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时此人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楚翘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真是来给自己送行的,而且他竟然亲自走了这一趟,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
楚翘一时间心慌难以抑制,上辈子当皇太后那十年,她目睹了朝中权臣你争我斗,更是亲眼看着梁时一步步迈入了内阁,其手段不可谓不阴损狡诈,他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政客,他之所以坐上了如今的位置上,也不知踏着多少人的头颅上去的。
但即便如此,这人依旧严谨的寻不出半点瑕疵出来,政敌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又谈何容易?即便是萧湛那样的城府之人,也没法将梁时置于死地,他总是留有后手,而且是以旁人始料未及的手段。
在梁时还未露面之前,楚翘让四个丫鬟暂时退在一侧,她自己则本本分分的端坐在了锦杌上,旁人一瞧这小模样,定会以为她是如何的乖巧温顺。楚翘又吩咐冬云泡了一壶花茶过来,并道:“花茶中放入一些安神的方子。”
小丫鬟并不知道楚翘的用意,只是照着她说的去做了,“是,夫人。”楚翘一日没有离开梁府,便还是她们的夫人。
楚翘觉着梁时近日甚是暴戾,而她一点都不想被粗.暴对待。这才是她在花茶中加入安神方子的主要用意,就算没有用处,她心里也感觉好受些。
梁时来的速度超乎了楚翘的想象,此时将至黄昏,日光微暖,秋风怡人,楚翘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花厅里,梁时大步而来,步履生风,步入花厅之后,便直接撩炮落座,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
换言之,他是梁家的主子,也的确不是一个外人。
楚翘勉强表现的镇定,她不晓得梁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待丫鬟端了花茶上来,便闻梁时的声音淡淡中带着些许不善,“都下去!”
四个小丫鬟胆子很小,她们也才被楚翘买回府不久,闻言后先看了一眼楚翘。
楚翘自然不会与梁时抗衡,她点了点头,示意这四人皆退下,阿福亦然。这个时候的楚翘很明显在防备着梁时,她虽不知道梁时的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接下来绝对没有好事发生。
茶壶中腾起的热气带出了丝丝花香,此刻秋日西斜,满园梧桐红叶,精致甚美。梁时却总是大煞风景的那一个,他没有给楚翘半分揣测的机会,直接就问道:“萧王爷因何要娶你?”
据他这几日所查,楚翘与萧湛之间并无半分瓜葛,而唯一的牵扯就是前阵子因着梁云翼与梁云奇兄弟两人打了程家公子,以至于楚翘去找萧湛帮忙了,还给他治头疾。
萧湛是什么人,梁时自是清楚,他岂会好端端的娶一个寡妇?
若说是因为一张绝色容颜,梁时是绝对不会信的,那个人心里藏着的人是谁,他一清二楚!
楚翘被震惊到了,连连咽了几口,以免尴尬,她给二人皆倒了两杯茶水。
品茶间,她无视梁时审视的目光,内心快速盘算了起来,她心想,梁时既然已经问出口了,那么梁时肯定已经知道萧湛登门求娶过她的事,若是她执意反驳,不亚于搬起千斤大石去砸自己的脚。
梁时可是吏部侍郎,在胜任吏部官员之前,他曾在大理寺任职,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破过无数神秘离奇的案件。
楚翘能这个时候胡搅难缠么?当然是不能的。
她没有与狼共舞的本事,搞不好会被恶狼一口吞了。故此,她说了一半,也留了一半,道:“二爷不在府上这两年,妾身从未行为不检点,蒙受萧王爷错爱,妾身也是诚惶诚恐的,二爷放心,妾身从未答应过萧王爷,从未有损过您的颜面。”
楚翘的这个解释似乎没有令梁时满意,他语气无温,就连眼神也是,淡淡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啊?还想让她说什么?
楚翘在内心将梁时圈起来咒骂了一遍,表面上懵懂一怔,“呃?二爷所指何事?妾身不甚明白?”
梁时起初以为这小妇人老实温厚,但这些日子仅仅几面下来,他却不这么认为了。
方才在书房的伤心是假的,眼下的装模作样又是假的!
很好,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耍心机,看来萧湛想求娶她也并非只是空穴来风,梁时的视线轻飘飘的落下,一抹不以为然一闪而逝,他端起杯盏,轻抿了一口花茶,“好,我今晚留下。”
这声音宛若带着令人神经一颤的魔力,突然之间将楚翘的幻想搅的支离破碎。
我今晚留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已经是昭然若揭。
梁时,不能这样不讲理!哀家也是有脾气的!
想归想,楚翘声音温温的,带着小姑娘独有的软糯,她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和离过的妇人,就像泼出去的水,二爷说这话是不是太唐突了?”
梁时笑了,这笑意自他薄凉的唇角荡开,着实苦涩,因长久不曾笑过的缘故,他唇角的形状有些不甚自然。
“呵呵呵......”几声意味不明的笑意消散之后,他终于抬眸,在对上楚翘一脸懵然的表情时,梁时话锋一转,已是明明白白的威胁,“颜如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
楚翘一僵,她反复思量了一番,想起萧湛对两个继子的在意,好像也跟她没有多大关系。万一今晚梁时真的留下,他狼性大发,那.......她又要死一回了!
楚翘最是识时务,这也是父兄一直教她的,有人撑腰就可逞强,可若是无人撑腰,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她遂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梁时。坦白从宽的态度甚是良好。
“二爷,萧王爷不是看上了妾身,他是想要云翼和云奇当儿子,您说奇不奇怪?就连我这般聪慧之人,也是想不明白的。”
梁时微微垂下眼眸,没有再看面前的小妇人一眼,也没有质疑她的说辞。
楚翘见他纹丝不动,又恢复了石雕的模样,俊颜氤氲在腾起的水汽之中,他神色不明。
楚翘不晓得他这又是几个意思,问道:“那妾身现在还可以和离么?”
闻言,梁时突然抬眸,硬生生的给了她三个字,“不可以!”
秋日落下的很快,整个听雨轩都沉浸在橘色的秋光之中,楚翘怔住了,她眼睁睁看着梁时在她面前起身,又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步离开,背影带风,这人行至月洞门时,对守在那里的丫鬟吩咐了一声,“看好你们家主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让她踏出府门半步!”
小丫鬟们哪里见过这般气势骇人的贵人?登时支支吾吾应下了,“是!二爷!”
楚翘在一阵微凉的秋风中呆了片刻,她怎么觉着自个儿有点像偷鸡不成蚀把米?谁能告诉她,究竟是什么情况?