回到生产大队。
放粮食的那屋，马兰卷正忙前忙后?的点数。
魏红旗站在门口扫一眼情况，沉下脸色。
“这?是怎么回事？”
马兰娟才瞧见她，直起身笑道：“小魏回来啦，怎么样，今天?粮食解决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