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姬做事从来干脆利落,根本懒得废话,一夹马腹便如脱弦利箭一般疾射而出,沿途精准射出十箭,双双首尾相连分别命中百步之外的五个红心,堪称精彩绝伦!
她策马信步而回,漫不经心道:“你若能同样做到,便算我输。”说着视线睥睨,环顾四周。竟意外地看到众人后方身量高大仿佛鹤立鸡群一般的楚庭渊,他与连子清站在一起,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对方也仿佛接收到了她的目光,双目炯炯,面上带着兴味。
反观王文颐此刻已经有些下不来台,李元姬的表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跟手下打听来的消息根本完全不对等啊!见周围人皆看着他,顿时面红耳赤道:“未曾想殿下技艺竟如此高超,临之甘拜下风。”说着令人将宝马奉上。
李元姬面上虽没有什么得意之色,说出的话却很霸道。“你们谁还想上来赌一赌的?今日尚可赌马,往后可就不是一匹马就够了。”说着嘴角扯出一丝略带血煞之意的笑。
楚庭渊今日得皇帝召见,完事后与同下了差事的连子清一道出来,想到楚庭波在这里上课,既不远便过来瞧瞧,谁曾想竟碰上这样的热闹。
以他的性子,这种事本来也就是看看,但今日不知道怎的,就是有一股热血冲上来,撺掇他上前一争高下。尤其是对上她睥睨不凡的目光,更是不愿意在她面前弱了气势,想要叫她看看他的本事!
说是迟那是快,还没等他权衡利弊,行动已经先于思维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已辟开众人,大步向前,“我愿与殿下一赌!”
李元姬挑眉,一语双关,“还赌我的踏雪?”
楚庭渊笑了笑,“就赌殿下刚得的彩头吧!王马育种与我的大宛后裔也算对等,若是踏雪,我可拿不出同等的神驹。”他这话好比又打了王文颐的脸,一旁的连子清拦都拦不住,顿时感到头疼。
李元姬却难得地笑了笑,“可。”
见她笑了,明明心中是雀跃的,不知怎的嘴上却冒出一句“还蒙眼吗?”
李元姬敛起笑意,看了他一眼。“你来定规矩。”
闻言,楚庭渊亦不废话,他没有带自己的马和弓,就随意上了一匹雍州优,但他用惯强弓,普通的弓就有些用不惯。“有没有更强一点的弓?这弓太轻。”
“你用多重的弓?”训练场上大都是质地上乘的反曲筋角弓,从八斗到一石四皆有。她自己平日里训练也就用一石的弓,一石二也勉强可以拉开,但未免有失准头。
“最好两石,若没有一石八也行。”
楚庭渊说这话倒没有存心炫耀的意思,他天生神力,对他来说开强弓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但是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却是赤、裸、裸的炫耀了。
高启贤低声问身边的赵慎,“这人是谁?能开二石弓?不会吹牛吧?”他们谒秣勇士个个善骑射,但也从未听说过能马上弓开二石的人。
“这人是江南东道吴郡刺史之子楚庭渊,据说天生神力。”赵慎还知道,他曾于万人军中一箭射杀叛乱的西凉山蛮酋,号称八千精兵便拿下了南州久攻不下的蛮族。自十四岁参军以来,一路杀伐,以铁血强武之名,短短六年便平定了混乱不堪的江南东道西南地带。而后四年间亦不断蚕食江南西道,百战百胜从无败绩。年纪轻轻便有当世吕布之称当然不是浪得虚名,即便身后真有谋主良帅支持,他本人至少是实至名归的猛将!
“来人,去内库三所取东瀛贡品天龙弓!”放眼她身边,能真正如臂指使用好石四强弓的也只有身高马大家学渊源的祁云。以骑兵精良著称的龙武军中能马上弓开石二而不失准头者便已经是佼佼者。故而石四以上的强弓平日里根本没人用,自然武场上亦不会备有。
李元姬一声令下侍者自然快马加鞭为她取来。没过多久,一把几乎有大半人高的巨弓被取来。只见弓身通体玄黑幽亮,弓弦血红晶莹剔透,虽造型古朴神秘大气,但通身多处被镶嵌了多颗五颜六色的硕大宝石,显得有些违和。
李元姬接过天龙弓,再次赞叹这奇特的触感与神秘气质。这弓是当年东瀛第一次来盛京朝贡时献上的贡品之一,号称以域外天金为身,以沧海蛟龙筋为弦,开工者可碎金裂石无所不破!至于其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宝石大约是东瀛那边为显其名贵后加上去的,不但不增颜色,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李元姬当初亦是一眼看中这把弓,可惜她开不动,便丢回内库尘封,直到今日才得以再见天日。她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便将此弓丢回侍者手中。
楚庭渊从侍者手中接过此弓,不禁眼前一亮。又试着拉了拉,不禁赞道:“好弓!”
说着他一夹马身,疾驰而出。开工搭箭一气呵成。比照李元姬先前之法,每靶两箭,首尾相接,但强弓出箭轻易射穿靶心,不仅前箭碎裂,后箭更是入土三分方才力竭。
果真好弓!楚庭渊在心中赞叹。果真只有这盛京方汇聚世间至好之物,有些东西只有至高权力者才能拥有,地方上再有钱也是闻所未闻的。难怪……人人都渴望权力。
他这一箭射出,历史再度重演,不同的是败者亦无需羞愧。
李元姬对此倒也坦然,心下更有些钦佩欣赏之意。“此局是我输了,”见他对天龙弓爱不释手的样子,复又开口道,“五日后皇城球场,愿与君再战一场,以此弓为彩,胜者得之。”
不待楚庭渊答复,一旁的高启贤突得扬声道:“小王听闻大公主殿下马球技艺惊艳绝伦,心慕已久,愿领教一二。”
在李元姬看来,高启贤虽然嘴上说着心慕已久,眼中的高傲与侵略却根本毫不掩饰,不过存心想踩着她扬名罢了。这种人她见的多了,若个个都要她亲自应付,那她便是分身十个都不够用。
遂道:“谒秣既虔心来我大唐朝贡,我朝自当以上宾待之。盛京马球风行,打得好的不计其数,王子若有兴趣,本殿定为你安排一旗鼓相当的对手。”
高启贤还欲说什么,被旁边的赵慎拉了一下便闭了嘴,拱手称善。
李元姬看向一旁的连子清,表情算得上温和,“五日之后,知之亦同来。”
连子清却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头称诺。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环视一圈后道了声诸君随意便带着人策马扬长而去。她一走,这看热闹的众人自然也就散了。
“你们说,这谒秣小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曹瑾瑜想起去岁土蕃使团那一战便觉有趣“若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那不是又有好戏可以看了?”
杜晨皱眉“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谒秣一直以来都未曾真正臣服于大唐,近年来实力日增却突然开始朝贡,若说无所图显然不大可能。更可疑的是他们今天还突然往她身边凑!
“我已令使馆那边的人去打听了,且先看着,若有所图必会暴露马脚。”李元姬亦赞同杜晨的看法,这事必定不简单,只是他们打什么主意就尚未可知了。
结果杜晨晚间刚回到家,就被栎阳长公主急急叫到跟前,末了杜曦亦在且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
“阿兄,听说那谒秣小王此次前来是要求娶大唐贵女啊!如今未婚的宗室女统共只有李悦一人,听说她阿耶阿娘都已经深夜进宫,是打死也不会令她和亲的。若她不成的话,剩下我们几个宗室外女岂不是很危险?”栎阳长公主都没有发话,杜曦就先连珠炮一般冒出了一大串。
杜晨听的头痛。“你且慢慢说!首先,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你哪里听来的?”连他都还没有得到什么确切消息,她一个在室闺秀竟能比他还早知道?
“是,是宁安阿姊派人告诉我的,”被问及原由时她才细细解释道,原来宁安县主的一个庶弟平日里最喜欢到处吃酒玩耍,今日不巧碰见高启贤与赵慎在外吃酒,高启贤酒醉后吐露欲于三日后万邦宴上求娶大唐贵女。宁安知道后就立即派人通知了她,至于延安是如何知道的就不得而知了。
“阿娘如何看?”杜晨不答反问。
“若不是指名道姓求娶你阿妹呢,我想再怎么轮也肯定轮不上她的,”栎阳长公主倒是要淡定的多。
在她看来,她身为今上同胞阿姊,在帝后跟前何其体面,杜曦又历来得帝后宠爱,堪称公主之下第一人也不为过,朝中那帮人自然不敢随意把火往她身上引。而谒秣的蛮子但凡有点脑子也该知道求娶她家阿曦的可能性绝对不大,若真心想求娶大唐贵女自然也不会指名道姓到她头上,所以仔细想想这事也没什么太可担心的。“你阿妹就是杞人忧天,我说了她还不信,非得等你一句准话。你快跟她说说吧,要我说,这事我们就等着看场热闹便是。”
闻言杜晨却仍旧皱着眉,他自然从不担心杜曦,他真正担心的是对方行动背后的目的,以及这个行为会导致的一系列后果。母亲虽历来七窍玲珑长袖擅舞,然终归眼界有限,局限了思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不做好万全准备,等哪天真被人算计了,也就来不及了。
“阿娘说的无错,阿曦你无需忧心。”不过有些事她们既不知他便也不准备多谈,凭白令她们多想也是无益。“我想起还有些重要事情须得出去一趟。”
出来赶紧使人去打听还有几家知道了这个消息……结果发现消息仿佛长了腿一般,不仅宗室相关那几家俱都知晓了,连朝中官员之家亦流传开来。
想到论消息渠道他远不如李元姬灵通,虽然时辰不早,但他还是着人通报,准备赶在一更前入宫寻她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今天是剧透娘:公主文必不可少和亲戏码开演
李元姬:我有允许你演这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