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瑾并非重欲之人,前世他醉心于政务,满心只装着民生大计,每日十二个时辰里,只三个时辰吃饭睡觉,校场锻炼一个时辰,四?个时辰商议政务,四?个时辰处理?奏折。只有偶尔他觉得?烦腻了这些事,撂挑子不想干,才去青鸾宫里坐坐。
软玉温香抱满坏,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尝了好滋味,身体精神了,又能重新埋首案习,处理?那些冗长琐碎的事务。
与他而言,只是批朱画勾叉,与百姓来说,桩桩件件都是事关生死的大事。有前朝邧帝和奸宦吕守一的旧例在前,他一刻都不敢放松自己。
如今他还未登大位,但对一切都胸有成竹,只需静候时机。
只是有件事很郁闷,这具身体已然二十,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每日晨间苏醒,龙首昂扬,不得?消停。
未重生前,裴云瑾未经人事,倒还能忍受。
但他已经领教过那事的好处,且林萱如今身体康健,清纯妩媚更胜从前。
只是对他过分冷淡。
每日早晨是最难捱的,他满脑子里都装着林萱,微微挺立的小荷,不盈一握的纤腰,雪白的玉足。还有她蛮横娇媚的怒气,软软糯糯的求饶声,娇媚的哭声。
前世她从懵懂少女开始,便伴随在他身侧,二十多年风霜雨露,他们彼此相依相伴。
那时他已过四?十五,因常年案习劳顿,早生华发,她却依旧艳丽娇俏。所以,她才变心吧,是嫌他老了,不好看吗?
只如今的林萱于他而言,似饥渴之人行走沙漠中,望着前方不远处的甘泉,渴望不可得。
裴云瑾看向镜中的自己,容貌俊秀,稍稍打扮也算好看,只他委实不喜这等?以色事人之事——
拂袖出门,走到门口,又顿住,返回去,打开衣橱找了件云纹素白圆领轻衫来穿。
林萱最爱他穿白色。
换衣裳时,脑海里想起她在别院里那些勾人的手?段,心又痒了,她总能搔到他骨头缝里去,让人恨不能,爱不得?。
上辈子的他虽富有四?海,却是无父无母,也无亲人相伴。
林萱是他最亲密的人。
她却狠心要?离开他。
留他在这空旷无寂的皇宫里孤独一人生活。
今日林萱要跟相府大公子去看戏,他清晨便在角楼等候,看他们策马出了宫门,往西市去。
戏院是所有人都能去的地方,他紧随着林萱走进来,与相府姚公子打了个招呼,便赖在他们这桌,林萱也不能拒绝。
林萱爱吃这里的猪尾巴,鸭舌头,可每桌仅供一巴掌大小碟。
她一边听戏,一边吃零嘴,开心得?眉毛上扬。
只随意尝了几口,盘子便空了,顿时眉毛微皱,小嘴嘟着,不开心起来。
她的一举一动,都让裴云瑾牵肠挂肚,他也不顾相府公子探寻的目光,温声问:“还想吃吗?若觉得?不够,我让人去后厨将所有零嘴都买下来。”
“还要?两碟毛豆,一碟猪耳脆骨,一碟鸭脖,三盘猪尾巴......”林萱开心得?眼睛都亮起来,甜甜地笑,看得?裴云瑾满颗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但她似乎又顾及到了姚允正的心情,改口说:“罢了,我不想吃,最近都长胖了。”
她哪里胖?
裴云瑾恨不得?她能再胖点,脸蛋肉嘟嘟的才好看。
他给安瑞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后厨把林萱提到的零嘴都买来。
可这小白眼狼吃得?开心了,又不给他好脸色,只一个劲儿的关心姚允正:“你怎么一口都不吃啊?是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
姚允正轻飘飘看了裴云瑾一眼,尝一口林萱夹到他碗里的猪尾巴,笑着说好吃。
姚府从不吃猪尾这等?腌臜下水,也不食葱姜蒜,今日他全为林萱破例。
顶着裴云瑾森寒的目光,姚允正阻止林萱伸向毛豆的手?,亲手为她剥毛豆:“我来吧,你专心看戏,仔细脏了手?。”
又对裴云瑾笑:“世子也吃些吧。”
裴云瑾眼神冷得要?杀人!
看完戏,吕思净来接林萱去西市最热闹的繁星楼休息。
裴云瑾又跟了过来。
林萱正要?对她甩脸子,却发现裴云瑾身后伸出一个脑袋。
“惠兰!”
“贵主,奴婢好想你啊。”
“你怎么来了?”
“世子说你今日出宫,让我过来伺候你。”
两个小姑娘手?拖着手?,有说不尽的话。
裴云瑾看着吕思净,嘴角勾着冷笑。
晚上,惠兰伺候林萱洗浴后,两人一起躺在床上聊天。
林萱问:“他没对你动手动脚吧。”
惠兰是他名义上的通房,他是那样急色又轻浮的人,还小心眼,林萱真担心惠兰会被他欺负。
“你吃醋了?”惠兰挠她痒痒。
林萱拍开她的手?:“你胡说什么呀!”
“是你把我送给他的,我现在是他的通房,他真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也没办法拒绝啊。”
林萱不说话,生气了。
惠兰捧腹大笑。
“逗你呢!他怎么会看上我。”
林萱翻到她身上,轻轻摇她脖子:“坏人!”
“奴才都是跟贵主学坏的。”惠兰咯咯笑个不停,最后求饶:“别闹了,别闹了,再闹要岔气了。”
林萱这才饶她。
“他在意你呢,原本伺候他的那个妍韵,就是你说她高傲得像个大家闺秀的那位,不知怎的起了心思,想给他暖床,被他一脚踹上心窝,差点吐血。现在她被送走了,换了我进晴云阁。”
林萱不说话了,坐起来,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灯火发呆。
窗外?河流是坠马河分支,水上飘来几艘花船,船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花灯,隐约能听到丝竹乐曲。
伶人轻吟浅唱,宛转悠扬。
惠兰陪伴林萱许多年,林萱很少有心事能逃得?过惠兰的眼睛。
见她眼角微微泛红,眸中水雾聚拢,惠兰问:“你和裴世子……”
林萱擦掉眼角水雾,大声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他,烦透他了,恨不得?他永远在这世间消失。”
“那就给他下蛊,弄死他吧!”
这人口是心非惯了,惠兰早已知晓,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反正受苦的不是她家主子,她不着急。
她们不知,隔窗正站着个身穿素白圆衫,身材颀长的男子,听闻此言,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要?是能杀死他,早就动手了。”林萱叹气:“他是镇南王的儿子,我若杀了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镇南王也会将我抓到,定要?将我抽骨剥皮、五马分尸替他儿子报仇。”
“你还真想过要?杀他啊!”惠兰打了个冷颤:“大晚上别说这么吓人的话,我害怕。”
“别怕,我不会杀他。”
裴云瑾关上窗,心内叹道:她不杀人,只诛心。
隔间,安瑞捧着晚膳进来。
裴云瑾从早上到现在没吃什么东西。
安瑞不知隔壁住着林萱,也不知房间不隔音,敞开嗓门道:“世子,您饿了一天,多少进些晚膳吧,身子要?紧。”
裴云瑾都来不及阻止。
隔间,两个女孩子听到声音,互相傻眼地看着对方。
毫无疑问,裴云瑾就住在隔间,还能听见她们说的话。
林萱定了定,抓住惠兰的手?:“别慌。”
听见就听见吧,最好从此对她死心,莫再来纠缠。
裴云瑾给过她很多开心的回忆,却也让她卑微惶恐过,这辈子,她不要?再重蹈覆辙。
裴云瑾虽不如前世那般忙碌,却也并非整日闲着没事干,他甚少休息,陪林萱游玩一日,又要?去忙着处理?镇南王府那边的事。
如今镇南王亲赴战场,攻打莫卧儿帝国,所有庶务都落在他肩上。
林萱在宫外?玩了三日才回宫。
如今天气炎热,蚊虫渐渐多了些,林萱皮白肉嫩,又在水边住了三日,脖子肩膀被蚊虫叮了几口。
在凌霄殿外擦身而过的瞬间,裴云瑾眼神微顿,见她脖子上竟留下痕迹。
她跟姚允正才相处三日,竟已发展到肌肤相亲的程度了?
裴云瑾气得?要?炸了。
林萱发现他不对劲,奇怪的看他一眼。
但在她看来,裴云瑾处处透着不对劲,她并不关心。
林萱目不斜视的从他身旁走过,去给邧帝请安。
半个时辰后,邧帝要?做功课,林萱才从凌霄殿走出来。
她走到转角回廊,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宽厚僵硬的怀抱。
裴云瑾又把她带回了晴云阁,将她放在床上,解开她衣服,垂眸看她的肩膀。
过了很久,裴云瑾在她心口重重点了下,林萱终于能开口说话。
“你又发什么疯!”
他那眼神……是要杀人吗?
暮色将至,房间里燃着烛火,将他半边脸隐在黑暗中,眼神透着狠戾。
林萱知道他听见那天晚上和惠兰的对话后,一直在等着他来算账。
她害怕被杀,吓得?瑟瑟发抖。
裴云瑾红了眼眶,怕吓着她,只轻声询问:“萱儿,告诉我,那个野男人是他吗?”
林萱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谁啊?”
裴云瑾摸上她的脸颊,下颚,锁骨和肩膀,一字一顿的问:“是因为那个野男人,你才要?离开我吗?”
“哪有什么野男人。”林萱哭着说:“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