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姜成磊说那人已经被兰花婶骂得不敢抬头了,季曼还是不太放心,生怕未来嫂嫂会吃亏,立马就拉着他奔着知青点去了。
姜成磊之前只是在围观人群的外围听了几耳朵,将事情经过听了个大概便去找季曼了,对事情细节知道得并不多。
等季曼到了现场,才知道原来被抢救回大半的两间屋子恰好就是女知青们的住所,而且,旁的女知青的东西还或多或少有被火星子燎到,唯独颜妙妙和任燕两人的东西几乎是毫发无损,也就沾染上了一点焦糊味,还有放在外面的被褥和箱子也被灭火时用的水给弄湿了。
跟其他知青的损失惨重相比,她们俩简直是幸运到家了。
这种幸运在那些因这场火变得一贫如洗的知青眼中,就成了无比扎眼的存在了。
就算他们还没冲动到把这种不舒服直接说出来,眼神里的敌意和针对却骗不了人。
对此,颜妙妙心里是有点受伤的。
就算她才来杨树大队不久,老知青们和她还没处出多深的感情来,他们这副样子也太让人寒心了一些。
毕竟,既不是她放的火,又不是她想让火把他们的东西都烧了的,他们的敌意毫无道理可言。
要不是她自认一个人敌不过他们好几个人,她都恨不得直接大骂出口了——怪她不该激怒任燕也就算了,虽说迁怒也很没意思,但好歹有个由头,怨怪她的损失比较小这事可就真的不地道了,哪有这样为人处世的!
势单力薄之下,她只得垂下眼帘,站在兰花婶身边不发一言。
季曼刚巧见到了那几个知青怨愤的眼神,以为他们还在埋怨颜妙妙惹怒任燕的事,哪里愿意未来嫂嫂受这种冤枉气!
“出了这种事,不怪放火的人,竟然还怪起旁人了,得亏你们还经常自诩城里人不一般呢,是挺不一般的,还不如我们乡下人讲道理呢!”季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知青里脸皮薄一点的几个人顿时就红了脸。
脸皮厚的却仍旧是不痛不痒,更有甚者,一个去年来的男知青还梗着脖子嘟囔道:“要不是她,人家任燕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放火烧房子,知青都是自己人,说几句就说几句,顶嘴作甚!这下好了,她的东西倒是没什么损失,我们可就惨了,什么都没剩下……”
季曼险些气笑了,敢情他们还不光是埋怨颜妙妙不该跟任燕争执,竟然连她的东西没被烧坏都怨怪上了?!
这都什么人呐!
自己倒霉,还见不得人家颜妙妙运气好没出事?!
“你们这些知青都是他这样的想法?颜知青损失不大也成了她的错处?!”季曼朝其他知青扫视了一眼,直言问道。
她这时候倒是没像私底下那样喊颜妙妙“妙妙姐”,一来是两人现在还没多少接触,私底下叫叫那是她表示对未来嫂嫂的亲近,在正主面前叫就有点硬套近乎的感觉了,二来呢,要是叫妙妙姐的话,让那些不要脸的知青听了去,还不得以为她是偏着颜妙妙才这么说的啊!
那些人这么不要脸,到时候肯定又要说颜妙妙联合本地人欺负他们了,季曼才不要给他们这个说嘴的机会呢!
那些知青倒不是人人都是这个想法,也有那种脑回路正常的,知道这事怪不到颜妙妙头上,只不过他们没那些脑回路不正常的人爱蹦跶,也不愿意跟那些人对上,才一直没有出来说话。
现在季曼都直接问到他们头上了,他们便没法再沉默下去,零星的声音响起:
“这事也怪不到颜知青身上。”
“对,要怪只能怪任燕冲动妄为,怪我们运气不好……”
季曼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一点。
要是这些知青都是一路货色,那她真的想问问那本书的作者,是怎么忍心把这么多不长脑子的知青全送到他们杨树大队来的了。
“看来还是有几个讲道理的人嘛!”她面露嘲讽之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任燕放的火顺便也烧掉了你们的脑子呢!”
之前出来说过话的那个男知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这是我们知青内部的事儿,用不着你这个死丫头来管!”
见状,姜成磊连忙把季曼拉到自己身后,恶狠狠地瞪着那人。
与此同时,颜妙妙上前几步,向来温和的声线此时略显冷凝:“卢知青你说话客气点!人家小同志只不过是路见不平帮我说几句公道话而已,你哪来的脸骂人家?!既然是知青内部的事儿,我这个被你怪罪的被告总该有发言权吧!你们的东西被烧了,那是任燕造的孽,冤有头债有主,我可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别看我的损失比你小就想讹我,就算闹到知青办去,也没有让我认人讹诈的理儿!”
她三言两语就将矛盾转回了自己身上,又将那卢知青等人的话语行为定义为恶意讹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其他跟卢知青抱有一个想法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了,这讹诈的罪名要是被颜妙妙给咬死了,那他们在外还有什么名声可言?遇上公社亟需树典型的时候,被拉去当典型□□都不是没可能。
一个女知青眼神闪烁,讪笑道:“哪里就是讹诈这么严重的事儿了?卢知青只不过是一时气不过,失了分寸罢了,妙妙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了。”
颜妙妙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女知青被噎得不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脸上的尴尬都要具象化了。
兰花婶儿也很不高兴。
她之前骂的话就起了一小会儿作用,没能彻底把这些脑壳有病的知青给压下去,这已经让她不太高兴了。
看着长大的季曼在她眼皮子地下被知青骂了,她的怒火便一下子被点着了,现在颜知青还说到了什么讹诈,她作为杨树大队的妇女主任、大队干部之一,要不是顾及到这些知青刚被烧了家当,她都恨不得直接轰他们去挑粪了!
自己作死也就算了,别抹黑咱们杨树大队的名声!
“都给我闭嘴!”兰花婶高声斥道,“曼曼说的不错,就你们这样儿还知青呢!知个屁!讹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倒是看看大家伙儿能不能同意呢!让你们养成了这臭毛病还得了,咱们乡下老农民可经不住你们几下讹!”
于大成和支书他们原先在大队那边商量怎么处置任燕和后续知青们的安顿问题,刚回到知青点这边就听到他们这儿在说什么讹诈,脸色顿时就黑了。
“啥讹人?谁要讹人?赶紧把你们那小心思给收一收,当我们这些干部是死人啊!都聚在这儿干啥呢?有时间还不赶紧把屋子里扒一扒,看能不能抢救回一点能用的东西,净知道傻站着瞎咧咧!”
于大成脾气不差都要被这些不着四六的知青给气炸了,更别提原本就脾气不好的支书了。
支书嗓门几乎可以跟锣鼓媲美:“干活不行,惹事一流,再在这给老子逼逼叨叨,老子就捆了你们送公社去!他妈的!一天天的就知道惹事!老子又不是你爹,天天跟着你们后头给擦屁股,咱们队上三岁的娃娃都知道不能玩火,你们倒好,闲着没事点柴火垛,脑子里都装的屎吧!春耕的时候哪有功夫给你们建新房子!就知道吵吵,屁事不能干!要么自己动手起屋子,要么就给我睡牛棚去,什么玩意儿!”
支书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要是他来的时候知青们知道自己收拾废墟扒拉东西,他这火还不一定好意思往外发,但现在他们一个个杵在那儿当雕像,他那股子火气顿时就压制不住了,骂了个酣畅淋漓。
就算是来了好几年的老知青,最多也就会补补屋顶修修墙洞,起屋子这种有技术难度的活儿,他们是一点都不会的。
现在知青点被烧了,只剩下两间被熏得乌漆嘛黑的破屋子,当然是要重新起房子的。
知青们不会干,这活儿到最后还不是得落在队员们身上?大家伙儿都忙着呢,抽出时间和精力帮着知青们建新房,就势必会影响上工和各家家里的活计,支书他们能高兴才怪!
知青们知道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就算被支书骂得脸红脖子粗,也没人敢直接顶回去,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
最后还是资历最老的一个男知青出来说话了:“这回确实麻烦队上了,我们也不想,这不是小任知青不懂事嘛!不知道队上打算怎么处理小任知青?这回我们大家损失也都挺严重的,再加上队上的房子也被她烧了,这赔偿的事情恐怕还得找她才是。”
任燕一开始就被于大成他们捆走关在大队那边了。
他避开了起新房的话题,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要任燕这个罪魁祸首赔偿的正当诉求。
之前其他人针对颜妙妙的时候他正和另外两个老知青一起在另一边的废墟堆里扒拉东西,听见支书的大嗓门才从废墟堆里绕过来,并不知道卢知青他们还打过让颜妙妙赔偿的主意。
季曼见他还算拎得清,便不耐烦听他们相互扯皮了,闪身钻到颜妙妙那边去,笑嘻嘻地对她建议道:“颜知青你这一身又是黑灰又是泥巴的,不如去我家换个衣服收拾一下呀!我家离水井近,好打水咧!”
要是能带上衣服和家当,搬去自家住一段时间,避开知青点接下来的纷争,那就更好了。小姑娘笑眯眯地想道。
啥啥都没了,知青点接下来恐怕还有得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