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姬在想什么呢?她努力地回想着这些年关于杜晨的点点滴滴。
他们一起读书习武,一起跑马游猎,他们有着高度一致的爱好与社交圈子,似乎她过往的人生里无处不有他的身影,如果不是她在宫内他在宫外,他们俨然像一对双生兄弟。不!他对她的重视与爱护甚至远远超过了他的亲生妹妹杜曦……如此看来,杜晨是真的喜欢极了她啊!
杜晨觉得自己心跳很快,脸也有些发热,没一会儿就受不了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的耳朵红了,”李元姬直言不讳,“你在想什么?”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那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家伙。
“哦哦哦……”他们发出一阵怪叫,识趣地滚出了门。
杜晨深吸一口气,“阿蛮,你应该知道我……”
“我知道,”李元姬打断了他的话,“若无特别合适的人选,我会优先考虑你。”虽然答应了阿耶会尽早选定驸马,但其实她并未打算很快成婚,至多先选人订婚罢了。毕竟如今朝中局势未明,这么重要的筹码她不会轻易下注。退一步讲,对她来说一切不过都是筹码,即便下了注若对方没有了价值她依然可以收回。
“无论我做什么选择那都是出于政治的博弈,你与我的情份终归是不同的。”李元姬认真地看着他,语态真诚。
杜晨此刻的心情其实是极为复杂的。一方面对于这份卑微的爱情也算是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回应,但另一方面,出于男人的自尊让他难以接受将来可能要面对的情形。
“阿晨,你看着我,”无论从情感还是价值层面,杜晨对她来说都是相当重要的,她不希望在这个问题上有任何超出她掌控的隐患。“我再说一遍,你与我的情份是不一样的!驸马是大公主的驸马,而你,是我李元姬最信任的人!”
杜晨觉得自己的心又酸又痛,他大约能猜想到一些将来之事,但是他还是回视她并郑重道,“你放心,无论你做什么,阿兄永远都会尽我所能支持于你。”他对自己说,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便已经足够了。
他们出去后曹瑾瑜几人还不停地打趣,杜晨只是笑笑没说话,李元姬倒是饶有兴致地与他们玩笑。
时间一眨就到了夜台长花宴的约定之期。
这夜台既不在富贵繁华热闹非凡的东市,亦不在中外荟萃百花竟放的西市,它反而座落在皇城脚下的永兴坊南曲,整整占了半个曲的面积。
若说是民宅这建筑面积明显已经违制,而且它还离皇城非常近,又偏偏建有高台。若是有哪个存心举报一二,照说一抓一个准。但是几年来各相关机构似乎瞎了一样不闻不问,所以外界都传它背景大的很。
这夜台初时也没有那么红,据说是彼时今上正排飞天舞乐,而栎阳长公主却突然向今上献飞天舞者,今上观阅后大赞甚妙,甚至破格令那舞者担任了飞天舞乐的主舞之一。这名舞者名玄女,在圣人主办,百官在座的文社上一炮而红。而她,正是夜台的当红主舞之一。
圣人出于对她的欣赏后续还接连品评了多位夜台声人舞者,大多评价很高,因此,夜台的歌舞表演从此享誉盛京。
但它本质并不是一个舞乐坊,反而是一座酒楼。初时大家只是因为歌舞乐者的原因慕名而来,来了之后才发现这处环境优美,人少清静,楼里又有席纠技艺高明的‘大家’主持宴席,加之侍婢训练有素,菜式新鲜有趣,用料又极其讲究,不少人来过以后都赞不绝口。
慢慢的,这夜台的名声在盛京上流圈子里便极为响亮了。而长花宴则是夜台最著名也最高规格的宴席,每月举办甚至难以超过四次,基本上常年被早早预定完,普通人想要参与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就连曹瑾瑜这样的顶级纨绔,这些年来也没能定到过场次,至多拿着邀请函蹭过几次场子。
很多人背后揣测夜台的主人是栎阳长公主,因为英国公订到场子的次数很多,但栎阳长公主却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这个问题。
李元姬既邀人参加长花宴,这整个夜台便提前一天清场准备,所有当天的宴会全部取消,只为盛情款待这一场的贵宾,务必使来者宾至如归!
“哇,这夜台也太大了吧!”林岳感慨地睁大了眼睛“这可是天子脚下寸土寸金,这么大块地那得要多少钱啊?五品大员府邸都不见得有这么大吧?你们确定这是个酒楼?”
傅威同样被震撼了,“我刚才爬上那个假山甚至看到东边有个湖,真的是个湖,不是池塘唉!”
连子清好笑地摇了摇头,“那是印月湖,引曲江活水而建,景观多为人造,却浑然天成,有如鬼斧神工,是盛京排的上名号的一处景致。京城的小娘子们最爱在湖上办楼船花会,文人们亦爱在湖边廊桥办诗会。”
说着他伸手指向一处造型奇特的高台,引着众人目光看去。“看到了吧,那就是夜台!我们御史台并京兆府司法参军曾奏过此处建筑高度不合礼制,有窥视宫禁之嫌,但最后皆不了了之。”
闻言林岳遂有些品出些味儿来,“所以这酒楼不仅是有钱,背后还有很大的来头了?”
“没错,”连子清环视四周,亦忍不住感慨,“长花宴可不是谁都能参加的,我也是第一次来,算是托了你们的福。”
“不会吧?以察官你的家世还来不了这区区一个酒楼?”林岳几人震惊了。
连子清笑了笑,“待会儿你们上去就知道了,”不是来不了,是吃不起啊!
他们是客人,得了邀请方才动身,而请客的主人家自然早就到了。
几人本来在引路童儿的恭迎下言笑晏晏地上了楼,待看清堂上就坐的人时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
这……这人是那位大殿下?不仅是林岳傅威,便是连子清亦是很难把今日之人跟昨日那位飒踏如风出手狠辣的殿下联系到一起的。
仔细看去,脸还是那张脸,人亦是那个人,但又有太大的不同,故而冲击着实有些大。
而因着昨日的会面,楚庭渊心中情绪则更为复杂,既有些期待,又有些不自在,甚至还有一丝丝昨日近距离说话时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坐!”随着她一声令下,侍立在一旁的美貌侍女们尽皆活动起来,将几人引入座位,三人一组,有伺候净手净面漱口的,有端酒递水的,有专门接盘换盏的。
几人入座不久后,随着一道悠扬的乐声响起,歌舞表演正式开始。
然后侍者如流水般从众人身后不断端上来一只只造型各异的食具,由身边专门负责接盘换盏的侍女报菜名并启开后略作安排。
林岳诸人中哪怕是楚庭渊亦不曾见过这等阵仗。
且不说食物,便是食具都精美绝伦,有些形状功用甚至见所未见。而其上的食物皆摆盘精美造型别致,情趣各异别出心裁,大小皆一口刚好。
初时傅威等人心下还觉得这么小的份量哪够塞牙缝,谁知这宴席就像无穷无尽般不停有新的菜色上来。
而旁边的侍女亦极有眼色,她们能准确地分辨出客人的喜好,在菜品上来展示后对其进行搭配,吃到后来很多菜仅仅只是一个欣赏,并不叫客人尽数吃下。荤素味道乃至酒水浆饮的巧妙搭配令食物的美妙又上了一个档次。
加上席间“大家”风趣生动的主持,声人舞者乐师精湛的表演,整个席间堪称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连子清不禁心生感慨,低声对身边几人道:“夜台长花宴全名夜台流水长花宴,以其菜品精巧如花朵,明目繁多如流水而得名。今次也算是长见识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无怪乎盛京权贵竞相追捧,普通权贵豪门根本琢磨不到这种地步,只有世代钟鸣鼎食之家方能有这样精细独到的饮食讲究。
宴饮到了后半段时,曲风一改之前的清雅悠扬,开始变的活泼欢快,更有一众胡姬上来妖娆起舞,令场上气氛变得愈发热烈。
林岳几人几乎已经完全沉浸其中,深觉这样的名场面回去后势必能吹嘘一辈子!
李元姬向楚庭渊几人敬酒,末了和颜悦色道:“今次比赛多谢诸位相助,我这人素来不喜拐弯抹角,你们今次上京不会仅仅为了面圣吧?若有不便之处,我或可给予一二方便。”
闻言,楚庭渊心中一凛,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我等此次进京最主要的自然是陛见圣上,其次就是吾妹庭漪的婚事。”
李元姬笑了笑,“怎么,竟没有考虑你自己的婚事?”
楚庭渊一愣,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若心有所属,不妨告诉于我,虽然你家门第不够清贵,但以你的能力并楚氏在江南东道的权势,也算未来可期。”在这点上李元姬是非常现实的。
楚庭渊太过高大阳刚,显然并不怎么符合盛京审美,要女郎们主动钟情于他自是不可能。但联姻考虑的本来也不是你情我愿而是利益互换。若楚氏能为她所用,令杜曦下嫁也未必不行,至少楚庭渊本人能力人品不错,杜曦嫁了他长期来看不算亏。
楚庭渊心脏咚咚跳得激烈,是他想的那个意思还是他会错了意?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今天是大娘:以前看到各种男主男配用虽然你不是唯一但你是不同的这种话来渣女主女配的时候,我感到莫名气愤。如今到了女主渣的时候,竟有种扬眉吐气的爽。啊,人就是这么双标,人不能渣我我自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