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中午在飞机上吃过饭,上午那股胃痉挛的劲压了下去,万全将她送进门。
“宋惜小姐也在”,走廊内,万全走在她身后对她说,“来给老先生祝寿。”
宋颜微愣,随后点头,裹着她那件修好拉链的廉价棉衣继续往前走。
充满贺寿气息的大厅,几个年轻人围成一团正给穿得一身喜庆的老爷子祝寿。
“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您福寿安康,喜乐常随。”
“祝爷爷早日抱上小曾孙,四世同堂!”
堂兄弟们一个比一个嘴甜。
一溜儿说完,视线落在角落的女孩身上,她看起来和宋颜年纪相当,嘴却没宋颜那么巧。
“祝……祝爷爷身体永远健康。”在堂兄弟们的注视下,她生涩地开口。
说完,少年们便开始起哄,最后被宋老爷子一个威严的眼神制止。
宋颜的漂亮是那种一击即中有目共睹的美,而宋惜则是那种婉约如清水芙蓉,即使画了浓妆也无法掩饰的清纯。
一种男人女人都无法拒绝的气质。
“爷爷。”宋颜从门口进来,环视周围这些人,点头打过招呼,笑着把备好的贺礼拿上来。
是一套瓷质手办。
“祝您游戏把把赢,心态永远年轻。”
这是她画了图,托齐思瑶从国外请手工艺大师亲手制作的游戏人物手办,整套下来价值不菲。
宋老接过去,觉得新奇又好玩。
这时忽然有人问:“宋颜,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宋颜摇头,她哪有这么精湛的手艺。
那人笑了声:“宋惜送给爷爷的福寿香囊就是自己缝的,还找大师开了光,能避邪呢。”
“……”宋颜无语,这也能攀比挑事。
她余光看向宋惜,那女孩还是一副认生的模样,低着头,没搭那少年的腔,明显也没有在这事上做文章的意思。
宋老倒是一碗水端平:“你们所有人的礼物我都很喜欢,没有最喜欢,也没有最不喜欢,每份礼物都是心意。”
那少年意识到说错话,低下头不再言语。
“爷爷说的对”,宋颜笑了笑,看向宋惜,“礼物贵在心意而不贵在价格,况且还是阿惜送的,爷爷肯定会喜欢。”
对方微微一愣,捏着裙角,向她投来一个感激的笑。
这时管家周叔从门外进来,说有客人来祝寿。
回到房间,宋颜收到宋惜发来的消息。
【谢谢你,刚才那种话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
她指的是那位表兄弟故意引战离间她俩的话。
以前这样的事也有过不少,大致也能猜到是谁指使的。
宋颜努力向上扯了扯唇角,调整到平时的语气回道:【害,别放在心上,二堂哥那人你也知道,蠢的像猪成绩不好不说,情商也低的很,今天爷爷过生日主打一个喜庆,他还在那儿挑拨离间当显眼包】
对面发了个“哈哈哈”的表情包过来,又发了几张图。
也是一套瓷器,不过不是游戏手办,而是女孩子喜欢的盲盒手办。
宋颜也知道这个品牌,和他们宋家有合作关系,投其所好送给宋家某个少爷,再辗转送到宋惜手上,也不奇怪。
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直到宋颜倒了杯红酒喝完,一行字才显示在屏幕上。
【我想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宋颜大概知道对方想要表示感谢,也知道很怕被嫌弃寒酸。
她和宋惜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在她十岁时,父母因一场原因不明的车祸去世,丧期一过,爷爷就领着这个女孩到她面前,告诉她宋惜也是他的孙女。
后来私下里,爷爷又单独把她叫出去,说宋惜是他已故战友的孙女,父母曾经在宋颜父母手下做事,后来他们一同死于那场车祸。
某种意义上,她与宋惜同命相怜。
宋颜也怜惜这个女孩,当场便承诺会拿她当亲妹妹疼爱。
爷爷夸她懂事,又蹲下来摸摸她的头说:“以后万事不要太招摇,她年纪小,身边又一个亲人都没有,再因为这种事伤心,就太可怜了。”
最开始没太懂,后来宋颜就明白了,爷爷是让她低调,不要让宋惜因为钱的事尴尬难过,心里有落差感。
她是个守承诺的人,十年如一日。
即使宋惜也许不需要这份十分刻意的尊重,但一旦她不这么做,别人好像就会随时冲上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好不懂事。”
说真的,她不是六根清静的圣人,她怕这个。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骨子里的习惯。
又倒了杯酒,她在那组照片下回:【好的,谢谢阿惜】
老爷子过七十大寿,外面来来去去不少人,收到让下楼的消息时,宋颜正在准备毕业论文的论题。
明年毕业,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她要完成论文,规划未来的职业,还要应付相亲。
老爷子总说他老了,照拂不了她多久,所以急着给她选个好人家把亲订下来。
昨夜不愉快的心情收拾好,把肥大的卫衣棉袄换成轻盈的长裙,她下楼。
“这位就是宋颜小姐。”
她听见周叔的声音,再往下看,就是一张熟悉的脸和一张不熟悉的脸。
梁询一?他来做什么?
调节好的心情一夜又回到解放前。
答应的那十遍宋颜一遍也没抄,故意的那种。
现在被唾沫星子淹了的人是她,回过味儿来,能有好脸色才怪。
“小姐,这位是金汇大厦楚经理的儿子,楚桉”,周叔向她介绍,“而这位……”
大概是听说过一些他们过去的事,他顿了顿才道:“这位是陆中集团的三公子,他们都是我们公司今年密切的合作伙伴。”
“哦,我知道。”宋颜接过话来,声音带着些没有睡好的疲倦和哑,眼下一小片乌青用粉底堪堪盖住。
她到底还是给梁询一留了面子,没当着楚桉的面说什么“就是这个狗男人用两亿买了你的相亲位”这种话。
这么想,忽然觉得楚桉也有点可怜。
什么也没做,就成了梁询一整她计划的炮灰。
炮灰与炮灰总是相互怜惜的。
况且楚桉本就是她中意的那一款。
“你衣领上有石灰。”
她笑意盈盈走上前,停在一个礼貌的距离,替穿着浅棕色风衣的男人掸了掸衣领。
“那是花粉。”
一直倚着吧台的男人突然开口,目光沉沉落在窗外白梅。
宋颜:“……”
这也要怼,尖酸刻薄的男人。
她动作一顿,指尖却触到个轻轻柔柔的东西。
见她没反应过来,楚桉勾唇冲她笑,一口标准京腔:“你不是花粉过敏吗?还帮我擦,小心一会起小红点儿。”
这回宋颜是真没反应过来。
她花粉过敏的事除了比较亲近的家里人,没几个人知道。
“慌什么,放心,没人泄露你隐私,是我死皮赖脸向他们问的。”楚桉又笑,那笑容带着几分痞,没有半点生分,好像本来就跟她很熟。
宋颜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咳了声,把搭在她指间的手帕递回去。
对方却不收,多情的桃花眼依旧盯着她:“我送给你,这就是你的东西了。”
宋颜“哦”了声,没再强行还回去。
寒风凛冽,她看见倚在吧台旁的男人起身,把留了空隙的窗户关严。
转身时,她没来得及撤回目光,被迫对上那双静如幽潭的眼。
不对,今天明显没那么静,掺了点别的情绪。
在吃醋?
宋颜现在就非常不信。
她倒宁愿是种被前任当场羞辱的不爽,这样她的目的才算达到。
“宋颜。”
“……啊?”
楚桉啧了声:“怎么这么不专心?”
宋颜撇撇嘴,抱歉地笑了笑。
“明天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吃饭”,楚桉盯着她看,有些嗔怪的意味,“你还欠我场约会。”
……不亏是男大体育生,真的会撩。
宋颜盘算了下,明天没什么事,就点了点头:“好啊,有时间。”
说完她又抱歉地笑笑:“上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对方倒也大度:“没事儿不怪你,大家都是听家里安排,各自都做不了主。”
说完,他还朝吧台那边朗声问:“梁哥也是这样吧?听说你和那位谭小姐相过亲。”
谭小姐指的是珠宝大亨的女儿谭莉雅,梁询一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她相亲。
宋颜亲眼见过。
“是,但不合适。”梁询一回答。
楚桉似乎有些唏嘘,毕竟谭莉雅的家世也不比宋家差,至于容貌,他看过照片,那女人也并不比宋颜逊色,反而更有种被金钱滋润的艳丽。
他倒是有些好奇眼前这位三公子,过去谈过又甩了,有更好的不选,结果又来吃这口回头草,图什么。
这种时候他当然不急着探究,而是拿出手机,把二维码展示出来,看向宋颜:“扫吗?”
宋颜弯弯唇角:“当然。”
她拿出手机扫了二维码,把人加上以后倒没急着改备注,而是点进另一个对话框,戳了戳对方。
此时,这个房间某个角落的另一部手机传出一声震动。
【十遍报告我抄完了,后天在哪见】
作者有话要说:戏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