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秘道着实很长,中间竟还有不少岔路,李元姬并没有多问,准备等空了再亲自来探。
出口处亦如入口般有一段向上的阶梯,随着机关发动,上方出口打开。
李元姬环视一圈,竟是顶天立地4座巨大的书架,出口就在其中一座书架之下。往外走有书案和供人休憩的卧榻等物,她判断这里大约就是季宁的书房了。
季宁也没带她去其他地方,径直来到卧榻边坐了下来,随意侧靠在一处凭几上,低头垂眸,抬手抚了抚额。
见他没有招呼自己的意思,李元姬环顾一圈,见室内除了卧榻就只有那张书案后可以坐人。她也不见外,信步走到书案后坐了下来。
“说吧,我到底遇到了什么。”
季宁闻言,连头都没抬一下,“说说你的症状”。
李元姬一怔,差点气笑了,“你连我的症状都不知道还敢承诺给我解惑?”
“不这么说你会乖乖推我回来?”他的语气是如此理所当然,没等她发怒,便接着堵了一句,“说吧,如果连我都不知道,你在别处估计也不会寻到靠谱答案。”
李元姬深吸一口气,忍住脾气,思考了一下措辞,“前些时日我时常头痛”。
正当她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说的时候,季宁对她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
李元姬依言走到他身边,却没有坐到榻上,而是立在他面前。她自己个子高,所以从来不觉得别人高大。此刻靠的近了才发现这人即便坐着亦不比自己矮多少。
季宁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不过一息功夫就收了回去,快得仿佛玩笑一样。
“如何?”李元姬皱眉,心里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会医术。
“你身体好得很,若只是头痛,药都不用吃,好好睡几觉就好了。”季宁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认真,仿佛是她大惊小怪无病呻吟一般。
闻言,李元姬气得差点拂袖而去,强忍着把话一口气说完。“我不是简单地犯头痛症,而是在见到一些人的时候才痛,尤其越是碰上熟悉之人越痛,那几日在阿娘处甚至痛得无法思考。”
季宁皱眉,“不够,继续说”。
“除了头痛,近几日我仿佛着魔般还出现了幻觉。”
正当她以为对方会问什么幻觉的时候,季宁竟然来了一句,“那你大概是中邪了”。见她要炸又立马笑了笑改口道:“你继续说”。
李元姬遂把紫宸殿与奉剑那次的事说了,却没说关于他的那次。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要隐瞒。”仿佛会读心术般,季宁凝眸望着她,神色颇为认真。
“还有就是会突然对身边本该熟悉的人和事产生陌生感,对一些本该陌生的人却产生熟悉的情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于他的事她还是下意识地没说。
季宁沉默下来,仿佛不经意地捻起边上散落的一本书,像扇风一样飞快地翻了一遍。然后又伸出左手盘玩腰间系着的一块羊脂玉佩,右手则抚上眉心无意识地摩挲着。
许久,他抬头盯着她,好像在对她说,却又更像是对自己说的。“你在预知一些与你有关的未来之事,不,不仅仅是未来之事,是过去未来对你来说重要的有影响的人和事……”
说着他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晦涩难懂。“世人若对天道虔诚祈愿,或能对自身运势有所改变,这就是愿力。而越是命格贵重之人的命运越是难以撼动,别说是改变,哪怕是触动其运势所需要的愿力都不可估量……能对你造成影响的愿力绝不可能是简简单单就能达成的。”
“去,帮我找本书。”
“在哪?”
“从前往后第四座书架,从上往下第二排,自左往右第三格,左数第五本,书名《黔南州轶事》。”
“……”李元姬将信将疑地去了,结果还真找到了这么一本非常古旧的书。这让她一度觉得不可思议,瞪着眼看怪物一般,“这么多书你都记得在什么位置?”
“当然,”注意到李元姬的表情时,季宁忍不住轻笑了声,“是骗你的。”却也没多做解释。
他就像是翻之前那本书那样拨着书页飞快地翻着书,很快他停下来,将书递与她。“看这里,古黔南州即如今的黔中道都府黔州西南边的深山里,出现了一个异常庞大而规整的天坑,在此坑上曾兴起过一个名叫‘血逆宗’的□□,他们创了一套阵法,号称可以生灵血祭得无上愿力逆转命运。”
“真有这种东西?”李元姬从小接受正统的儒家学说,对鬼神之说向来敬而远之,今天的见闻简直刷新了她的三观。
“因他们的做法太过血腥残忍,根本没存在多久就被人灭了门,至于真假……我曾与老师讨论过此事,老师亦认为当是真的。”
“你做什么?”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加之刚才听到的那些东西,不禁令她内心发毛。
“我开天眼,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季宁的声音幽幽的,而且他还目光定定的盯着她背后,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一般。
这次,李元姬着实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她既好好在这,便说明真有什么亦不能伤她,那何惧之有!她沉声问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你背后背了一个断头鬼。”见她没有被吓到,季宁无趣地凉凉道。
“呵……”李元姬扯了扯嘴角,这下更加笃定,“没想到堂堂汉中王竟如此胡说八道张口就来”。
“人死入轮回,驻留世间的阴魂野鬼其实并不多见。除了天生体质特异之人日常能够看见,我辈精通阴阳学的人通过特定方法确实是可以看见这些东西的。”季宁见她年纪小小便总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自己这是有多久没有这样玩笑的兴致了……思及此,又不禁感到意兴阑珊。遂收起表情,淡淡道:“我需焚香沐浴虔心占卜,时候不早,你且先回吧,翌日再告知你缘由。”
“卜卦用不了多少时间,今日无事,我可在此等候。”李元姬看了看左右,又道,“我未用朝食,让人给我上些吃的”。
季宁无语,倒也没有赶她,唤来仆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膳食很快上来,李元姬也没去别的地方,随意坐到卧榻上。从人摆上四方食案,一一摆上膳食。
一笼乳酥,一碟烤夹饼,一碟毕罗,一碗汤饼,一盘平,一盏羹,一条生鱼,全部样貌平平毫不花俏。要不是看上去份量不少不是为一人备的,李元姬都要以为富可敌国的汉中王府存心挤兑她了。
她犹豫着准备取一只宫里最常见亦最简单没有什么未知夹心的乳酥。谁知季宁在旁边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除了乳酥,其他都不甜”。
李元姬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转道取了一个毕罗,是荤油杂菌糯米馅的,味道不错。
吃了几口羹和汤饼后,她看了一眼鱼,是珍贵的鳟鱼,成色新鲜十分肥美的样子。
时下风行君子擅脍,若宴请他人,多是完整地将肉呈上来让宾客自己片。不过李元姬从不把心思放在这些上面,所以她从来只吃脍好的,也就是说她不会脍鱼……算了。
还没等她说自己吃饱了,对面季宁就极其自然地拿起刀,三两下片好了一小碟鱼脍,推到了她的面前。也不说什么,
一副随你想吃就吃的样子。
李元姬沉默吃完了面前的鱼脍,见对方从始至终一口未动,不禁问道:“你不吃?”
季宁一边用湿布巾净手,一边摇了摇头,“我辟谷。”
这人真当自己能修道成仙?看着对方那副清瘦的身子,顿时有些恨其不争,“我观你身体不好,胡乱行辟谷之事反而有碍于身体”。
“我食有定数,日不过两餐,不可紊乱。说到底,寿数有限,我又留恋红尘想多活几年罢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李元姬一怔,“你……”,知他身体不好,竟不知如此严重?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他。见他面前摆了一把青玉壶,之前一直自斟自饮,眼下杯里的浆液刚好已经被他喝完,只以为是什么浆饮,便亲自抬手为他斟了一杯。
这一倒才发现不对。“想多活几年还能饮酒?”这人刚才不会又在骗她吧?
见她横眉怒的样子,季宁顿时有些忍俊不禁,面上却依旧八风不动一本正经道,“修炼之人,餐风饮露,这露还是要饮的,不过也没人规定这露到底是什么是吧?”
“……”你编,你继续编,我信了你就有鬼。
“好了,你既吃罢我们便来卜上一卦。”季宁起身走到书案前坐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锦囊,打开来取出几片龟甲,随意一顿操作。
“如何?”李元姬亦走上前,见他随意拨弄龟甲的样子,突然才反应过来,“刚才是谁说要焚香沐浴再卜卦的?”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前不久还脍了鱼,算是手上沾了荤腥的吧!
“凡事心诚则灵,只有那些易受干扰的新嫩才要整些形式,我辈道行高深,向来随心所欲信手拈来。”季宁上一息还有些语带戏谑,下一刻却突然沉下了脸。
“怎么了?”见他表情沉凝,李元姬亦跟着提起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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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宁:我掐指一算,你命途坎坷,皆因五行缺我。
李元姬:你编你继续编,我就笑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