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阁老夫人

楚翘万万没有想到,在短短半日之内,她亲身经历了一下人生的大起大落。

这一场“变故”都是梁时给她带来的。

他果然还是那个令得御史也束手无措的梁阁老,专会变着法的折磨人。

楚翘就这么被禁足了,香料铺子的生意自然是顾不得了,在没搞清楚梁时的真正意图之前,她当真不确定自己能安然活到哪一日。

所以......萧湛原本想利用机会娶了她,再将梁云翼与梁云奇收做嗣子?而梁时原本也不将她放在眼中,只因为得知了此前萧湛求娶一事,他又不打算放妻了?

这几桩事情之间究竟有何种联系?

有.....有联系么?

楚翘百思不得其解,这一天晚上她照常去陪着梁老太太用饭,却是忘记了抱着牌位一块去了,梁老太太像极了恶婆婆,冲着她就数落道:“你这是怎的回事?你将你夫君弃之何处了?!”

楚翘端坐着,索性委屈巴巴的瞥了一眼梁时,喏,这位不就是她夫君么?

花木暖是梁时带回府的客人,梁家的回事处渐渐充沛之后,也给她专门安排了丫鬟婆子伺候着,当真将她视作贵客了。

晚膳时,她也在席上。

楚翘看着梁时,花木暖也看着他。

和离之事一闹,阖府上下俱知,花木暖自然也是知晓的,她知道楚翘的身份只是一个被颜家人“卖”给梁府的女子,而梁时这样的人又怎会看上一个平庸的商户女?她即便再怎么好看,也只是空有皮囊,也难以红袖添香。

梁时提出和离,是花木暖意料之中,且十分欢喜之事。

只是没想到,这份欢喜还没有持续半日就结束了,怎么的梁时午后写了休书,不出两个时辰又反悔了?

花木暖也是一知半解,甚是糊涂的同时,也隐约开始不耐烦了,她等了两年之久,并不是为了给梁时当妾的!

在楚翘与花木暖齐齐看着梁时的节骨眼上,梁温与三个孩子也望了过来,就连堂屋内伺候的下人也纷纷瞧了过来。

当初梁时“死”了,夫人抱着牌位还尚可理解。可现如今梁时死而复生,夫人总不能还抱着牌位,这得多寒碜人呐?!

此刻,梁老太太明显还在盛怒当中,梁时神色不明,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可言,更是无视了旁人的目光,对老太太道:“母亲,您该用饭了。”

成年男子的嗓音渗透着被陈旧时光渲染的魄力,他此言一出,梁老太太便没有继续对楚翘破口大骂,但依旧脸色不佳,嘱咐了一句,“如玉,下回切记要带着你夫君一道过来!”

楚翘:“........”她已经搞不清梁老太太究竟是糊涂?还是精明了?

这一天晚上,楚翘命丫鬟点了浓重的安神香,这才得以安稳入睡,至于旁人有没有睡下,那就不是她操心的事了。

次日一早,隔壁楚家的管事亲自送了请帖过来。再有几日就是楚夫人六十岁生辰。

楚翘也记得日子,她知道母亲每年过生辰,父兄都会给她操办酒宴。虽说父亲如今还在边陲,但有两个哥哥在京城,母亲的六十大寿肯定会很隆重,她不管以怎样的身份,都要去给母亲贺寿的。

楚家不缺名贵之物,她知道母亲也不在乎那些,只可恨她如今这副模样,根本不能让母亲知道她还活在世上。

是以,楚翘亲手配制了几只香包,自从自己“死”后,母亲便开始了吃斋念佛的日子,久而久之,身子骨多多少少会熬出毛病来。楚翘这两年时常寻着借口去隔壁楚家看望母亲,也会送些香料之类的小东西给她。

五日后,阿福笑眯眯的撩了帘子入屋,瞧见闷闷不乐的楚翘,便道:“夫人,您可别再憋屈着了,二爷方才命人过来传了话,让您稍作准备,一会跟着二爷一道去隔壁楚家祝贺去。”

见楚翘依旧盯着她小算盘,有气无力的拨弄着,阿福又道:“夫人,您今儿可以外出了,怎的还不高兴?二爷也是在意您呢,奴婢可听说了,今晨花姑娘给二爷送去的荷叶粥,二爷一口都没尝,以奴婢看,二爷当真是舍不得您走。”

楚翘生的娇媚,她虽是骨架细弱,但稍稍圆润起来之后,便更显得稚气未脱,她抬了抬眼,长而密的睫毛如黑色蝶翅扑闪了几下,眼神无奈的瞅了阿福一眼,“他哪里是舍不下我......”这是要和萧湛斗气,故意拘着她啊。

否则,楚翘实在寻思不出其他理由了。

这两年楚翘一直穿的很素净,今个儿是母亲的六十大寿,她肯定要稍微捯饬一番,遂让阿福从箱笼里挑一套她最是喜欢的碧色衣裳出来。

发髻上则只插了一只流苏素银的簪子,一对碧玉耳垂通透水灵,衬的她的肌肤近乎完美到了毫无瑕疵。

楚翘不紧不慢的从小院出来,又慢条斯理的一路走到前院,她是故意让梁时等着她的。

谁让梁时这般出尔反尔,是打算拘禁她一辈子不成?

此刻,梁时就站在院中一棵梧桐树下负手而立,背影高大挺拔,他是背对着楚翘站着的。

即便没有看到他的正脸,楚翘也感觉到了来自梁时身上的威压。她真真是同情花姑娘了,将来与梁时此人共度一生,好端端的花姑娘得多折寿啊。

老管家见楚翘过来,笑道:“夫人,您来了啊,二爷等你多时了。”

楚翘对老管家点了点头,而梁时却突然神色不善的看了老管家一眼,这让老管家登时僵住了,他知道二爷不喜欢旁人多事,可如今这情形,他不撮合一下,二爷和夫人何时才能像真正的夫妻?

梁时彻底转过身来,当他眼眸之中映出楚翘的脸时,有种冷冽,惊讶,疑惑,甚至是厌恶的眼神一闪而逝。

不得不说,眼前这小妇人的确是上乘的容色,梁时的视线从她苍黛般的眉目离开,很快落在了她小巧可人的粉唇上,但旋即又重新往上,最终落在了楚翘的如黑色绸缎的墨发上,他冷声道:“跟我走!”

梁时一贯阴郁,楚翘没有放在心上,至于他为何不正眼瞧她,楚翘更不打算细究。换言之,他何曾正眼瞧过谁?

恒顺胡同一片热闹隆重,今日楚家世子爷-楚坤也在府上。楚坤早年娶了周氏为妻,已育有一双儿女,是个成熟俊朗的男子。

楚翘重生成颜如玉之后,很少有机会再看见她大哥,幼时她大哥也很是疼她,长嫂亦然。

到了楚家大门外时,楚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正在招待宾客的楚坤,心中五味杂陈,大哥和长嫂还会想起她么?

楚翘的出神引起了梁时的留意,他的人自是已经查出这两年来楚远如何“对待”这小妇人的。

此刻再看她盯着楚家世子爷的痴痴眼神,梁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哼,我原以为此妇惯会弄虚作假,虚情假意,看来还得多加一条:拈花惹草!

这个念头在梁时脑中一闪而过,他兀自进了楚府,也不管楚翘是否跟在他身后,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担心楚翘会走丢了。

楚翘的到来引来无数贵妇们的艳羡眼馋,众人原以为她是天底下最为苦命的女子,谁晓得这风水一转,年纪轻轻就成个阁老夫人了?

这瞧着也才十来岁的光景,却已是三品大员的夫人,她上辈子莫不是救苦救难了?!

在场不少妇人都已儿孙满堂了,此刻看见楚翘,还得微微颔首,恭敬的向她打招呼,客客气气的喊一声“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