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外的海面上,掠过金色的波光。
邮轮鸣笛,雄宏的笛声中,一个响彻四周的电子播报音犹如天外来客:
【各位亲爱的玩家,早上好。现在进行晨间播报,昨夜游戏结果如下:2号玩家中田健一,死亡。以上。】
昨夜的暗潮涌动现已尘埃落定。
伊月和银时相互看了看对方,什么都没说。
寝室走廊的远处,2号房门口,推出一列很长的推车,上面平放着黄色的裹尸袋。
老年船长全白的头发犹如山峰的雪顶,他的手臂焊住一样固定在推车的把手上,坚固且纹丝不动地跟推车相对静止,看不出丝毫用力的痕迹。
2号房门口的边上,一个小小的身影紧靠着墙蹲在那里,短的头发,红色眼镜框覆盖在她的侧颜上。
辛花在看见伊月之前一直都很安静,直到她抬脸看到与银时并排的伊月。
她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明显看出刚刚哭过。
辛花的嘴唇颤抖着,声音不大:“为什么杀了健一?”她看着伊月,只看着她一人。
伊月停下脚步。
“我求了健一很久,他才放弃了动手杀布的打算!”辛花突然叫了起来,语调尖利,带着哭腔,“健一已经答应我了,会好心放过你们!”
听到这里,伊月明白了,健一是背着辛花杀的人。
死亡笔记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那么辛花自然会认为是伊月杀了健一,因为只有她能做到。
辛花的双眼扩张,向伊月喊:“可你明明也答应过我!你却还是杀了健一……”她的尾音被哭声代替,呜咽着咽下悲痛。
健一连杀掉别人也是背着辛花做的。
伊月突然释怀了,她觉得这个结果不坏,她想恶狠狠告诉辛花,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刚向前半步,准备开口,银时拉住她的手肘,向自己的方向拽了下,阻止了她。
伊月待了片刻,未着一言,抬起脚走了。
然后,那个天外来客般的电子音又响了起来,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各位亲爱的玩家】
声音从头顶的各个方向一起袭来,像是突如其来的神谕。
【现在发布今日的攻击关系——剪刀攻击石头,石头攻击布,布攻击剪刀。
即,进入攻防转换模式,请玩家知悉,以上。】
什么……?
攻防转换?这才是这个游戏的精髓所在吗?
凶杀与复仇。
当场,所有人都听见了辛花的狂笑,带着愤恨,痛苦与快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放声大笑,看着伊月的眼神,仿佛现在就能杀死她。
伊月看向辛花,她的心脏迅速扩张,紧缩,脑中一片空白。
击杀的电子赢响彻每个角落,船舱大厅,他们里见到了闻讯赶来的库洛洛。
库洛洛:“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你们跟我来。”
伊月和银时跟上,途中,伊月问道:“昨天你说「我会出手」,你做了什么?”
库洛洛亮出一根翅膀造型的天线:“【携带他人的命运】,我只是确保他会写下我的名字而已。”
“不是?”伊月愣住,“你不是没法使用念能力吗?”
转入上层,头顶顶棚洁白,四周是蓝色漫反射造成的柔和光线,一番静谧美好。
库洛洛解释道:“芯片制约玩家本身无法使用能力,但事先附着有念力的物品,不论何种方式都无法禁止,这很好理解吧。”
“对于操作系的道具,再加上改装成有线的天线,只要背着NPC就可以使用。”
确实,侠客的天线上面绑着细微的鱼线。只要事先附着念能力,操作系的道具便可以派上用场。
伊月思考间拉下一截,银时等她,她快步跟上:“可你们是如何附着念能力在上面的?难道日常生活中,芯片不会妨碍念能力的动用吗?”
“哪有那种好事。”库洛洛说,“Game里有一个组织,只要花钱就可以做到有限时间内,关闭芯片的控制。准备这些,我们可是花费了大价钱。”
他摩挲着耳垂上的珠:“其实想过在关闭芯片的有效时间内,杀光Game里的所有人,但这对旅团来说是有难度的。”
一脸天然的在说什么话啊,暴言,简直。伊月背后一阵凉意。
坂田银时摊手,表示习惯了,他就爱这么说。
迎面推开一道简朴的双开门,来到一间宽敞的厅堂。
厅堂的四周有一圈门,这里似乎是交通枢纽点,连接了许多功能区域。
茶室、放映厅、游艺室等一应俱全。
最后,库洛洛打开一扇高敞华丽的双开门,说:“这里。”
踏进那间厅室。瞬间的,周遭的装潢内饰全都变了——古董实木家具,豪华的金色镶边,璀璨的水晶吊灯,跟他们先前见到的风格完全不同,处处透露着古朴与华丽。
四周墙面空白的地方,装饰着学院派和早期印象派的画作,无一不精心装裱,视若珍宝。
伊月走向深木色的壁炉,又被雕花窗框边的一架古典钢琴吸引。
她爱不释手,抚摸光滑的键盘盖,冰凉的琴键,在中央C键给了一个压力。
那声短促遥远的琴音冲进她的心房。
看的出来,这里的一切都整装待发,筹备妥当,似乎正在等待一场盛大的远航。
她的目光流连忘返:“我可以想象这里曾经怎样完美。”
库洛洛的声音打破她的沉浸,“你们没有发现这里的奇怪之处吗?”
奇怪之处,伊月隐约有感觉,可一时说不出来。
为何整个邮轮只有这一间是这样的装饰,那些色彩斑斓的画作,流光溢彩的水晶灯。
坂田银时翻看一个蝴蝶装的翻页日历,由木片和金属材料制成,“3月14日……这个日期。”
“这张信笺,落款也是3月14日,清晨。”库洛洛抄起一张餐桌上的信纸,说:“除此之外,那座钟表的时间也定格在同一天。”
“3月14日。”伊月说,钟摆静止不动,表面的凹槽中正好跳到了英文的14,和3月。
“这到底?”她的眉心隆起,走近库洛洛,从他手中接下那张信笺,低声念道:“1912……”
伊月惊讶:“111年前?”
库洛洛踱步走开,说:“是,但并不完全。”
“实际上是【轮回】,代表着我们会在明天,3月14日,重蹈覆辙。”
明天?伊月抬起手腕。
手环显示屏上的日期非常小,一般情况下都注意不到,但今日确实是3月13日,此刻【14:33】
她忽然感觉毛骨悚然,库洛洛继续开口,不容置疑的语气,“所有人的命运都是被注定的,中田健一的死,以及我们的覆灭。”
伊月不解:“为何这么说?”
他的手臂平直地伸向一侧,所指的方向,有一幅并不起眼的画作。
伊月走去,画的内容让她陷入更大的震动。
——画面的正中是一艘倾斜扎入水中的轮船,尖直的船峰高耸入云与海平面形成一个三角形的构图,显然正在沉没。巨大的轮船上,有几个黑点一样的人形,仔细数去是5个。
其中一个男的蹲在还未浸入水中的船体上,另外两个男人挂在已与海面平行的栏杆上,挣扎求生。
而画中的两个女人,正在向海中坠落。整个画面极具动感,让人心惊动魄,内容是可怖的海难,五人的悲剧尽数体现,无力回天的绝望感扑面而来。
伊月皱眉,说:“五个人……”
库洛洛:“五幅预言画之一,预示着无法改变的命运。”
伊月了然:“也就是说按照本来发布的规则去进行,是无法阻止这艘船沉没的。”
“在沉船的前一刻,玩家还在处心积虑残杀彼此,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办法逃脱。”
库洛洛忽然用轻松的语气问她:“喜欢吗?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灾难性的毁灭,毫无还手之力的恐惧感。”
伊月想到了什么:“不对,在那之前,只要我们通关了游戏,时间就会被强行中断,我们会传送回无忧之境,不是吗?”
坂田银时来到她身后,说:“我同意。”
库洛洛:“乐观主义派发言,我可不是。”他问伊月,“在死之前,你最想做什么?”
她思考片刻,却说了个十分无聊的回答:“我想回家。”
库洛洛嗤笑出声,真的是很不屑的神情。
伊月反问:“库洛洛桑呢?”
他说:“我想拿回念能力,如果有可能,想跟几个人告别。”
预言吗?伊月突然想起来,面前的这家伙好像很相信这些东西。
伊月看着画,发现旁边的桌子上,刚好放着画笔和颜料。她从颜料管里挤出一个棕色,提笔就在穿全黑衣服,最像自己的那个女人画像上暴力涂了一块。
“看!预言没有了,这幅画里没有我,没有什么东西能规定我的命运。”
库洛洛木然地看她做完这个动作,说:“一点绘画技巧都没有。”
然后,他抽走伊月手中的笔刷,帮她填了几笔,优异的笔触与画风融为一体,让画面毫无违和感。
神来之笔,伊月在心中夸赞。他居然会画画。
接着,出乎意料地,他把笔点向那个站位最安全的男人画像小人,在额头上画了小小的十字,代表他的刺青。
伊月笑了:“原来你不想死啊?你不是说所有人的命运都是被注定的吗?”
库洛洛说:“但愿可以有一次,能不朝着预言的方向发展。”
那个世界的漫画里,伊月离开的时间点,十二只脚的旅团蜘蛛成员,在预言里是要死一半的。
可能这就是他的心愿,不要再让旅团的成员死亡。
“如果必须要死。”库洛洛放下画笔,优雅地转过身去,空灵的声音飘荡过来,“在死之前,要不要大闹一场?”
大、闹、一、场。
这四个字从库洛洛嘴里说出来可了不得。
“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