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
沈枝枝看向赵遇,迟疑地开口问他:
“我走之后,你是不是,交了什么很重要的朋友?”
然后这个朋友当着他的面死了,赵遇为了复活他,可能是她……又或者是它,沈枝枝十分佩服自己对待问题的严谨程度。
然后赵遇苦心谋划,夺走镇灵珠,要行这逆天之法。
她就说,赵遇如果不想叫人抓住错处,那以他的头脑,就有一百种方式来逃避追责。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在她回来之前,他已经被关进过伏妖塔一次,怕就是处心积虑地想要拿到镇灵珠罢了。
第一次可能是出了什么差池,叫他没能成功地拿到,所以才有了二进锁妖塔。
难怪塔中凶猛的妖物都有些怕他,怕是第一次就已经被他收拾过了。
赵遇望着她,眼神中有些不安。
一定是这样,就在沈枝枝觉得自己快要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赵遇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朋友。”
没有?我都快把故事编……啊不是捋清楚了,你现在跟我说没有?
那你拿走这镇灵珠图什么,图它又大又圆啊?
眼看问题陷入了僵境,意识海中的翠鸟急了,“那他肯定是为了你。”
“不会,不会是我。”
沈枝枝没往自己身上怀疑是有原因的,她当时虽没正经跟他告别,但因为怕他接受不了,其实已经跟他明里暗里预告了自己迟早要走的这件事。
为了使这件事更具有合理性,沈枝枝甚至渲染了一个悲壮的理由——她离开是为了更好的活着,她会在别的地方,活得更有价值,更通透,更紧锣密鼓……
回去之后确实,紧锣密鼓到连吃一口热乎煎饼的时间都没有。
反观赵遇,每次听她暗示这些的时候,整个人极度平静,没丝毫的异样,甚至都没有多问过,沈枝枝觉得他对她在不知多久的未来要离开的这件事,接受度那是极其的好。
眼看镇灵珠这件事暂时问不出什么,沈枝枝决定问一问别的,譬如他的后背,到底为什么会发光。
刚才只顾着盘问镇灵珠的事情了,一会儿没注意,沈枝枝发现他后背的光黯淡了许多,快要消隐不见了。
沈枝枝走过去,试图想要组织一下语言开口问他,还来得及开口,赵遇忽然长臂一伸,将她又捞进了怀里,他的唇顺势贴上了她的脖颈。
气氛还没来得及旖旎,沈枝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赵遇忽然就张口咬了下去,沈枝枝痛得“嗷呜”一声,一巴掌拍在了赵遇的脑袋上。
他的牙怎么这么利!
赵遇禁锢她的力气并不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如今没什么力气的缘故,竟真的被沈枝枝一个巴掌拍了过去,一头磕在一旁翘起的石头上,昏了过去。
然后沈枝枝瞥见赵遇光洁的脑门上,肉眼可见地鼓起了一个大包。
完了,沈枝枝即便是再不敬业,也依稀记得管理局规章制度上有一条,不得随意殴打任务对象。
她这不算是随意殴打吧,有原有因的,谁让他忽然狗性大发,啃她的脖子。
这般想着,沈枝枝心中的那一丁点儿微弱的罪恶感,一下子消失殆尽了。
她在意识海里轻轻睨了名义上要监督她是否违规的翠鸟一眼。
翠鸟瑟瑟发抖地将小脑袋瓜埋在了翅膀底下,“我,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很好,真是一只识时务的鸟儿,沈枝枝满意地点了点头。
赵遇还昏迷着,沈枝枝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将他带回去,她看了看一旁的镇灵珠,想了想,还是放回了赵遇身上。
毕竟她拿着,也没有能还回去的理由,万一那帮子糊涂蛋以为她是同伙呢?
还给赵遇,她还能看看,他拿这镇灵珠,到底是为了谁。
外头天蒙蒙亮,沈枝枝按原路走了回去,翠鸟有些不解,“你不管赵遇了?”
“我回去抹药,受了伤的人很脆弱的你知不知道。”
沈枝枝在无形中有了那么些许的暴躁,她甚至怀疑赵小狗是不是有狂犬病。
“那他要是遇到危险,死了怎么办?”
沈枝枝想把翠鸟的脑袋瓜撬开,看看它的脑仁子是不是只有芝麻般大小。
先不说这里这么隐蔽,谁能找过来,其次,“要真有妖怪过来,我是能把妖怪打跑,还是能先他一步喂饱妖怪,让妖怪放过他?”
沈枝枝顿了一下,“我要是原来的沈枝枝,会些术法,把妖怪打跑那是很有希望的,可现在呢?我在这副身体里,能干什么?”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你们技术部的失误?”
“所以归根结底,问题的根本,还是你们这些硬件系统不靠谱导致的。”
翠鸟被沈枝枝连珠带炮的一通反问说的精神恍惚,它竟然诡异的觉得沈枝枝这些理论很有道理,它是不是疯球了。
沈枝枝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该找个什么借口来向询问她的人交代她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借口说辞想全乎了之后,却根本没有用上——没回来的不止她一个。
有些妖怪喜夜出,不少弟子便投其所好,夜里出去伏守,如今还都没回来。
客栈还是有些跌打伤药的,沈枝枝找客栈老板讨要了一些,回了房间给自己上药。
到了清晨,弟子们陆陆续续回来了,清点人数的时候,少了两人。
赵遇和徐从归。
徐从归是谁沈枝枝不知道,但是赵遇她知道,不会还昏在那个山洞里头吧?
隔了一夜了,沈枝枝的心情没了波动,也不怨他咬伤了她,毕竟他神志不清,咬她可能只是狗性的本能。
沈暮朝拧着眉头,决定还是派几名弟子出去找一找。
没过多久,派出去找人的弟子回来了两位,两人明明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之后面色惨白,其中一人拿了些碎布和半把染血的剑,“从归他,他……”
拿剑的弟子嘴角颤抖,再也说不下去,另一个弟子失魂落魄地补充道,“他死了。”
满座哗然,沈暮朝眉心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有人朝门外道,“赵遇回来了!”
沈枝枝也跟着朝客栈外望去,他的衣裳已经干了,瞳孔的颜色也恢复了黑色,整个人看起来挺正常的,除了额上覆着一条深色的带子。
沈枝枝知道,他一定是为了盖住昨天脑门上撞出来的那个大包。
见赵遇回来之后,沈暮朝拧眉又瞧向另一边,“你们是在哪儿发现从归的?”
两名失魂落魄的弟子瞧见赵遇,仿佛是瞧见了什么恶鬼一般,惊恐地朝后缩去,沈枝枝瞧着他们俩的样子,心中暗道不妙,果然——
其中一个弟子颤抖着手指着赵遇,“是他,是他杀了从归……”
沈枝枝站在人群中,听见那弟子恐惧中带着些愤然,“他怨恨从归指认他,害他又被关进了锁妖塔,所以,所以趁他落单之后,杀了他。”
沈枝枝这才搞明白,原来这据说已经挂掉的徐从归,就是她之前见过的弟子甲。
要不是她去找赵遇之前还瞧过徐从归,她差点都要信了他说的话。
毕竟害人动机以及作案时间都有了,目前就差证据了……
沈枝枝担忧地望向赵遇,他丝毫没有慌乱,眸中似乎还划过了一丝看戏一般的兴致,只是太快了,沈枝枝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沈暮朝显然不会这么容易就下定论,他侧目望向指认赵遇的弟子道,“从离,你们在哪发现的从归,可是见到了尸首?”
名唤从离的弟子摇了摇头,“没见着尸首,只找到了从归的部分衣裳和他断掉的佩剑。”
沈枝枝极力忍住才没有去跳起来敲从离的脑壳子,他刚才那铁骨铮铮的模样,沈枝枝差点以为他当时就在案发现场呢。
沈暮朝无奈地看了从离一眼,“带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去了从离发现断剑的小树林,无怪从离这么恐惧,周遭确实有一番打斗的痕迹,且地上还有一大滩血迹,一半干涸了,另一半呈半凝固的状态。
周遭并无妖物的痕迹,轩云宗有止罗盘,可以追踪出近三天内妖物的踪迹。
如今在此处,止罗盘也没有动静,可见徐从归如果真的出事了,也必不是因为妖物。
只从这些,确实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众人一时明里暗里又开始打量赵遇,因着怕出事,弟子们昨夜都是结伴而行,只有赵遇和徐从归,昨夜没人和他们俩同行。
赵遇站在那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毫不辩解,沈枝枝真就奇怪他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开始装起了哑巴。
沈暮朝不放心,他只觉得赵遇不是这样的人,遂又问了一遍,“昨夜到底谁同他们俩碰到过?”
沈枝枝怕又出什么幺蛾子,只得道,“我,我昨天瞧见赵师兄了。”
听见她的声音,赵遇微微拧起了好看的眉毛,心中烦闷,这小麻烦精又要干什么。
沈暮朝瞧见是沈枝枝,微微有些意外,她何时竟也随着一起下山了。
众人面前,沈暮朝也不好表现什么,只得问道,“你方才在客栈怎么不说?”
沈枝枝佯装害怕地朝李铁棍身后缩了缩,“我,我怕说了……赵师兄他打我。”
“那你如今说了,我便不打你了吗?”赵遇冷不丁道。
此话一出,其他人瞧着赵遇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盖棺定论,太过分了,赵遇他竟然还威胁唯一的目击者,所以昨夜,他铁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从离的手已经按上了剑柄,只等沈枝枝再一开口,他就冲上去,扎死赵遇,给从归报仇!
众目睽睽之下,沈枝枝终于开了口,“我昨天晚上瞧见,赵师兄他找了个地方睡觉去了,他还说,还说……”
“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这妖谁爱抓谁抓,老子才不抓……”
她话音刚落,赵遇额角的青筋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现场登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